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站在演武场的边缘，指尖深深陷进掌心。

测灵石碑前，家族子弟排成长队，一个个上前测试。每当石碑亮起光芒，人群中便会爆发出一阵或羡慕或赞叹的喧哗。

林海，炼气五层，不错！

林小雅，炼气四层巅峰，进步很快！

主持测试的三长老面无表情地报出每个少年的修为，声音平稳无波，直到那个名字响起。

下一个，林凡。

人群突然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更加热烈的议论声。

一个身着锦缎蓝袍的少年从容走出，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他目不斜视地走过林风身边时，鼻腔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当林凡将手掌按在测灵石上时，石碑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青光，光芒之盛远超之前的任何人。

林凡，筑基初期！三长老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甚至带着几分赞许，不错，年仅十七便已筑基，不愧是我林家第一天才！

演武场上顿时沸腾起来。

筑基期！林凡哥太厉害了！

这才是我林家未来的希望啊！

听说他和苏家大小姐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林凡享受着众人的追捧，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角落里的林风，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林风低下头，试图将自己藏进人群的阴影里。然而该来的总会来。

下一个，林风。

当三长老念出这个名字时，场上的气氛陡然变得怪异起来。喧哗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嗤笑。

林风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测灵石。他能感受到无数目光钉在自己背上——有嘲讽，有怜悯，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期待。

三年了。自从三年前他那引以为傲的修为莫名消失，从炼气大圆满一路跌落到炼气二层，每年的测试就成了公开的处刑。

他伸出手，按在冰凉的测灵石上。

石碑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泛起几乎看不见的灰光。

林风，炼气二层。三长老的声音冷得像冰，与去年无异。

死寂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炼气二层？我十岁的小弟都炼气三层了！

真是我林家之耻……

浪费了多少资源，结果还是个废物！

林风脸色苍白，想要快步退下，却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风弟，别急着走啊。林凡不知何时已来到他面前，脸上挂着虚假的关切，听说你最近还在尝试修炼？这份毅力真是令人敬佩。

林风抿紧嘴唇，试图绕开他，却被林凡再次挡住。

要我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林凡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有些人生来就是龙凤，有些人嘛……注定是泥里的蚯蚓。你说是不是，风弟？

几个林凡的跟班顿时哄笑起来。

林风拳头紧握，指节发白：让开。

怎么？不高兴了？林凡挑眉，故意凑近了些，我知道库房还有些杂役的活儿缺人，扫茅厕或者喂猪什么的，虽然低贱了点，但总比某些人在这里浪费资源强，你说是不是？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大笑。林风感到脸颊滚烫，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分开一条道，一个身着水绿长裙的少女款款走来。她容貌秀丽，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倨傲。

清儿。林凡立刻换上温柔的笑容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苏清儿——林风的未婚妻，或者说，曾经是。

她没有看林凡，而是径直走到林风面前。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他。

林风。她的声音清脆冰冷，我们解除婚约吧。

尽管早有预感，听到这话时林风还是感到心口一阵刺痛。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曾经形影不离……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问道。

苏清儿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为什么？你问问在场的任何人，为什么凤凰不与家鸡为伍？为什么明珠不与瓦砾为伴？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佩——那是林家与苏家定下婚约时交换的信物，林风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今日当着众人的面，物归原主。苏清儿说着，却没有递过来，而是手一松，任玉佩摔在青石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玉佩应声裂成三块。

人群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苏清儿看都没看地上的碎片，抬起脚，细跟鞋跟精准地踩在最大那块玉佩上，轻轻一碾。

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林风死死盯着地上碎裂的玉佩，眼睛充血。那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清儿说得对。林凡适时地上前，搂住苏清儿的肩膀，良禽择木而栖，这才是明智之举。

他转向面色铁青的三长老：长老，我认为家族资源应当用在刀刃上。像风弟这样的……继续浪费资源，对其他人不公平，您说呢？

三长老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林凡说得有理。林风，从今日起，你的月例减半，修炼资源全部停发。后山兽栏正好缺人，你去帮忙吧。

兽栏是家族最肮累的地方，负责照料灵兽的粪便和杂物，向来只有受罚的子弟才会被派去那里。

屈辱如同毒液，顺着血管流遍全身。林风能感觉到每个人的目光——嘲讽，怜悯，幸灾乐祸……

他缓缓蹲下身，在众人的注视下，小心地拾起地上碎裂的玉佩。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顺着裂纹蔓延，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当他重新站起身时，脸上已无任何表情。

好。他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后握紧掌中的碎片，转身离去。

背后传来毫不掩饰的嘲笑和议论，但他仿佛听不见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他走得笔直，没有回头。

直到走出演武场，穿过熟悉的回廊，来到后山那片无人的小树林，他才允许自己崩溃。

一拳砸在粗糙的树干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为什么偏偏是我...

三年前，他是林家最耀眼的天才，十二岁炼气大圆满，创下了林家百年记录。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是最年轻的筑基修士，甚至有望结丹。

然后一夜之间，修为尽失，无论怎么修炼，灵气都如泥牛入海，再无寸进。

从天堂坠入地狱，不过如此。

雨水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衫。林风靠在树干上，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掌中的玉佩碎片被血染得鲜红，在雨水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没有注意到，那些鲜血正缓缓被玉佩吸收，裂纹处开始发出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光芒。

就像黑暗中燃起的第一星火种，微弱，却执着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