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你床边的玩偶。尤其当你觉得，它正在看着你。1我叫苏小七，一名自由插画师。

凌晨十一点，我放下压感笔，长舒一口气。屏幕上，甲方要求的最后一张画稿终于完成。

我保存文件，关掉灯光，整个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稀薄月光。

我走向床边，抱起了我的玩偶“小八”。它的棉花很足，身体沉甸甸的，布料的触感有些粗糙，是我熟悉的温度。我把它抱在怀里，钻进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不是自然醒的。是被一种尖锐的声音刺醒的。那声音穿透了墙壁和玻璃，在我脑子里反复搅动。警笛。我坐起身，红蓝交替的光在我的窗帘上闪烁。楼下很吵，人声混杂。我听到几个词。“死了。”“好惨。”“不像人干的。”我心头一跳，掀开被子冲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楼下，我的视野里拉起了一圈警戒线。警戒线内，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在走动，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对着里面指指点点。我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警戒线中央，盖着白布的担架旁边，地上还有一滩暗红。

一个警察掀开了白布的一角。我看到了。那是一个人的身体，但胸口的位置是空的，像被什么东西整个挖掉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蹿上头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杀人。就在我楼下。

我昨晚睡觉的时候，楼下正发生着这样一件事。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腿都麻了，才扶着墙站起来。

我需要一点安慰。我踉跄着走回床边，一把抓过小八，死死地抱在怀里。

玩偶的身体贴着我的皮肤，我深呼吸，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我抱着它，无意识地转向了衣柜。衣柜的镜面倒映出我苍白的脸，还有我怀里的小八。就在那一瞬间。

镜子里，小八那颗黑色的玻璃眼珠，好像动了一下。朝我的方向，转了一下。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我猛地低头，去看怀里的小八。它还是那个它，两颗黑色的玻璃珠子安安静静地嵌在毛绒的脸上，一动不动。我抬手揉了揉眼睛。

一定是太累了，加上刚才受了惊吓，都出现幻觉了。我这么对自己说。我抱着小八，重新躺回床上。窗外的警笛声和吵嚷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小区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缠住了我。房间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却好像还有别人在。

我把小八抱得更紧了。2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身边是空的。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只摸到一片冰凉的床单。小八呢？我坐起身，看见它掉在地板上，脸朝着地。

我明明记得是抱着它睡的。我把它捡起来，抱回怀里。入手的感觉有些不对，我翻过它的身体，看到它背后沾了些灰。不是家里常见的浮灰，而是脏兮兮的、带着点湿气的颗粒，我用手捻了一下，感觉有点黏。我皱了皱眉，随手拍掉了。也许是昨晚做噩梦，不小心把它弄掉下去了吧。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

楼下那摊暗红色的印记，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脑子里。我坐在电脑前画画，却总觉得背后有人。那是一种很实在的感觉，像有个人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的脖子。

我猛地回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小八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两颗黑色的玻璃眼珠对着我。是错觉吗？我转回去，继续工作，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怎么也挥不掉。到了夜里，我关了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静到我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就在这种寂静里，我听到了一点别的声音。沙沙……很轻，很细微。像是布料摩擦着木地板的声音。

声音从客厅的方向传来。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沙沙……又响了一下，然后就没了。

我猛地坐起来，按开了床头的台灯。橘黄色的光瞬间铺满了整个卧室，客厅也被照亮了一角。

一切都死寂无声。我盯着客厅的方向看了很久，什么都没有。我一定是压力太大了。对，肯定是楼下的事把我吓到了，都出现幻听了。我躺回去，把被子拉过头顶。第二天，小区业主群炸了。手机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我拿起来一看，满屏都是惊叹号。“又死人了！

”“三号楼的！就是那个姓王的！”“警察又来了！”三号楼那个姓王的？我脑子嗡的一声。

是那个上次因为我把垃圾袋放在门口，就指着我鼻子骂了半天的邻居。

群里有人发了一段语音，点开后是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尖叫。“比上次那个还惨！

听说……听说心肝脾肺都被掏空了，就剩个壳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冲进卫生间干呕。恐慌像一张网，把我牢牢罩住。我扶着墙走回房间，腿肚子都在发抖。

我需要一点安慰，一点能抱在怀里的东西。我扑到床上，一把抓过小八，无意识地捏着它缝着纽扣的小手。指尖突然摸到一个硬硬的、硌人的小点。

我把它拿到台灯下。就在它右手的缝线里，嵌着一点东西。一点干涸发黑的暗红色，已经硬化了，死死地粘在布料的纤维里。我的血好像一下子凉了。

是画画时不小心沾上的颜料？还是……我不小心滴上去的草莓果酱？我拼命给自己找着理由，手却抖得越来越厉害。那个可怕的念头像一颗种子，落进了我的心里。它正在发芽。3夜里，我被渴醒了。喉咙干得像要烧起来。我摸索着下床，没开灯。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白。客厅里很暗，家具的轮廓都模糊不清。我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路过客厅时，无意间瞥了一眼沙发。小八坐在那里。它的脑袋，歪向一个绝对不可能的角度，拧了过来，正对着我的卧室门。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脏一下一下的。“小八？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在房间里听起来格外尖利。它没动。还是那个姿势，那个黑色的玻璃眼珠，在昏暗里直勾勾地对着我卧室的方向。我手脚冰凉，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墙上。啪。我快手按开了客厅的灯。刺眼的光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

我眯着眼再看过去。沙发上，小八还是那个歪歪扭扭的坐姿，头靠在沙发背上，和每天我看到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是我看花眼了吗？刚才那个拧着脖子的画面，只是月光和阴影制造的错觉？我慢慢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我伸出手，把它摆正。

手指碰到它毛绒的身体，一片冰凉。我告诉自己，肯定是噩梦还没醒，一定是。或者，就是光影开的玩笑。对，就是这样。我把它抱进怀里，它的身体还是那么柔软，但那股凉意却顺着我的指尖，一点点往我心里钻。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机的疯狂震动吵醒的。业主群又炸了。我拿起手机，几十条未读消息争先恐后地弹出来。“又死人了！”“就在我们这栋楼！六楼的！”“天哪！

昨晚死的！”我的心猛地一沉。我们这栋楼？我往下翻着聊天记录，一张熟悉的头像跳了出来。是那个总笑着给我送快递的小哥。他住在六楼。

群里有人发了张照片，是楼下被拉起的警戒线，几辆警车闪着无声的红蓝光。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昨晚……我站在客厅中央，手里还捏着温热的手机。

我看着沙发上的小八。它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两颗黑色的玻璃眼珠望着我。昨晚，它那个拧断脖子一样的姿势，正对着我的卧室门。今天早上，住在我楼上的快递小哥死了。

这两个画面在我脑子里疯狂地撞在一起。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瞬间窜上了天灵盖。巧合？4我坐立难安。整个屋子空得让人发慌。我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回卧室，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我抓起笔记本电脑，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我的皮肤。我靠着床，坐在地上，打开了浏览器。

搜索框的光标一闪一闪。我的手指发着抖，敲下几个字。“玩偶自己动。”回车。

满屏都是恶作剧视频、劣质特效，还有些中二病小孩写的帖子。我删掉，重新输入。

“东西成精。”结果大同小异。闹鬼的茶壶，会自己摇的椅子，故事一个比一个离谱。

我差点笑出声。我肯定是疯了。接二连三的死人，终于把我的精神逼到了极限。

我准备关掉电脑。鼠标停在关闭按钮上。我没点下去。鬼使神差地，我把网页拉到了最底下。

一个被标成紫色的链接，说明我很久以前点进去过，但我完全没印象。那是一个论坛。

页面风格很老旧，背景是平铺的星空图，充满了年代感。主页上最新的帖子，发布于六年前。

一个帖子标题很简单。“有人听说过‘偶灵’吗？”我的手指自己动了，点了进去。

帖主的名字是一串乱码，发布时间在十多年前。内容很长，颠三倒四，错字连篇。

我快速扫着，眼睛从一行行字上跳过。然后，我看到了。一段单独列出来的文字，像是从哪里引用过来的。**说是长久被情感浸泡的东西，可能会生出邪灵。

****它会守着主人，但需要吃别人的魂儿才能长大。**这几行字深深刻在我心里。

笔记本电脑从我腿上滑了下去，摔在地板上，发出“哐当”一声。我没理。耳朵里嗡嗡作响。

十年的陪伴。我对它说的每一句悄悄话。我为它缝补的每一个针脚。

指着我鼻子骂的王姓邻居。死了。总对我笑的快递小哥。也死了。

它小手上那点干涸发黑的暗红色。它在夜里拧过头的诡异姿势。所有碎片，所有我想不通的细节，在这一刻，猛地撞在一起。

它们拼出了一幅完整的、让我浑身血液都冻住的图画。我猛地抬起头。看向沙发。

小八就坐在我早上放它的地方。此刻我已经手脚冰凉，无力。5我受不了这种折磨了。

再这样下去，我自己要疯了。我必须亲眼看到。我拿出另外一台手机，后盖都摔裂了，但能用。我给它充满电，开机。幽幽的屏幕光，映着我惨白的脸。

我把它塞进书架最顶层的缝隙里，用几本厚重的旧书挡住机身，只留出一个黑漆漆的镜头。

调整了好几次角度，确保镜头能拍到整个沙发。对准小八。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录像键。

那一晚，我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我没睡。我也不敢睡。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我竖着耳朵，听着客厅里的一切动静。秒针走动的“咔哒”声。

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嗡嗡声。窗外有风吹过，窗帘晃了一下，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我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是它吗？它过来了吗？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快要撞碎我的肋骨。直到确认只是风，我才敢重新躺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