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瘸着一条腿，慢悠悠晃回延禧宫——哦不对，现在这身子还是个洒扫宫女，住的是大通铺。

刚进门，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哟，卫嬿婉，这是上哪儿学规矩去了？

学得膝盖都开花了？”

说话的是管事张嬷嬷，如懿的一条好狗，平日里没少磋磨原主。

我抬眼瞥她。

她被我那一眼看得莫名一怵，但立刻又挺起腰板：“看什么看！

跪傻了不成？

还不赶紧去把恭桶刷了！

少在这儿碍眼！”

刷恭桶？

我，钮祜禄·甄嬛，上一届宫斗冠军，这辈子开局就要刷恭桶？

我没动，反而一屁股在旁边的破木凳上坐下了，开始揉我的膝盖，唉声叹气：“唉，张嬷嬷，不是我不去。

实在是刚才在如懿娘娘那儿，听了些掏心窝子的话，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怕是没力气干活了。”

张嬷嬷三角眼一瞪：“娘娘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愁眉苦脸，“就是娘娘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说皇上赏的翡翠镯子多么多么好，颜色多么多么正，还非问我瞧着眼熟不眼熟，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类似的……哦对了，娘娘还特意问了，咱们宫里有没有火盆子，说她得了个新奇的验镯子真假的法子，想试试呢。”

我每说一句，张嬷嬷的脸就白一分。

如懿那镯子怎么来的，她这种心腹老太婆能不知道底细？

我这话真假掺半，专往她心窝子里捅。

“你、你胡沁什么！”

张嬷嬷声音都尖了，“娘娘怎么可能跟你说这些！”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摊手，“许是娘娘觉得我瞧着面善，是个能说体己话的人？

唉，娘娘还叹气呢，说这宫里人心叵测，好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拿着鸡毛当令箭，欺负底下人，败坏了她的清誉……”张嬷嬷腿肚子开始抖了。

如懿最爱惜羽毛，最恨底下人打着她的旗号作恶，这要是传到她耳朵里……我慢悠悠地站起来，凑近她，压低声音，学着她刚才的腔调：“嬷嬷，您说，娘娘要是知道有人逼着刚跪完碎瓷片、腿还流着血的人去刷恭桶，会不会觉得这人……特别不懂事，特别给她丢脸啊？”

张嬷嬷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看着我的膝盖，又想想如懿可能的反应，冷汗都快下来了。

她僵了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你、你先歇着！

养好伤再说！”

“诶，谢谢嬷嬷体恤。”

我笑得特别真诚，“那我这腿实在疼得厉害，劳烦嬷嬷帮我跟如懿娘娘宫里的容珮姑姑说一声，就说我谢谢娘娘今日‘教诲’，娘娘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拿小本本……哦不，都刻在心里了，一个字都不敢忘，尤其是关于镯子和火盆的那几句，回味无穷啊。”

张嬷嬷：“！！！”

我看着她几乎是连滚爬跑出去的背影，心情大好。

小样儿，跟本宫斗？

本宫当年在宫里散布谣言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我环顾了一下这破旧的大通铺，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粗糙的小本子和一截炭笔——原主用来记花样的。

现在，它有更重要的用途了。

我在第一页郑重写下：《如懿白莲花语录暨黑料收集簿（绝密）》1. X年X月X日，碎瓷片罚跪事件。

疑似佩戴烤色翡翠镯子（待验证），言语羞辱基层宫女，涉嫌制造宫廷内部矛盾。

关键词：贱婢、东施效颦、皇上赏的。

写完后，我吹了吹纸上的炭灰，满意地点点头。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宫斗，也要讲究方法论。

刚收起我的“武功秘籍”，门外就传来一阵动静，听着像是大太监王钦的声音，带着那么点幸灾乐祸：“奉皇上口谕，翊坤宫娘娘（如懿）近日心火旺盛，宜静心涤虑。

即日起，负责督导北三所及西长街的洒扫事宜，亲手劳作，体会民生疾苦，勿负朕望！”

北三所？

西长街？

那可是宫里最脏最累，尤其是净房恭桶集中的地方！

我扒着门缝往外瞧，正好看见如懿身边的大宫女容珮脸都绿了，接旨的手都在抖。

而如懿本人……我没看清正脸，但估计那朵白莲花此刻己经惨遭雷劈，外焦里嫩。

皇帝这口谕来得真是……妙啊。

我摸了摸下巴，看来我那番“火盆烤镯子”的化学理论，虽然没真的烤，但余威尚存，精准地膈应到了某些人。

效率真高，我喜欢。

我赶紧掏出我的小本本，翻到新的一页，兴致勃勃地添上一笔：1. X年X月X日，如懿娘娘获封“净房大使”，荣获亲手体会民生疾苦大礼包一份。

疑似受镯子事件余波影响。

关键词：心火旺、亲手劳作、恭桶。

合上本子，我仿佛己经闻到了北三所飘来的、带着莲花清香的别样味道。

嗯，这届宫斗，开局体验感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