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

像是被一万根钢针扎。

顾辰猛地睁开眼。

不是医院。

也不是他那价值上亿的顶层豪宅。

是一间破屋子。

墙皮掉了一块又一块，露出里面黄色的泥。

屋顶的横梁上，挂着几张蜘蛛网。

空气里有股子霉味。

顾辰坐起来，脑子嗡的一声。

他记得。

庆功宴。

公司上市，万亿市值。

他站在最耀眼的地方。

宿敌赵志刚走过来，递上一杯酒。

那张笑脸，藏着刀。

酒喝下去，心口绞痛。

然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赵志刚！”

顾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年轻，有力，但骨节分明，带着一丝营养不良的瘦削。

这不是他那双保养得当，执掌商业帝国的手。

墙上，挂着一面破旧的日历。

上面的数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1990年。

他回来了。

回到了他人生的最低谷。

高考落榜。

父母双亡。

家徒四壁。

所有绝望和痛苦，都从这个夏天开始。

左边眉骨上，一道陈年旧疤开始发烫。

这是前世留下的。

为了一个姑娘，他和赵志刚的手下打了一架。

姑娘没保住，还被人打断了腿，留下了这道疤。

血海深仇，从这里开始。

记忆的潮水涌上来，恨意几乎要把他吞没。

但他没有嘶吼。

没有咆哮。

前世的滔天权势，让他学会了把所有情绪压在心底。

越是愤怒，他越是冷静。

他站起身，环顾这间小破屋。

目光最后落在墙角。

一个巨大的蛇皮袋。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家当。

他走过去，把蛇皮袋抓在手里，摩挲着粗糙的表面。

这就是他的起点。

他走到那张缺了腿的桌子前，翻箱倒柜。

找到了一支秃了毛的毛笔，和半瓶干涸的墨水。

兑了点水，在地上使劲研磨。

墨汁勉强能用了。

他扯过一张废报纸，翻到背面。

用毛笔，一笔一划地写下几个大字。

“处理衬衫，5元一件”。

字迹歪歪扭扭。

但他不在乎。

他把蛇皮袋里的衬衫一股脑倒出来。

这些都是从南方批发市场淘来的“洋垃圾”。

他前世就是靠这个，赚到了第一笔钱。

然后，一步步被赵志刚逼入绝境。

这一次，不一样了。

顾辰扛起蛇皮袋，拿着那张报纸，走出了门。

九十年代的阳光，有点刺眼。

街上的人，穿着蓝灰色的衣服，眼神里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渴望。

这是一个遍地黄金的时代。

也是一个能把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的时代。

顾辰走到镇上的桥洞下。

这里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

他把蛇皮袋往地上一扔，衬衫铺开。

再把那张报纸牌子往旁边一立。

然后，他就蹲了下来。

抱着膝盖，像一个真正的落魄青年。

路过的人，投来鄙夷的目光。

“又一个不学好的二流子。”

“高考落了榜，就自甘堕落了。”

顾辰充耳不闻。

他的眼睛，冷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他们的穿着。

他们的谈吐。

他们的需求。

在他眼里，这些人不再是单纯的路人。

而是一个个流动的时代信息。

前世的商业经验，让他拥有了一种可怕的直觉。

他能看透表象，直达本质。

这是一种近乎“道”的能力。

他称之为“混沌道体般的产业洞察力”。

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中年男人走过。

眼神在那些花花绿绿的衬衫上停留了一秒。

顾辰开口了。

声音沙哑，却很清晰。

“大哥，给婆娘买一件吧。”

“港岛那边过来的最新款式，镇上独一份。”

男人有点意动，但又撇撇嘴。

“啥港岛货，骗人的吧。”

“大哥，你摸摸这料子。”

顾辰递过去一件。

“顺滑，透气。夏天穿，凉快。”

“你婆娘穿上，保证让厂里的小姐妹都羡慕。”

男人犹豫了。

“五块钱，太贵了。”

“大哥，五块钱，买个体面。值！”

男人被说动了，掏出五块钱，拿了件红色的走了。

顾辰把钱揣进兜里。

心，终于踏实了。

一个下午过去。

蛇皮袋里的衬衫，卖出去五件。

顾辰手里捏着一沓零钱。

两张十块的，一张五块的，还有一堆毛票。

他仔细地数了数。

二十七块三毛。

这就是他的第一桶金。

微不足道。

却点燃了他心中的狼火。

赵志刚。

你等着。

我顾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