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远死的时候，整个人肿得不成样子，面部紫绀，嘴唇外翻，像是被无数蜜蜂蜇过。

警察赶到时，我正瘫坐在客厅地板上，手里还攥着半截没打完的毛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浑身抖得像个筛子。“警官，我老公他…他突然就…”我哽咽得说不出完整句子，指着卧室方向的手指不住颤抖。带队的陈警官让我先冷静，吩咐手下保护现场，法医提着工具箱快步走进卧室。我透过泪眼观察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刚刚丧夫的悲痛与惊惶。“什么时候发现的？”陈警官坐在我对面，声音尽量放轻。“大概…大概半小时前。”我抽泣着，“他说有点累，想睡个午觉，我就…就在客厅织毛衣。后来我听见他呼吸声很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就跑进去看…”我适时地止住话头，掩面痛哭，肩膀一耸一耸。这套表演我排练过无数次，每个表情、每个停顿都恰到好处。“然后呢？”“然后他就那样了…我，我赶紧打120，可是救护车来的时候，他已经…”我说着又哭起来，“医生说是严重的过敏反应，可是明远他对什么都不过敏啊！”这倒是实话。顾明远身体好得像头牛，每年体检报告漂亮得让人嫉妒，连花粉过敏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这种方式——最不可能的方式。陈警官点点头，示意手下记录。

他环顾四周，我们的家整洁温馨，墙上挂着结婚照，照片里我依偎在顾明远身旁，笑靥如花。

任谁看都是对恩爱夫妻。只有我知道，那笑容背后藏着多少屈辱与恨意。法医初步检查完毕，走出来对陈警官低声汇报：“体表无明显外伤，符合急性过敏症状。

床头柜上有半杯水和一瓶新开的阿莫西林。”陈警官转向我：“您先生服药前吃了什么？

”我努力思索着，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啊，对了！中午我做了海鲜意面，用了新鲜的蛤蜊。但明远以前吃海鲜从来没问题的呀。”这是第一层掩护。海鲜过敏很常见，但顾明远确实从不过敏。警方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可能是突然产生了过敏反应，医学上不是没有先例。“他为什么吃阿莫西林？”“早上他说嗓子有点疼，可能是要感冒，我就去药店买了点抗生素。”我怯生生地回答，“店员说阿莫西林是常用的，我就...”完美的第二层掩护。阿莫西林与海鲜同食不会引起过敏，但这个常识误区广为流传，足以让警方沿着错误方向调查一阵子。“购买时有记录吗？

”“现金支付的。”我垂下眼帘，“我习惯用现金买小东西。”没有购买记录，没有监控——我特意走了两个街区，找了家老式药店，柜台前的摄像头明显是摆设。

店员大概记得有个女人来买过阿莫西林，但绝对认不出特意改变了发型和着装的我。

陈警官又问了些问题，我一一作答，时而抽泣，时而恍惚，将一个突然丧夫的悲痛妻子演绎得淋漓尽致。当他们终于收拾装备离开，说还需要进一步尸检确定死因时，我靠在门框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门关上那一刻，我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弧度。第一阶段，成功。---我和顾明远的婚姻，在外人看来是天作之合。他年轻有为，三十五岁就已经是投行高管；我温柔貌美，婚前是小有名气的画家。我们在慈善晚宴上相识，他对我一见钟情，三个月后便闪婚。

婚后的第一个月宛如天堂。然后，天堂变成了地狱。顾明远有双重人格。人前是绅士精英，人后是控制狂和施虐者。我的手机被监听，社交被切断，连画画都被认为“浪费时间”。

稍有不如意，拳头就会落在我身上，总是打在衣服能遮住的地方。“没有人会相信你的，”他每次施暴后都会温柔地替我处理伤口，声音甜得像蜜，“大家只会觉得你疯了，妄想症。

别忘了，我是社会精英，而你…你只是个情绪不稳定的艺术家。”我试过逃跑，却总被他抓回来。最后一次，他打断了我两根肋骨，在我耳边轻声道：“下次就是你的手指了，画家没了手，还能做什么呢？”那一刻我知道，要么一辈子活在地狱，要么…让他消失。但不能是简单的家暴反抗，那样太明显了。

顾明远早就布好了局，所有朋友都认为他宠我爱我，如果我声称家暴，只会被当作疯子。

必须是完美犯罪。于是我开始筹划，用画家特有的细致观察力和耐心。

我注意到顾明远虽然从不过敏，但他的办公桌上常备一支肾上腺素笔。“公司发的，以防万一，”他轻描淡写地说，“金融圈压力大，偶尔有人突然过敏或哮喘。

”这支笔给了我灵感。我花了三个月时间偷偷查阅医学文献，了解到一个冷门知识：某些药物与特定食物结合后，会极大增强过敏反应的可能性，甚至引发致命性过敏休克。更重要的是，这种反应具有时效性。如果先服用药物，再接触过敏原，效果最强；而若顺序颠倒，则可能毫无作用。关键在于时机。

我选择阿莫西林是因为它常见且相对安全，很少有人对其严重过敏。但与某些海鲜同食时，它会增强人体对海鲜过敏原的敏感性。而真正的杀手锏，是我偷偷加入意面中的极微量虾粉。

顾明远对虾并不过敏，这点我确认过。但虾类中含有一种特殊的蛋白质，与阿莫西林同时存在于血液中时，会形成一种复合抗原，引发剧烈的免疫反应。剂量很重要。

太少的虾粉不会起作用，太多的又容易在尸检时被发现。我实验了无数次，用自己做试验品——轻微过敏反应让我进了几次急诊，但终于找到了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然后就是时机。那天中午，我确保顾明远先服下阿莫西林。等他药物浓度达到峰值时，海鲜意面上桌了。我看着他大口吃完，然后劝他午睡“好好休息”。我知道大约半小时后，反应就会开始。一切如计划进行。

---尸检结果出来了：严重过敏反应导致喉头水肿、窒息死亡。

法医在胃内容物中检测到海鲜成分和阿莫西林。

警方初步认定为意外——不幸的药物与食物相互作用导致的过敏休克。

陈警官来通知我结果时，脸上带着同情。“这种情况很少见，但不是没有先例。”他说，“请节哀顺变。”我穿着黑色连衣裙，素颜苍白，接过报告的手微微颤抖。

心里却雀跃不已——成功了，我自由了！但就在我准备开始新生活时，事情出现了转折。

顾明远的哥哥顾明浩从国外回来了。他是个退休医生，对弟弟的突然死亡表示怀疑。

“明远从来不对任何东西过敏，”他在葬礼后找到我，眼神锐利，“这太蹊跷了。

”我垂下头，声音哽咽：“我也无法接受，哥，可是尸检报告...”“尸检报告可能遗漏了什么。”顾明浩直视着我的眼睛，“我要求二次尸检。”我的心猛地一沉，但表面上依旧平静：“如果您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只是不想明远再被打扰了。

”顾明浩最终没有坚持二次尸检，但他开始频繁出入我家，美其名曰“照顾弟媳”。

我敏锐地感觉到他在观察我，寻找破绽。一周后，陈警官再次登门，表情严肃。

“我们收到了一个匿名线索，”他说，“关于您丈夫的死因。

对方提供了一些...医学方面的专业意见，认为可能存在人为因素。”我背后渗出冷汗，但脸上适当地露出震惊与困惑：“什么意思？难道明远不是意外死亡？”“线索人指出，阿莫西林与海鲜的相互作用极少致命，除非当事人原本就对其中一种成分过敏。

而您丈夫的医疗记录显示，他并无任何过敏史。”我绞着手指，眼泪适时涌出：“那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是谁害了明远？可是谁会这么做呢？

”陈警官没有回答，只是开始重新询问案发当天的细节。我小心地重复着之前的说辞，不敢有丝毫偏差。警察走后，我瘫坐在沙发上，大脑飞速运转。匿名线索人一定是顾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