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顾淮安公开的未婚妻，但整个上流圈子都知道，他心里住着一位苏晚。我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衬托他对苏晚的深情。我守着一个可笑的承诺，在名为顾淮安的牢笼里，耗尽了所有尊严和爱意。直到今天，他为了苏晚泼在我身上的一杯红酒，让我跪下道歉。

我的膝盖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一刻，我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1.许念，道歉。顾淮安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像冬日里最锋利的冰棱。我抬起头，红酒顺着我的发丝滴落，在昂贵的白色礼服上晕开一朵刺目的花。视线穿过他冷漠的眉眼，落在被他护在身后的苏晚身上。苏晚穿着一身粉色长裙，眼圈泛红，正瑟缩地躲在顾淮安怀里，小声说：淮安，算了，许念姐也不是故意的……

她越是这样说，顾淮安的脸色越是难看。他的手紧紧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不是故意的？苏晚的手腕都红了，你没看见？我看见了。

在我端着酒杯路过时，苏晚不小心撞了上来，酒洒了，她也顺势倒地，手腕上立刻多了一道惹人怜爱的红痕。而我，成了众矢之的。

周围宾客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跪下。顾淮安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喙。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我最后的防线。我们订婚三年，我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应酬挡酒，为他放弃了去国外顶尖设计学院深造的机会。我以为，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

可我忘了，他的心不是石头，是冰山，只为苏晚一人融化。如果我不呢？我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顾淮安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松开我的手腕，后退一步，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许念，别逼我。苏晚适时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淮安，别这样，大家都在看……这句话提醒了顾淮E安。他扫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彻骨的羞辱。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许念，今天你不道歉，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我笑了。笑声在衣香鬓影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突兀。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顾淮安，你凭什么？他大概没想过我会这样反抗。他愣住了，随即怒火烧得更旺。凭什么？

就凭苏晚的手腕为你流的每一滴血，都比你整个人金贵。他话音刚落，一个清亮的男声插了进来：顾总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旧社会的堂会，能随便逼人下跪。是林泽。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缓步走到我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狼狈的身上。外套上带着清冽的木质香气，隔绝了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林泽？这里没你的事。顾淮安的眉头皱得更紧，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敌意。林泽没理他，只是低头看我，轻声问：还好吗？我摇了摇头，攥紧了身上的西装外套。顾淮安看着我们之间的互动，眼里的寒意几乎要将我冻结。

他冷笑一声：怎么，找到新下家了？许念，你的手段还是这么厉害。这句话，比让我下跪更伤人。我终于收起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顾淮安，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你是什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是我顾家还算体面的一个摆设。摆设，就该有摆设的样子。说完，他不再看我，温柔地扶起苏晚，对她说：晚晚，我们走，别让不相干的人脏了你的眼。

苏晚经过我身边时，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许念姐，你看，你争不过我的。

我站在原地，像一座被遗弃的雕像。林泽的外套很暖，可那股寒意，却已经从心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2.第二天，顾淮安没有回家。我发了一夜的高烧，第二天早上，拖着沉重的身体，自己开车去了医院。诊断结果出来，急性肺炎。

医生嘱咐我必须住院观察。我握着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给顾淮安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传来苏晚娇俏的笑声，还有猫叫。什么事？

顾淮安的语气很不耐烦。我……我刚开口，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你在哪？

这么吵。我在医院，医生说我得了肺炎，需要住院。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不耐烦地蹙着眉的样子。知道了。让助理给你安排最好的病房，费用我来出。他的声音依旧冷漠，像是在处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事。顾淮安，我忍不住叫他的名字，你能……来看看我吗？那边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淮安，雪球好像把我的手抓破了，流血了……我看看！

顾淮安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别动，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打破伤风！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突然觉得很可笑。苏晚的猫抓破了手，他要立刻带她去医院。而我得了肺炎躺在医院，只换来一句冷冰冰的知道了。原来，我还不如苏晚的一只猫。我一个人办了住院手续，住进了单人病房。护士给我打上点滴，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流遍全身。下午，我的助理小陈提着果篮来看我。念姐，你怎么样了？

她一脸担忧。我没事。我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小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念姐，我今天在公司楼下，看到顾总抱着苏晚小姐的猫，急匆匆地冲出去了。听说是猫不小心抓伤了苏晚小姐，顾总紧张得不得了，亲自送猫和人去了最好的宠物医院和私立医院。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他还……小陈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他还让法务部准备文件，要收购那家顶级的宠物医疗中心，说是怕以后雪球再生病，得不到最好的照顾。

收购一家宠物医院。为了苏晚的猫。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时顾氏集团正面临创立以来最大的危机，竞争对手设下圈套，顾淮安在一次商业谈判后被人围堵。我得到消息，疯了一样开车过去，为了护住他，后背被一根钢管狠狠砸中。我躺在医院里，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他守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眼睛通红，一遍遍地说：念念，对不起。以后，我拿命护着你。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哭。也是那一次，他向我求了婚。我以为，我是他生命里的例外。

现在看来，我不过是他感动之下的一个选择。而感动，是有保质期的。如今，保质期到了。

3.我在医院住了三天，顾淮安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只有他的助理每天定时定点地送来昂贵的补品，像是在完成任务。第四天，我决定出院。

烧已经退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我不想再待在那个冰冷的病房里，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回到我和顾淮安的家——那栋被称作星湖湾一号

的别墅，我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了新的女主人。苏晚的东西堂而皇之地摆满了整个客厅。

粉色的拖鞋，粉色的抱枕，甚至我之前最喜欢的那个位置，也放着她和一只布偶猫的合照。

我站在玄关，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许念姐，你回来啦？苏晚穿着我的睡衣，从二楼的卧室走下来，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我的睡衣，是真丝的，我只穿过一次。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声音沙哑。淮安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就让我搬过来了。

他说这里空房间多，让我随便挑一间。她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呀，许念姐，你脸色好差，生病了吗？我看着她身上那件刺眼的睡衣，心里的火噌

地一下就烧了起来。把它脱下来。苏晚愣了一下，随即委屈地瘪了瘪嘴。

可是……这是淮安拿给我的。他说你有很多，不介意我穿一件。他说我不介意。

他总是这样，替我做决定，把我的东西随手送给别人，从来不问我愿不愿意。

就像他把我这个人，也当成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我一步步走上楼梯，逼近她。

我再说一遍，脱下来。许念姐，你别这样，我害怕……苏晚眼眶一红，又开始她那套楚楚可怜的把戏。就在这时，大门开了。顾淮安回来了。

他看到我们对峙的场面，立刻皱起了眉，大步走过来，将苏晚护在身后。许念，你又在发什么疯？我发疯？我指着苏晚身上的睡衣，质问他，顾淮安，这是我的家，你让她穿着我的衣服住进来，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一件睡衣而已，你至于吗？

他的语气里满是厌烦，晚晚身体不好，刚搬过来，很多东西没带齐。你作为女主人，就不能大度一点？大度。又是大度。这三年来，我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词。

他让我对他的莺莺燕燕大度，让我对苏晚的步步紧逼大度，让我对他一次次的缺席和冷漠大度。我的心，已经被这份大度撑得千疮百孔。

如果我就是不大度呢？我红着眼看他。顾淮安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他看了一眼苏晚身上那件单薄的睡衣，又看了一眼窗外阴沉沉的天，语气冷得像冰。许念，我警告你，晚晚刚受了惊吓，身体弱。她要是感冒了，我拿你是问。又是苏晚。

永远都是苏晚。我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她身体弱？她金贵的很！那我呢？

我在医院躺了三天，你问过一句吗？顾淮安，你是不是觉得我许念就活该皮糙肉厚，活该被你作践？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他丢下这句话，不再理我，转而柔声对苏晚说：晚晚，别怕，我带你上楼换衣服。喜欢哪件，随便拿。他拥着苏晚，从我身边走过，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背影，听着卧室门被关上的声音。那扇门，也曾是我和他甜蜜的港湾。如今，却将我隔绝在外。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卧室，在客房睡了一夜。半夜，我被渴醒，下楼喝水。路过客厅，我看到落地窗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是顾淮安。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孤寂的银边。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软了一下。我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喜欢这样在夜里站着。那时候，他会从背后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的肩窝，对我说：念念，有你在，真好。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还没睡？我轻声问。

他闻声转过身，看到是我，眼中的情绪很复杂，有惊讶，有烦躁，还有一丝……不易察sbin察的愧疚？吵到你了？他掐灭了烟。没有。我摇摇头，只是口渴。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白天的事，我……他想说什么？道歉吗？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竟然还有一丝可笑的期待。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专属苏晚的特别铃声。他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刚才那一瞬间的柔情和愧疚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紧张和温柔。晚晚，怎么了？做噩梦了？……别怕，我就在楼下。……好，我马上上来陪你。挂了电话，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快步上了楼。我站在原地，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那一点点可笑的期待，瞬间变成了穿心的利刃。我明白了，他的温柔，他的愧疚，从来都不是给我的。只是因为在等待苏晚电话的间隙，恰好被我撞见了而已。我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口气喝了下去。那股冰冷，从喉咙一直凉到心底。

4.苏晚住进来之后，这个家就彻底变成了她的游乐场。今天嫌弃花园里的玫瑰太艳俗，明天又说游泳池的水循环系统不够先进。顾淮安对她有求必应。花园里的玫瑰被连根拔起，换成了她喜欢的白色山茶。游泳池也请了德国的团队来重新设计，只因为她说喜欢在恒温的水里游泳。而我，成了这个家里最多余的人。

这天是我们的订婚纪念日。前一天晚上，顾淮安难得地回了卧室。他从背后抱住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后。念念，明天是我们的纪念日，我订了‘云上’的位子，我们去庆祝一下。云上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那里的主厨是我的师兄，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我的心，不争气地又一次动摇了。也许，他心里还是有我的。也许，他对苏晚只是一时的新鲜感。我抱着这丝微弱的希望，精心打扮了一番。

我穿上了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一条浅蓝色的长裙。画了精致的妆，站在镜子前，几乎看到了三年前那个满心欢喜的自己。我提前到了云上，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

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桌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样。可我等啊等，从七点等到九点，顾淮安都没有来。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了。我给他打电话，一遍又一遍，始终无人接听。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回了电话。念念，抱歉，我今晚过不去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背景音很嘈杂。你在哪？晚晚突然发高烧，我送她来医院了。又是苏晚。又是医院。我握着手机，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怎么样了？还在检查。医生说情况不太好，可能要住院。我沉默了。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念念？你在听吗？

顾淮安，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纪念日而已，以后可以再补。人命关天，你别无理取闹。无理取闹。

我等了他三个小时，换来的却是这四个字。好，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我叫来服务员，结了账。走出餐厅，冰冷的雨水瞬间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没有打车，也没有撑伞，就那么一步步走在雨里。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是林泽。许念？

上车！他冲我喊。我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他立刻下车，追上来，将我整个人塞进了车里。你疯了？想死吗？他用毛巾胡乱地擦着我的头发和脸，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怒气和心疼。我看着他，突然就崩溃了，抱着他放声大哭。

这些天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绝望，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林泽没有说话，只是僵硬地任由我抱着，轻轻拍着我的背。等我哭够了，他才开口：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了。我说。林泽沉默了片刻，发动了车子。那我送你去酒店。

他把我送到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房间，又叫了客房服务送来姜茶和干净的衣服。谢谢你，林泽。我接过姜茶，小声说。跟我还客气什么。他看着我苍白的脸，叹了口气，许念，你到底要这样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顾淮安他……不值得。我没有回答。

值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清楚。只是那份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爱，要我如何轻易放手？

5.我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还是回了别墅。推开门，客厅里一片狼藉。

沙发上扔着男人的西装外套，茶几上是吃剩的外卖盒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宿醉的味道。

顾淮安宿醉未归，苏晚也不在。我默默地开始收拾。这是我三年来养成的习惯。

无论顾淮安前一晚带谁回来，无论他把家里弄得多乱，第二天，我都会把它恢复原样。

因为爷爷说过，那是我的家。我把垃圾装进袋子，正准备拿出去扔掉，却在垃圾袋里看到了一样东西。是一条手链。铂金的链子，上面坠着一颗小小的星星，星星中间镶嵌着一颗碎钻。是我设计的。大三那年，我参加了一个珠宝设计大赛，这是我的参赛作品，名叫星愿。它为我赢得了冠军，也为我赢得了去巴黎进修的机会。

可那时候，顾淮安的公司出了问题，我为了留下来陪他，放弃了那个机会。这条手链，后来被他高价买了回去，说要送给我，当做我们的定情信物。可我一直没等到。

我问过他一次，他只是不耐烦地说，弄丢了。原来不是弄丢了，是送给了苏晚。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