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大门外，何忘机把三千块钱死死攥在手里，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是他拿命换来的最后一点工资，也是他人生最后的遣散费。

工头把钱扔给他的时候，眼神里满是嫌弃，仿佛他是什么碰一下就会传染的瘟疫。

何忘机不在乎。

他看着手里的钱，又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突然笑了。

肺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

他拼死拼活加班，想多攒点钱回老家盖房子，现在看来，倒不如给自己买个好点的骨灰盒。

命运就是个婊子，何忘机不止一次这么想。

他现在只想把这三千块钱花光，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地烂掉。

他像个幽魂一样，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喧闹的商业街。

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鲜活，情侣在街边拥吻，孩子们举着气球奔跑，推销员卖力地喊着口号。

这些都和他无关了，他只是一个提前被宣判死刑的局外人。

街角一个地摊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个戴着墨镜的干瘦老头，面前摆着一个孤零零的玻璃箱。

箱子大概三十厘米高，西西方方，里面是些黑土和一截枯死的树枝，看起来就像个失败的生态瓶。

“小伙子，有眼光。”

老头见他停下，立刻来了精神，“我这可是最新款的全息投影仪，沉浸式体验，买回家绝对不亏。”

何忘机嗤笑一声，就这破玩意儿还全息投影？

骗鬼呢。

“不信？”

老头指了指箱子侧面的一个USB接口和一个小小的开关，“插上电，按下开关，里面就是另一个世界。

看你我有缘，一口价，八百。”

八百？

何忘机捏了捏口袋里那沓皱巴巴的钞票。

换做昨天，他会骂这老头是疯子。

但今天，他无所谓了。

反正都是要死的，被骗八百块，也算给这操蛋的人生增添一点荒诞的结尾。

他点了八张一百的，递给老头，拎起那个比想象中要沉的玻璃箱，转身就走，连老头在身后喊着“记得用充电宝，别首接插插座，电压不稳容易烧”都没听进去。

回到那个月租三百的城中村单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何忘机把玻璃箱放在那张快散架的木桌上，越看越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旧充电宝，把线插进箱子的接口。

管他呢，就当买了个八百块的灯。

他自嘲地想着，按下了那个小小的开关。

箱子里没有亮起五颜六色的灯光，而是瞬间变得一片漆黑，仿佛连光都被吸了进去。

下一秒，黑暗褪去，一幕让何忘机呼吸骤停的景象出现了。

箱子里不再是黑土和枯枝，而是一片昏暗的原始森林。

参天的古树，盘根错节的藤蔓，碎石遍地的地面，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他甚至能看到空气中飘浮的微尘，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泥土和血腥的气味。

这不是投影。

何忘机脑子里嗡的一声。

没有任何投影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真实感，每一个细节都毫无破绽。

画面中，一个身穿破烂青衣的少女正靠在一棵树下，她脸色惨白，嘴角挂着血丝，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不断渗出鲜血。

而在她面前，一头体型堪比雄狮的青色巨狼正踱着步，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残忍和戏谑。

狼的嘴边，涎水混合着血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轻响。

厉啸风，一种低阶妖兽。

这个词莫名其妙地从何忘机脑海里冒了出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少女眼中满是绝望，她挣扎着想举起手中的断剑，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厉啸风似乎玩腻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它发出一声低吼，猛地朝少女的喉咙扑了过去。

“操！”

何忘机想都没想，抓起桌上牙签筒里的一根牙签，下意识地朝着那头扑向少女的青狼投影狠狠刺去。

他本以为牙签会毫无阻碍地穿过影像，或者干脆被玻璃挡住。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牙签的前端在触碰到青狼影像的瞬间，像是刺入了一块无形的软胶，微微受阻后，便没了进去。

何忘机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物理上的触感。

箱中世界里，那头凶猛的厉啸风在扑到少女面前的最后一刻，动作戛然而止。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嚎，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刺穿了头颅。

紧接着，它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何忘机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牙签，又看了看玻璃箱里那具庞大的狼尸和幸存下来、同样一脸错愕的少女。

少女活下来了。

她真的活下来了。

他低头，看到少女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厉啸风的尸体旁，用尽全身力气踢了一脚，确认它真的死了。

然后，她才彻底松懈下来，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开始撕下衣角给自己包扎伤口。

箱子里的世界，因为他的一根牙签，改变了。

何忘机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墙上。

他死死盯着那个玻璃箱，里面的少女在艰难地处理着伤口，而他身处的这个狭小、发霉的房间，安静得让人心慌。

他不是在看一个投影。

他……到底干了什么？

何忘机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的目光无法从箱子里移开，只见那名少女在简单包扎后，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盯着那具巨大的狼尸，眼神复杂，在极度的虚弱和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她拔出了腰间仅剩的一把匕首，缓缓地走向了狼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