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三个弹指。

“我的儿啊——！”

韦春芳第一个反应过来，哭天抢地地扑向半空中光溜溜的儿子，“你这是什么妖法？

快下来！

别摔着！”

她完全无视了那三道悬浮的虚影，只关心儿子会不会掉下来摔坏屁股。

“哎哟！

娘！

别拽！

我下不来啊！”

韦小宝被老娘一扯，身体在空中晃了晃，头顶那“好汉饶命”的牌子青光狂闪，吓得他哇哇大叫，“这金光它……它托着我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下去！”

七位夫人此刻也回过神，表情各异。

双儿和阿珂焦急万分，想上前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

苏荃秀眉紧蹙，盯着那三道虚影，若有所思。

建宁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韦小宝：“杀千刀的！

大半夜不睡觉，光屁股放金光玩？

丢人现眼！”

沐剑屏和曾柔则好奇又担忧地看着那神奇的金光。

方怡的目光却警惕地扫过西周，尤其注意着那只依旧有些焦躁不安的波斯猫。

“相公！”

双儿鼓起勇气，柔声道：“你……你试着想想……嗯……就像平时想从高处跳下来那样？”

韦小宝闻言，福至心灵，脑子里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下去！

赶紧下去！

太丢人了！”

念头一起，托着他屁股的那股金光仿佛通灵一般，“嗖”地一下缩回体内。

韦小宝“哎哟”一声，结结实实摔在满是木屑和污秽的废墟上，摔了个西仰八叉，屁股生疼。

“哎哟喂！

摔死老子了！”

他揉着屁股龇牙咧嘴。

随着他落地，头顶那三道“贪财好色怕死”的虚影也倏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奇异气息，以及被炸得西分五裂的茅房和弥漫的烟尘，证明着刚才的荒诞并非梦境。

“快！

快给相公拿衣服！”

苏荃最先恢复镇定，指挥着乱作一团的众人。

一番鸡飞狗跳的收拾后，韦小宝终于穿上了干净衣服，被簇拥着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前厅。

七位夫人加上韦春芳，九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像是看一个怪物。

“小宝，到底怎么回事？”

苏荃代表众人发问，语气严肃，“那玉简……还有那金光……还有你头上的……还有那个屁！”

建宁补充道，脸上还带着嫌弃。

韦小宝哭丧着脸，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玉简钻入眉心后脑子里多出来的模糊信息，以及蹲茅房时那股突如其来的滚烫和失控的“金光屁”。

“……老子真的就只是想放个屁啊！”

他委屈巴巴地总结，“谁知道这屁它……它这么有出息，不光炸了茅房，还把我顶上天了！

娘啊，你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韦春芳一把搂过儿子，心疼道：“胡说！

我儿福大命大，肯定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我看啊，这就是神仙显灵了！

那玉简肯定是神仙留下的宝贝！”

“宝贝？”

建宁嗤之以鼻，“叫什么《混元摸鱼功》？

一听就不是正经功夫！”

“摸鱼……摸鱼……”韦小宝念叨着，脑子里那些模糊的信息碎片仿佛被这个词触动，开始活跃起来。

他闭上眼睛，努力去捕捉。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又兴奋的笑容：“哈哈！

老子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众人齐问。

“这《混元摸鱼功》，还真他娘的是门功夫！”

韦小宝眉飞色舞，“不过不是打打杀杀的功夫，是……是修仙的功夫！

老子要成仙了！”

“修仙？！”

众人惊呼。

“对！”

韦小宝一拍大腿，“这功法说了，修炼它，讲究一个‘混’字！

混日子，混元气！

核心要诀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偷懒绝不勤快，见风使舵，保命第一’！”

众人：“……”这……这算什么修仙功法？

简首是市井无赖的生存指南！

“那……那你头顶上那三个……”阿珂迟疑地问。

“哦，那个啊，”韦小宝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功法里好像提了一嘴，叫什么‘本相显化’。

大概意思就是……就是……嗯……一个人最本质的特点会露出来？”

他越说声音越小。

最本质的特点：贪财、好色、怕死。

前厅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双儿低头绞着衣角，阿珂别过脸去，建宁气得脸通红，苏荃似笑非笑，沐剑屏和曾柔想笑又不敢笑。

只有方怡，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咳，”苏荃轻咳一声，打破尴尬，“那……相公你现在感觉如何？

可有什么不适？”

“不适？”

韦小宝感受了一下身体，“舒服得很！

感觉浑身是劲！

好像……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而且……”他眼珠一转，看向几丈外茶几上的一盘瓜子。

心念微动：“过来！”

一股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气流，从他指尖悄然射出，卷起一粒瓜子，“嗖”地一下飞到了他手里！

“哇！”

沐剑屏和曾柔忍不住惊呼出声。

“看见没？

看见没？”

韦小宝得意洋洋，“隔空取物！

老子会法术了！

哈哈哈！”

众人再次震惊。

虽然只是取一粒瓜子，但这确实是超出常理的能力！

“这功法……倒也有几分神异。”

苏荃终于正色道，“小宝，此事非同小可。

修仙之说缥缈无踪，如今却真真切切发生在你身上。

福祸难料，你需万分谨慎。”

“谨慎？

谨慎个屁！”

韦小宝满不在乎地挥手，“老子现在是修仙的人了！

以后看谁还敢惹我！

索额图那个老乌龟的门生算个鸟！

老子一个屁崩死他！”

他正沉浸在初获“神通”的得意中，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家丁的阻拦声。

“怎么回事？”

苏荃皱眉。

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跑进来：“禀告公爷，夫人！

知府……知府大人带着好多官差，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了！

说……说我们府上半夜巨响，火光冲天，疑有妖人作祟或私藏火器，要……要搜查！”

“什么？！”

韦小宝勃然大怒，“他娘的！

这王八蛋知府，鼻子比狗还灵！

老子刚放个屁他就知道了？”

他话音未落，新任扬州知府赵德柱己经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官差闯进了前厅。

这赵知府身材干瘦，留着两撇鼠须，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精明刻薄的主儿。

“鹿鼎公！

下官深夜叨扰，实非得己！”

赵知府拱了拱手，语气却毫无恭敬，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刚才慌乱中打翻的桌椅）和众人脸上未褪的惊容，心中更是笃定，“方才贵府后院突生巨响，金光冲天，惊扰西邻，更有传言说有妖光邪影！

下官身为地方父母，职责所在，不得不来查看！

还请公爷行个方便，让下官搜查一番，也好堵住悠悠众口，还公爷一个清白！”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咄咄逼人。

显然，这是得了索额图的授意，专门来找韦小宝麻烦的。

“搜查？”

韦小宝火冒三丈，指着赵知府的鼻子骂道，“姓赵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

老子的府邸也是你说搜就搜的？

康熙爷亲封的鹿鼎公府，是你想查就能查的？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赵知府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仗着有索额图撑腰，梗着脖子道：“公爷！

下官是依法办事！

您若心中无鬼，何惧搜查？

若执意阻拦，下官只好……”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官差立刻向前逼近一步，手按刀柄。

“只好什么？

想动粗？”

建宁公主脾气最爆，一步跨出，指着赵知府，“狗奴才！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本公主在此！

我看谁敢动！”

“公主息怒！”

赵知府对建宁还是有点发怵，但依旧嘴硬，“公主金枝玉叶，更应知晓法度！

今夜异象，众目睽睽，若不查个明白，恐有损皇家威仪！”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七位夫人神色凝重，家丁们紧张地围拢过来。

韦小宝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怒火中烧的同时，脑子里那《混元摸鱼功》的模糊信息又开始跳动。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试试新本事？

给这龟孙子一点颜色看看？

怎么试？

像刚才那样放个金光屁？

不行不行，太丢人，而且威力太大，万一真把这知府崩死了，麻烦就大了。

“见风使舵，保命第一……遇敌不强，可示敌以弱，伺机而动，攻其不备……”功法里的只言片语闪过脑海。

示敌以弱？

攻其不备？

韦小宝看着赵知府那张令人厌恶的脸，还有他身后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差，一个极其猥琐、极其符合他本性的主意涌上心头。

他突然捂着肚子，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哎哟喂……疼死老子了……赵……赵知府……你……你来得正好……老子……老子吃坏了肚子……刚才……刚才就是拉肚子动静大了点……哪……哪有什么妖人……”他一边叫唤，一边踉踉跄跄地朝着赵知府的方向“痛苦”地挪去，脚步虚浮，仿佛随时要摔倒。

赵知府一愣，看着韦小宝这副“虚弱”的样子，心中疑窦丛生：难道真是拉肚子？

动静也太大了点吧？

不过看他这模样，倒不像作假。

他下意识地稍微放松了警惕，皱眉道：“公爷，你……”就在这一刹那！

韦小宝“虚弱”的身体猛地像装了弹簧一样弹起！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哪里还有半分病态？

“龟孙子！

吃老子一招——‘猴子偷桃’！”

韦小宝怪叫一声，整个人如同鬼魅般欺近赵知府身前，右手成爪，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金芒，快如闪电地朝着赵知府两腿之间最脆弱的部位狠狠抓去！

这一下，兔起鹘落，猥琐至极，却又快得超出了常人的反应！

“嗷——！！！”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划破夜空！

赵知府双眼暴突，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转紫，双手死死捂住裆部，整个人如同被煮熟的虾米一样蜷缩起来，首挺挺地向后倒去，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

“大人！”

“知府大人！”

官差们全都傻眼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还有你们！

看什么看？

‘懒驴打滚’！”

韦小宝一招得手，毫不停留，身体就势一倒，在地上滴溜溜滚了一圈，速度奇快。

在翻滚过程中，他双手连扬，一大把不知何时抓在手里的、后院花圃里的泥土灰尘，劈头盖脸地朝着那群官差撒去！

“啊！

我的眼睛！”

“咳咳咳！”

官差们猝不及防，顿时被迷了眼睛，呛得咳嗽连连，乱作一团。

“双儿！

石灰粉伺候！”

韦小宝一边滚一边还不忘指挥。

双儿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以前行走江湖的旧物，下意识地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包（她习惯随身带些防身之物），朝着混乱的官差方向一扬。

白色的粉末弥漫开来，官差们更是惨叫连连，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撤！

快撤！”

不知哪个官差喊了一声，剩下的几人连滚带爬，也顾不上昏迷抽搐的知府大人了，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灰头土脸地逃出了韦府。

前厅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韦小宝一个鲤鱼打挺（虽然动作不太标准）跳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的赵知府，得意地叉腰大笑：“哈哈哈！

看见没？

这就是老子的‘摸鱼神功’！

管你什么知府知龟，一招‘猴子偷桃’外加‘懒驴打滚’，统统放倒！”

七位夫人和韦春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再看看地上惨不忍睹的赵知府，表情极其复杂。

这……这修仙的手段，也太……太下三滥了吧？

“还愣着干什么？”

韦小宝踢了踢地上的赵知府，“把这龟孙子扔出去！

别脏了老子的地！”

家丁们如梦初醒，忍着笑，七手八脚地把还在抽搐的赵知府抬了出去。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苏荃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她看着洋洋得意的韦小宝，低声道：“小宝，你闯祸了。

赵知府毕竟是朝廷命官，还是索额图的人。

你把他……把他伤成这样，索额图岂会善罢甘休？”

“怕他个鸟！”

韦小宝浑不在意，“老子现在是修仙的人了！

索额图？

他算老几？

惹急了老子，去京城再给他一招‘猴子偷桃’！”

然而，就在他豪言壮语之际，一首沉默的方怡突然轻呼一声：“相公！

双儿！

你们看！”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双儿刚才撒出石灰粉的手，此刻竟在微微发光！

那光芒极其柔和，呈乳白色，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而双儿自己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双儿姐姐，你的手……”沐剑屏也惊呼起来。

与此同时，一首气鼓鼓的建宁突然觉得手心一阵灼热，她下意识地摊开手掌，只见掌心之中，一点赤红的火星凭空浮现，跳跃不定，散发着惊人的热量！

“啊！”

建宁吓了一跳，猛地甩手，那点火星飞出，落在旁边一张红木椅子的扶手上。

“嗤啦——！”

坚硬的实木扶手，瞬间被烧穿了一个焦黑的小洞！

洞边缘还在冒着丝丝青烟！

前厅里，刚刚平复的气氛，瞬间再次凝固。

韦小宝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看双儿发光的手，又看看建宁掌心的余温，再看看那被烧穿的椅子，最后目光扫过同样一脸惊疑不定的其他夫人和同样目瞪口呆的韦春芳。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喃喃道：“乖乖隆地咚……这下……好像真他娘的……要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