我刚下高铁就接到我妈的电话，她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说："薇薇，你快回来吧，你舅舅他们又来了，非要让你表哥住咱家。"

我心头一紧。张浩，我那个因为诈骗坐了三年牢的表哥，前段时间刚出来。

"妈，你别慌，我马上到家。"我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出站台。

从北京回到这个小县城，本来是想陪父母过个安稳年，没想到又要面对这些糟心事。

出租车开了二十分钟到了家门口，我远远就听见屋里传来争吵声。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客厅里坐着五个人，我舅舅张建国，舅妈刘秀娟，还有我姥姥方老太太，他们正围着我爸妈说着什么。看见我进门，所有人都停下了话头。

"薇薇回来了！"姥姥立马换了副笑脸，"快过来坐，姥姥想死你了。"

我硬着头皮叫了声姥姥，又跟舅舅舅妈打了招呼。我妈赶紧给我倒水，我看她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薇薇，你来得正好。"舅舅张建国开了口，"我们正在商量浩子的事呢。"

我故意装不知道："什么事？"

舅妈刘秀娟接话："浩子刚出来，需要有人照顾，我和你舅舅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想让他在你们家住一段时间。"

我差点笑出声。我舅舅才四十八，舅妈四十六，身体好得很，怎么就不能照顾自己儿子了？

"浩子现在需要重新适应社会，你爸你妈都是老实人，能教他做人。"姥姥也跟着说，"再说，你们家房子大，多住一个人也不碍事。"

我看向我爸，他低着头不说话。我妈欲言又止，最后也没开口。

"舅舅，表哥出来了是好事，但是他住咱家不合适吧？"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他是成年人了，应该自己承担责任。"

舅舅脸一沉："什么叫不合适？都是一家人，浩子又不是外人。"

"就是，薇薇你怎么说话的？"舅妈也不高兴了，"浩子是你亲表哥，小时候还带你玩呢。"

我想起小时候的事，更觉得恶心。那时候张浩比我大三岁，总是欺负我，抢我的零食，还说我告状就把我推到河里。每次我哭，大人们都说"男孩子皮一点正常"，从来没人管过。

"姥姥，不是我不讲亲情，是真的不方便。"我转向姥姥，"我在北京工作，平时也不在家，我爸妈年纪大了，照顾不了别人。"

姥姥的脸立马拉了下来："薇薇，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舅舅家就浩子一个儿子，现在遇到困难了，你们不帮忙谁帮忙？"

"浩子以前是犯了点错，但那都过去了。"舅舅站起身，"他现在想重新做人，你们就不能给他个机会？"

犯了点错？诈骗了十几个老人的养老钱，总共三十多万，这叫犯了点错？

我正要反驳，门口传来脚步声。张浩推门进来了。

三年不见，他瘦了很多，皮肤蜡黄，眼神有些飘忽。看见我，他嘿嘿一笑："表妹回来了？在北京混得怎么样？"

我没理他。

张浩也不在意，自顾自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啪嗒一声点着。我妈赶紧给他拿烟灰缸，他连声谢谢都没说。

"浩子啊，你表妹刚回来，你们表兄妹好好聊聊。"舅妈推了推张浩，"薇薇在北京见过世面，你多跟她学学。"

张浩吐了个烟圈，眯着眼看我："表妹现在可厉害了，在大公司上班，一个月挣得比我们一年都多吧？"

我心里警铃大作。张浩这话听着是夸我，但语气里带着酸味，还有一丝算计。

"也就够生活。"我淡淡回了句。

"够生活？"张浩笑了，"听你舅妈说，你前段时间还贷款买了车？那车得二十多万吧？"

我一愣。我确实买了车，但这事我只跟我妈说过，没想到她告诉了舅妈，舅妈又传给了张浩。

"买车是为了方便工作。"我解释了一句，立马意识到不对。我为什么要向他解释？

张浩点点头，又问："那你现在每月还房贷车贷，压力大不大？要不要表哥帮你想想办法？"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我爸妈对视一眼，我看出了他们眼中的担忧。

"不用。"我干脆拒绝。

张浩也不恼，继续抽他的烟："表妹，你别见外。虽然表哥这几年运气不好，但还是有些门路的。现在做生意的机会多得很，只要有本钱，随便弄弄就能挣大钱。"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他这是在打我的钱的主意。

姥姥这时候插话了："薇薇，你表哥说得对。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容易，有表哥照应着多好。"

"就是，浩子脑子活，以前就是太相信朋友了才吃亏。"舅舅也跟着说，"现在他有了教训，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我差点被气笑了。张浩是诈骗，不是被朋友骗，这一家人到现在还在颠倒黑白。

"舅舅，表哥的事我帮不上忙。"我直接说，"而且他住我们家确实不方便。"

舅妈脸一沉："薇薇，你怎么这么无情？浩子是你亲表哥，现在有困难了，你就这样见死不救？"

"我没有见死不救，我只是说住我们家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舅舅也急了，"你们家三室一厅，房间多得很。浩子就住一间，又不花你们的钱。"

我看向我爸妈，他们依然不说话。我知道他们是不愿意的，但碍于亲情面子，不敢直接拒绝。

"爸，妈，你们的意见呢？"我直接问。

我妈为难地看看舅舅，又看看我："这……"

"春花，你就别为难了。"姥姥开口了，"浩子是我外孙，你们照顾他是应该的。再说，你们也没什么损失，多双筷子的事儿。"

多双筷子的事儿？张浩住进来，那就是引狼入室。我可不想每天担心家里的东西会不会丢，更不想我爸妈被他骗。

"姥姥，不是多双筷子那么简单。"我硬着头皮说，"表哥刚出来，需要适应社会，但这个过程应该他自己承担，不能总靠别人。"

张浩这时候开口了："表妹，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又不是要白吃白住，我会找工作的，到时候还能给叔叔阿姨生活费。"

"找工作？"我问，"你打算找什么工作？"

张浩眼神有些闪烁："这……先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再说。"

我心里冷笑。以张浩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踏实找工作，肯定是想着怎么赚快钱，怎么投机取巧。

"薇薇，你就别为难浩子了。"舅妈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现在没地方去，你不让他住，他能住哪儿？难道让他流落街头吗？"

姥姥也抹起了眼泪："我这个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孙子刚出来就没地方住，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屋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重，我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压在我身上，仿佛我成了那个无情无义的坏人。

就在这时，我爸终于开口了："建国，浩子住咱家确实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