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雨敲打着玻璃窗，宴会厅内却温暖如春。沈亦轩站在角落，手中香槟杯里的气泡缓缓上升，一如他二十二岁生日这天的心情——看似喜庆，内里却空荡。

“亦轩，过来一下。”父亲沈建明朝他招手，脸上挂着商业式微笑。

沈亦轩整理了一下西装前襟，迈步走去。他注意到父亲身旁站着继母和林家父女，心头微微一沉。

“林总一直很欣赏你，这次和林氏的合作对我们至关重要。”沈建明拍拍儿子的肩膀，力道有些重，“林小姐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市场不熟悉，你多陪她了解了解。”

林小姐含蓄地笑了笑，眼神却毫不含蓄地在沈亦轩身上流转。

“爸，我最近在准备研究生答辩，可能时间上...”

话未说完，继母王芸便插话道：“亦轩啊，学习什么时候都能学，商业机会可不等人。再说了，你弟弟也想进公司实习，你可要给他做个好榜样。”

又是这样。每一次，无论是玩具、升学机会还是出国交流的名额，他总是被要求“让一让”的那个。沈亦轩握杯的手指微微发白，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微笑。

“我知道了，会安排好时间的。”

宴会进行到一半，好友周铭把他拉到露台。夜风夹杂着雨丝，冷得刺骨。

“听说你要进林氏工作？”周铭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那不是浪费了吗？陈教授说推荐你去麻省理工深造的机会很难得。”

沈亦轩望着远处城市的霓虹，声音平静：“家里需要我。”

“需要你？是需要你的牺牲吧！”周铭忍不住提高声调，“上次是让你把保送名额让给你弟，上上次是放弃出国交换的机会。这次可是麻省理工！多少人梦寐以求！”

“周铭，别说了。”

“我偏要说！他们不就是看你懂事好欺负吗？那个林小姐，谁不知道她玩得多开，把你往火坑里推呢！”

沈亦轩闭上眼，雨丝打湿了他的睫毛。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在这个重组家庭里，他永远是次要选项，是那个可以被牺牲的存在。

宴会结束后，沈亦轩开车回到学校附近的公寓。刚停好车，手机响起，是母亲——生母的电话。

“妈，这么晚还没睡？”

“轩轩，生日快乐。”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妈妈有件事想跟你说...”

沈亦轩靠在驾驶座上，预感到了什么：“您说。”

“你李叔叔的儿子明年要高考了，想考到北京来...你看能不能...妈妈知道你的公寓离学校近，两室一厅你一个人住也浪费...”

“所以是想让李铭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沈亦轩打断母亲，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就一年，高考结束他就走了。妈妈知道你一直很懂事...”

懂事。这个词像一把刀，一次次割舍他的需求，他的梦想，他的人生。

“如果我不同意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来母亲啜泣的声音：“轩轩，妈妈这些年不容易，你李叔叔对我们挺好的，我就这么一个请求...”

雨下得更大了，敲打着车窗，像要淹没整个世界。

“好吧，让他下个月过来吧。”沈亦轩听见自己说，声音遥远得像另一个人。

挂断电话，他在车里坐了许久。雨水模糊了车窗，也模糊了他的视线。这一刻，沈亦轩做了一个决定——他不会再为任何人放弃自己了。

第二天，他拒绝了林家的工作邀请，接受了麻省理工的offer。结果可想而知，家庭风暴接踵而至。

“你怎么这么自私！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个合作费了多少心血？”父亲在电话里怒吼。

“哥，你真的要去美国吗？那爸妈的公司怎么办？”弟弟假惺惺地问。

甚至连生母也打来电话：“轩轩，听说你要出国？那公寓不就空着了吗？正好让李铭住...”

沈亦轩安静地听完所有人的指责与要求，然后平静地挂了电话，拔出SIM卡，扔进了垃圾桶。

五年，他给自己五年时间。他会回来，但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沈亦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