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与悲伤像潮水，瞬间将苏疏影淹没。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张嬷嬷最后那句“快跑”在耳边轰鸣，推着她凭本能从地上爬起来——赤着脚，裙摆被刮得破烂，像只受惊的幼鹿，朝着无边的黑暗疯跑。

夜风割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脚下的碎石、枯枝硌得脚掌生疼，可她不敢停，更不敢回头。

身后的尚书府早己不是记忆里的模样：冲天的火光舔着屋檐，浓烟裹着火星冲上夜空，喊杀声、惨叫声、房屋坍塌的巨响混在一起，织成一首撕心裂肺的挽歌，将曾经的欢声笑语烧得干干净净。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首到肺腑像被烈火灼烧，双腿重得再也抬不动，才重重摔在一条潮湿的暗巷里。

她蜷缩在垃圾堆旁，浑身沾满泥污，止不住地发抖。

脸上的泪与汗早己混在一起，张嬷嬷溅在她脸上的血渍干了，结成硬硬的痂。

颈间的琉璃平安扣沾了灰，却仍固执地泛着一丝微光，在浓稠的黑暗里，像一点快要熄灭的星火。

家没了。

爹娘没了。

连最后护着她的张嬷嬷，也没了。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碎成齑粉，只剩下无边的冷与黑。

极致的恐惧过后，是麻木的空洞，她咬着唇，压抑地抽泣，像只被掏空了所有力气的幼兽，连哭声都轻得怕人。

“吱呀——”不远处破旧木门的响动，吓得她瞬间噤声，把自己往阴影里缩得更紧。

提着昏黄灯笼的更夫嘟囔着走过，并未察觉角落里的她。

可她刚松了口气，一只粗糙冰冷的大手突然从身后捂住她的嘴！

“唔！”

苏疏影瞪圆了眼，手脚并用地挣扎，却被那人轻易制住——对方力气极大，铁钳似的胳膊箍着她，劣质酒气混着汗臭味钻进鼻腔，令人作呕。

“嘿，好运气！”

粗嘎的男声响起，满是贪婪，“这小丫头片子细皮嫩肉的，就算脏了，也能卖个好价钱！”

另一个人凑过来，灯笼光晃过苏疏影的裙摆，语气犹豫：“大哥，她穿的料子不像普通人家的，别惹麻烦？”

“怕个屁！”

捂嘴的男人啐了口，“没看见苏尚书家都烧成灰了？

满门抄斩！

这就是个小余孽！

谁还敢管？

卖了正好，神不知鬼不觉！”

“苏家的……”同伴的声音立刻变了调，添了几分垂涎，“那确实是值钱货……满门抄斩余孽”，这几个字像惊雷劈在苏疏影心上，最后一点希望彻底碎了。

她不再挣扎，浑身脱了力，像个断了线的破布娃娃，任由那男人粗暴地扛上肩头。

视线颠倒，世界在她眼前旋转、破碎。

尚书府的火光成了最后一片狰狞的背景，颈间的琉璃平安扣从衣领滑出，在颠簸中轻轻晃动，那点微光在黑暗里，渺小得几乎看不见。

男人扛着她快步往巷外走，就在转角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伴着少年焦急的喝声：“驾！”

一队人马从主街飞驰而来，为首的少年穿着玄色骑装，眉眼间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冷厉和焦灼——正是听闻苏家出事，不顾一切从宫里策马赶来的萧珩。

他老远就看见尚书府方向映红夜空的火光，心瞬间沉到谷底，手里的缰绳握得更紧，只想着：再快些！

再快些！

影儿！

影儿一定不能有事！

马蹄声踏过青石板，离暗巷越来越近，可扛着苏疏影的男人己经拐进了另一条岔路，将她往更深的黑暗里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