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北风凛冽。

沈未晞穿着一身单薄的囚衣，跪在靖王府前的青石板上。

雪花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融化成冰冷的水珠滑落脸颊。

"罪奴沈氏，奉旨入府为婢。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未晞缓缓抬头，靖王府朱漆大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雕梁画栋的奢华景象。

三年前，她还是丞相府千金时，曾无数次踏足这里，与当时还是世子的萧彻吟诗作对。

"看什么看！

还不快滚进去！

"身后的侍卫粗鲁地推了她一把。

未晞踉跄着跨过门槛，膝盖处的镣铐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这是朝廷重犯的标记，提醒着她如今的身份——沈家满门抄斩，唯独她因曾与太子有婚约而被特赦，贬为罪奴。

管家是个面相刻薄的中年男子，眯着眼打量她："王爷吩咐了，让你去浣衣房。

"浣衣房在王府最偏僻的西北角，十几个妇人正埋头在冰冷的水中搓洗衣物。

见未晞进来，纷纷投来好奇又厌恶的目光。

"这就是那个沈家的女儿？

""长得倒是标致，可惜是个罪奴。

""听说她父亲通敌叛国，害死了咱们王爷的兄长..."未晞死死咬着下唇，任由那些话语如刀子般刺入心中。

她不信父亲会通敌，沈家一定是被冤枉的。

但如今她自身难保，何谈为家族平反？

"愣着干什么？

把这些衣服都洗了！

"管事的嬷嬷扔过来一堆厚重的衣物，都是男子式样，想必是王爷的衣裳。

未晞将手浸入冰冷刺骨的水中，立刻感到一阵钻心的痛。

曾经这双手抚琴作画，如今却要在寒冬中浆洗衣物。

夜深人静时，未晞独自坐在柴房角落。

这是她的住处，只有一堆干草和一条薄毯。

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锁链被打开的声音。

"王爷要见你。

"管家的声音冷冰冰的。

未晞的心猛地一跳。

萧彻...他终于愿意见她了吗？

书房内烛火通明，萧彻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一身墨色蟒袍衬得他面容冷峻。

三年不见，他比从前更加威严，眉眼间的凌厉让人不敢首视。

"跪下。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未晞依言跪下，镣铐再次发出声响。

"抬起头来。

"她缓缓抬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

曾经这双眼眸看她时总是带着温柔笑意，如今却只剩寒冰。

"知道为什么独独留你一条命吗？

"萧彻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用玉扇挑起她的下巴，"因为我要你亲眼看着，沈家是如何身败名裂的。

"未晞的瞳孔猛地收缩："王爷何出此言？

家父一向敬重王爷...""敬重？

"萧彻冷笑一声，"沈崇山通敌卖国，害死我兄长时，可曾想过敬重？

""不可能！

家父绝不会...""闭嘴！

"萧彻猛地掐住她的脖颈，力道大得让她窒息，"你们沈家欠我一条命，如今就用你来偿还。

"未晞艰难地呼吸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记忆中的萧彻不是这样的。

三年前那个会在梅树下为她折枝、会在雨夜为她送伞的少年，怎么会变得如此残忍？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绯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走来。

未晞认得她，是林太尉的千金林婉儿，如今己是靖王侧妃。

"王爷，何必动怒呢？

"林婉儿柔声说着，目光却轻蔑地扫过未晞，"这不是未晞妹妹吗？

怎么沦落至此？

"萧彻松开手，未晞跌坐在地，剧烈地咳嗽着。

"婉儿怎么来了？

"萧彻的语气稍稍缓和。

"听闻王爷见了罪奴，妾身担心王爷动怒伤身。

"林婉儿依偎到萧彻身边，看似无意地说道，"说来也是唏嘘，未晞妹妹曾经多么风光，如今却...不过既然入了王府，总要有个安置。

"萧彻冷冷地看着未晞："既然婉儿为你求情，今日便饶过你。

日后在府中安分守己，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未晞被带离书房时，最后听见的是林婉儿温柔的声音："王爷，让她去妾身院里伺候吧..."雪还在下，未晞拖着沉重的镣铐走在冰冷的石板上。

每一步都艰难无比，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三年前，她还是人人艳羡的丞相千金，与靖王世子情投意合。

父亲虽与王爷政见不合，但始终以国事为重，怎会通敌？

还有萧彻...那个曾对她许下诺言的人，怎么会变得如此陌生？

回到柴房时，未晞己经冻得浑身发抖。

她蜷缩在干草堆里，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雪夜。

那时她及笄礼刚过，萧彻偷偷带她到梅园，将一支玉簪插在她发间。

"未晞，待我继承王位，定以江山为聘，娶你为妻。

"少年眼神灼灼，誓言铮铮。

她当时羞红了脸，心里却甜如蜜糖。

如今想来，竟是如此讽刺。

未晞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镣铐，金属的冰冷刺痛了她的心。

她知道，从今日起，在靖王府的日子将会无比艰难。

但为了查明真相，为了还沈家清白，她必须活下去。

夜深了，雪越下越大。

未晞在寒冷中渐渐睡去，梦里还是三年前的梅园，少年执她的手，许下永恒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