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白醒过来的时候，耳朵里嗡嗡响。

不是他耳朵不好，是外头太吵。那声音，跟打雷似的，一声接一声，轰隆隆，震得地皮都发颤。他躺在地上，睁眼一看，天是赤红赤红的，像刚烧红的铁块，云彩一缕一缕，破破烂烂。

他坐起来，身上是一件灰扑扑的旧袍子，料子还行，就是有点大。他四下里瞅。

这是个啥地方呢？

一眼望不到头。地上坑坑洼洼，插着些断剑，生着锈。黑乎乎的土地，像是给血泡透了，又晾干了，硬邦邦的。风一吹，刮起一阵红沙土，味儿不好闻，腥气，还夹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蛮横劲儿，压得人心里头发沉。

他眨巴眨巴眼，还没想明白，脑子里“叮”一声响，跟谁在他耳朵边敲了个锣。

一个声音，冰冰凉，没一点人味儿，就在他脑袋里头说话了：

全球公告：蓝星资源枯竭，洪荒禁地降临。

各国选定扮演者一人，已传送完毕。

此地一切，将与国运绑定，实时直播至你原属国度。

生存，或毁灭。开始吧。

李九白愣在那儿。啥玩意儿？国运？直播？洪荒？

他还没琢磨过味儿，就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盯上了他，浑身上下不自在，像没穿衣服站在人堆里。他当然不知道，这会儿，整个华夏，但凡有块屏幕的地方，都亮着他的脸。街上大广告牌，家里电视机，大人小孩的手机，全是他这张有点蒙圈的脸。

人们停下脚步，停下手里活儿，瞪眼看着。

“这谁啊？”

“看着不像很能打啊？”

“完了完了，这细皮嫩肉的，喂怪兽都不够塞牙缝。”

龙城里头，一间顶大的屋子，坐着一圈人。衣服穿得挺括，脸色一个比一个沉。谁都不说话，盯着墙上一块最大的屏幕，屏幕里就是李九白。空气像是冻住了。

李九白哪儿知道这些。他就觉得被看得发毛。

突然，那轰隆隆的雷声更近了。还带着一股子热烘烘的、能把人熏晕过去的腥臊气。

他扭头往右边看。

这一看，腿肚子差点转筋。

百米开外，一个大家伙，正拿两只灯笼大的红眼珠子瞪着他。那东西，个头跟座小山包似的，皮糙肉厚，青黑色，泛着铁疙瘩的光。脑袋上顶一只独角，又粗又尖。四条腿像大殿的柱子，一脚下来，准能踩出个大坑。

它鼻子喷白气，呼哧呼哧，跟拉风箱一样。

“哞——嗷！”

它叫了一嗓子。这声儿，跟刚才那雷声一模一样，能把人天灵盖掀开。云彩都被它吼得散开几条缝。

李九白头皮发麻，脑子里那冰凉声音又来了，这回是急吼吼的：

警报！警报！遭遇洪荒凶兽“裂地夔牛”！等级：凡阶上品！

分析结论：不可力敌！生存几率低于0.01%！

那夔牛刨了刨蹄子，低下头，那根吓死人的独角对准李九白，轰隆轰隆就冲过来了。地动山摇，像要地震。它跑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脸盆大的深坑。

屏幕前面，有人吓得闭上了眼。龙城里，有人手里的茶杯掉地上，摔得粉碎。

完了。这是所有人心里头的话。

李九白也想，完了。他手脚冰凉，想跑，可脚像生了根，挪不动。

就在这当口，他脑子里又是“叮”一声脆响，跟仙乐似的。

检测到极致危机……符合条件……至高扮演系统激活！

请宿主立刻开始扮演！当前指定扮演人物：青莲剑仙——李白！

契合度提升，即可获得人物能力反馈己身！乃至反馈国运！

李九白傻眼。扮演？李白？诗仙李白？这都啥时候了，还扮演？

可那夔牛眼看就到跟前了，那大角尖儿离他不到三十步。腥风扑脸，吹得他袍子猎猎响。

他慌里慌张一摸身上，咦？腰上不知啥时候多了个东西。是个大红的酒葫芦，沉甸甸的。

他也顾不上了，一把扯下来，拔开塞子，就往嘴里灌。

“咕咚……咕咚……”

酒液火辣辣，像一道烧红的铁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肚肠。烧得他浑身发热，脑袋发晕，胆子“噌”一下就冒上来了。

怕啥？有啥好怕！

那夔牛冲到他十步之内了，张开了大嘴，哈喇子直流，能看见喉咙眼儿。

李九白把空葫芦一扔，胸中那股火气直往上顶，他指着那巨兽，想也没想，就吼了出来。声音带着酒气，竟有几分狂放：

“十步杀一人！”

话音没落，他身上“嗡”一下，冒出一股气。凌厉得很，看不见，但感觉得到，像无数把小剑把他裹在当中。地上的碎石头被这气一激，唰啦啦往四周滚。

夔牛愣了一下，大概觉得这小人儿有点不一样了。

李九白接着吼，声音更亮：

“千里不留行！”

这句一出，他身上那股剑意猛地一收，全都敛进他身体里。他眼睛亮了，像有两颗星星在里头。他并起两根手指，当成剑，对着冲到他眼前的大家伙，轻轻一划拉。

也没见他怎么动，人就变成了一道青色的影子，快得看不清，绕着那夔牛的粗脖子转了一圈。

青影和那巨大的黑身子错了一下。

时间好像停了一秒。

然后，那道青影落在夔牛身后，现出人形，还是李九白，站着，就是脸色有点白，喘气有点急。

那夔牛还保持着前冲的架势，又跑出去好几步，才猛地站住。它晃了晃大脑袋，好像有点不明白。它眉心正中间，多了一个小红点。

接着，那小点里渗出一丝血。

再然后，轰隆一声巨响！

像半座山塌了。那夔牛四腿一软，砸在地上，砸起好高一片红土尘。它抽抽了两下，不动弹了。那只大红眼睛，还瞪着，没了光。

死了。

风好像都停了。

安静得很。

屏幕前面，看的人全张着嘴，能塞进一个鸡蛋。街上，屋里，都没声儿。

过了好几秒，才“轰”一下，炸开锅。

“我滴个娘哎！”

“看见没？刚才那是啥？青光一闪！”

“他念的啥？诗？念诗就能杀怪兽？”

龙城里，那圈人里头，不知道谁先长长出了口气。接着，有好几个也跟着出气。有人拿手擦额头上的汗。有人想笑，又憋住了，嘴角一抽一抽。

李九白自己也有点愣。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又看看那大山一样的死牛。

这就……完了？

脑子里那声音又来了，这回好像带了点……高兴？

首战击杀：裂地夔牛！

扮演角色：李白

当前契合度：11%

获得能力反馈：青莲剑意初窥

国运绑定：华夏国运进度+0.5%！

反馈现实：华夏全域，降下灵能微雨！

这话刚说完，李九白就感觉身上一轻，好像有啥看不见的好东西，丝丝缕缕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挺舒服。他刚才那点累，一下就没了。

他可不知道，这会儿，华夏大地上，不管是干旱的地方，还是水多的地方，天上都飘起了毛毛雨。雨丝细细的，凉丝丝，落在人脸上，胳膊上。奇怪的是，这雨一下，地里的苗好像更绿了，生病的人觉得喘气都顺畅点了，老头老太太说身上老毛病轻快了。

人们仰起头，接这雨。心里头都模模糊糊觉得，这雨，跟屏幕里那个穿灰袍子的年轻人，有点关系。

屏幕里，李九白踢了踢脚边的夔牛，牛身子梆硬。

他弯腰，把那个红葫芦又捡起来，挂回腰上。

他舔了舔嘴唇，嘴里还有那酒的辣味儿。他咂咂嘴。

“这酒……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