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口贴上我后腰时，我正给霍经舟点烟。台上的歌女咿咿呀呀唱着“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他深邃的眼在火光后凝视我，像在审视一件即将破碎的珍品。我没回头，只是用指腹轻轻抚过他因常年握枪而生出薄茧的虎口，柔声问：“霍先生，今晚的月色，杀人、还是爱我？”身后的人猛然一僵，而霍经舟，这位全上海滩最心狠手辣的特务头子，却笑了。01“沈小姐赏光，霍某的包厢蓬荜生辉。”霍经舟的声音像陈年的酒，醇厚，却也藏着能烧穿喉咙的烈。我掐灭了手里的女士香烟，红唇轻启：“霍先生说笑了，您这百乐门的销金窟，我这点微末星光，哪敢与皓月争辉。”这是我们第一次正面交锋。

三天前，我亲手用一枚淬毒的胸针，送走了他的副手，那个代号“豺狼”的男人，他手里攥着三名同志的性命。而现在，我就坐在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阎王面前，扮演着他最唾弃的那种、依附权贵才能存活的菟丝花，沈星辞。我的任务，是接近他，取代他身边所有女人的位置，然后，找到那份藏在他书房里的“潜伏者”名单。“哦？

沈小姐倒是谦虚。”霍经舟的指尖在红木桌上轻轻敲击，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在我的心上，“只是不知，豺狼死的那晚，沈小姐在哪片‘天涯’，觅你的‘知音’？”来了。

我心头一凛，脸上却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受惊的笑容，像是被猎人盯上的小鹿。

“霍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豺狼……李副官他，他不是心脏病发的吗？”“心脏病？”霍经舟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或许吧。

只是恰好，他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说自己看到一个身段和沈小姐极为相似的女人，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旗袍，从他办公室后门离开。”他说话间，眼神如鹰隼般，一寸寸地刮过我身上的墨绿色旗袍。我攥紧了藏在手包里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情报有误！豺狼的办公室外，居然还有暗哨！“霍先生，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眼眶里迅速蓄满泪水，“全上海滩穿墨绿色旗袍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您不能因为我……因为我无依无靠，就这么凭空污蔑我。”我赌他没有证据。那种杀人的毒针，无色无味，见血封喉，法医根本验不出来。霍经舟盯着我，良久，忽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一股浓烈的烟草混合着冷冽皂角的气息扑面而来，极具侵略性。他弯下腰，凑到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敏感的耳廓上。“沈小姐说得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没有证据，就只能是……猜测。”他顿了顿，伸手，用指腹拭去我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不过，我这人，向来喜欢把有趣的猜测，变成事实。

”他的指尖冰凉，触感却像烙铁，烫得我心脏骤缩。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先生，车备好了。”霍经舟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那里用金线绣着一只蓄势待发的鹰。“沈小姐，夜深了，”他朝我伸出手，姿态优雅得像是在邀请我共舞，“我送你回家。”这不是询问，是命令。

我看着他修长干净的手，心里清楚，今晚，我若是不跟他走，恐怕就再也走不出这百乐门的大门了。我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冰冷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踏出包厢的那一刻，我仿佛听见命运的齿轮，发出了一声沉重而刺耳的转动声。霍经舟的府邸，就是龙潭虎穴。而我，今夜必须闯一闯。

车窗外，霓虹飞速倒退，像一场盛大而虚无的梦。我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面容精致，眼波流转，仿佛还是那个只知风月的交际花沈星辞。只有我自己知道，旗袍开衩处的大腿上，冰冷的匕首，已经蓄势待发。车子停在了一栋戒备森严的西式洋楼前。“到了。

”霍经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没有立即下车，而是侧过头看我，深邃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难测。“沈小姐，”他忽然问，“你怕我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怕吗？当然怕。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弧度，声音娇软得能掐出水来。“怕，”我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喉结，感受着他喉咙的滚动，“也……期待。”我看到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一定在想，这是怎样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很好。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一个合格的猎人，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如何迷惑猎物。而我，沈星辞，代号“海棠”，从不做没有准备的狩猎。他忽然抓住了我作乱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

“沈小姐，玩火，是会自焚的。”他一字一句地警告我。我却在他充满杀意的眼神里，笑得更加灿烂。“霍先生，火柴是你递给我的，不是吗？”我看到他眼底的冰霜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危险的、近乎灼热的情绪。我知道，我的第一步，走对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得意，下一秒，他猛地将我拽了过去，滚烫的唇狠狠地压在了我的唇上。

没有丝毫温柔，充满了掠夺和惩罚的意味。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我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就像一张被蛛网缠住的蝶。窗外，一声凄厉的警报声划破夜空。全城戒严的信号。

霍经舟的动作停住了。他放开我，眼神在一瞬间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锐利。他推开车门，对我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待在车里，别动。”我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很好。机会，来了。02霍经舟的背影消失在洋楼门口，我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行动起来。司机被他带走了，车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冷静地观察四周，两个持枪的守卫站在大门两侧，纹丝不动，还有几个在院墙内外巡逻。

直接从大门溜走是痴人说梦。我的目光落在了车窗外那棵紧贴着院墙的法国梧桐上。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我脱下高跟鞋，旗袍的开衩被我撕得更高，方便行动。推开车门，我像一只猫，悄无声息地潜入阴影。巡逻的守卫刚走过一个拐角，就是现在！我憋着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墙边，手脚并用地爬上那棵梧桐树。常年的训练让我的身体柔韧而有力，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翻过两米多高的院墙，我稳稳地落在外面的草地上，一个翻滚卸去力道。起来的瞬间，我将发髻打散，又从路边抓了把土抹在脸上，原本精致的交际花，瞬间变成了一个狼狈逃难的女人。做完这一切，我才沿着墙根的阴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回到安全屋时，老徐正在焦急地踱步。“怎么样？”他看到我，立刻迎上来。“我暴露了。”我言简意赅，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徐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豺狼的办公室外有暗哨？这个情报我们完全没有掌握！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我喝了一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霍经舟已经怀疑我了，但他没有证据，只是试探。他今晚带我回府邸，就是想把我控制起来，慢慢审。

”“那你……”“我逃出来了。”我看着他，“但是，霍经舟这个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可怕得多。他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而且疑心极重。

”“那你的任务……”老徐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任务要继续。”我的眼神坚定，“他越是怀疑我，我就越要往他身边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我顿了顿，“我必须知道，那个暗哨到底看到了什么，又是怎么把消息传给霍经舟的。

”这关系到我们整个情报网络的安全。老徐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你打算怎么做？

”“明天，我会‘自投罗网’。”老徐大惊：“你疯了？！”“我没疯。”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一个被吓破了胆、走投无路，只能回头寻求庇护的女人，才最符合我现在的人设，不是吗？”我要让霍经舟相信，我沈星辞，只是一个贪生怕死、贪图富贵的普通女人。一个被他吓唬一下，就立刻抛弃尊严回来摇尾乞怜的……玩物。第二天一早，我换上了一件素净的旗袍，脸上画着憔悴的妆容，出现在了霍经舟的特务处门口。“我要见霍先生。

”我对着门口的守卫说，声音里带着哭腔。守卫显然是认得我的，通报之后，很快就有人带我进去了。我被带到了霍经舟的办公室。他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没抬头，仿佛根本没看到我进来。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挂钟的滴答声。我站在那里，手脚冰凉，感觉到他的气场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越收越紧。终于，他放下了文件，抬起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冰冷的嘲讽。“沈小姐，真是让我……惊喜。

”他拖长了语调。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霍先生，救我！”我哭得梨花带雨，“我错了，我昨晚不该跑的！我害怕！求求您，别杀我！”我一边哭，一边膝行到他桌前，抓着他的裤脚，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有人要杀我！昨天晚上，我刚跑出去，就有人追杀我！一定是李副官的同党，他们以为是我害死了李副官！霍先生，只有您能保护我了！”这是我昨晚想了一夜的借口。

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无辜卷入阴谋的可怜人，才能最大程度地打消他的疑心。

霍经舟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是淬了冰。“哦？追杀你？”他挑了挑眉，“人呢？

”“我……我不知道，我拼命跑，躲进了一个小巷子里才逃掉的……”我泣不成声。

他忽然俯下身，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沈星辞，”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你觉得，我会信吗？”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果然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急切地辩解，“霍先生，我只是个舞女，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活下去！

”“想活下去？”他摩挲着我的下巴，指腹粗糙的触感让我一阵战栗，“可以。”他松开我，重新靠回椅背上，姿态慵懒得像一只假寐的豹子。“给我一个，让你活下去的理由。

”我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从今天起，你就住到我那里去。”他看着我，眼神里是不容置喙的命令，“我会‘保护’你。当然，作为交换……”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要做我的……眼睛。”我瞬间明白了。

他要把我变成他的线人，让我去监视百乐门里那些和他有来往的达官显贵。

他根本不相信我的说辞，但他决定将计就计，把我这颗“可疑”的棋子，变成他可以利用的工具。好一招一石二鸟！我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只能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谢谢霍先生！谢谢霍先生！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看着我卑微的样子，眼底的嘲讽更深了。“很好。”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记住，从现在起，你的命是我的。我让你生，你才能生。我让你死，你，不得不死。”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插进了我的心脏。我被他拉进怀里，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气息。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他之间，一场更加危险的游戏，正式开始了。而我，绝不能输。03住进霍公馆的第一天，我就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天罗地网。整个公馆从里到外，几乎没有监控死角，佣人和护卫的眼神都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警惕。我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正对着他的书房。

美其名曰“方便保护”，实则是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沈小姐，先生吩咐了，您可以在公馆里随意走动，除了……”管家是个面容精瘦的中年男人，说话的语气像一根拉紧的弦，“书房。”“知道了。”我柔顺地应下，心里却冷笑。

越是禁地，越藏着秘密。霍经舟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他整整三天没有回来。我乐得清闲，每天的任务就是扮演好一个受惊的金丝雀，在花园里散散步，弹弹琴，或者坐在窗边发呆。

我在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张面孔，每一个巡逻护卫换岗的时间。机会，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的。第四天傍晚，霍经舟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和血腥味。

我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动静，立刻跑出去看。只见他被两个手下架着，白色的衬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受了伤。“先生！”我惊呼一声，提着裙摆就冲下了楼。

“先生怎么了？”我焦急地问扶着他的手下。手下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但还是回答道：“先生在码头处理了几个不长眼的，被流弹擦伤了手臂。”“快，快扶先生回房！”我指挥着，然后转向管家，“去请医生！”我的表现，完全是一个关心则乱的小女人。霍经舟被扶进了他的卧室，我端着热水和毛巾跟了进去。

他靠在床头，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但眼神依旧锐利。“出去。”他对我，也对房间里所有的人说。“先生，您的伤……”我担忧地看着他。“我说，出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所有人都不敢违抗，纷纷退了出去。我咬了咬唇，也准备离开。“你留下。”他忽然开口。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过来，”他朝我招了招手，“帮我处理伤口。”我的心猛地一跳。这是……试探？

我压下心头的疑虑，端着水盆走到他床边。他扯开衬衫，露出结实的胸膛和手臂。

子弹擦过他的左臂，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在往外冒。我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适时地露出害怕又心疼的表情。“忍着点。”我说着，用沾了热水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周围的血迹。酒精倒在伤口上时，他的身体明显地绷紧了，却硬是一声没吭。这个男人的意志力，简直可怕。我低着头，专注地帮他包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掩盖了我所有的情绪。

我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暧昧。“沈星辞。

”他忽然开口，叫了我的全名。“嗯？”我应了一声，没抬头。

“那晚在豺狼办公室外面的暗哨，找到了。”我的手猛地一抖，剪刀差点戳进他的肉里。

我迅速稳住心神，抬起头，装作不解地问：“什么暗哨？”他深深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一个收保护费的小混混，他说，他看到一个女人进了豺狼的办公室，没多久就出来了。那个女人走路的姿势很特别，像猫一样，悄无声息。”我的心沉了下去。是我，我的步法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他……他还说什么了？”我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说，”霍经舟的眼神变得幽深，“他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但记得她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他说着，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我正在为他包扎的右手手腕上。那里，正有一道陈年的旧疤。

是我小时候为了救一个同伴，被碎玻璃划伤的。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完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他会怎么对我？

杀了我？还是……“包扎好了吗？”他忽然问，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问天气。“……好了。

”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打上最后一个结。“很好。”他活动了一下手臂，似乎很满意，“手艺不错。”他抬起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沈星辞，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却让我如坠冰窟。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大脑飞速运转。不能承认，打死也不能承认。“霍先生，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强作镇定，“我的手腕……是小时候不小心弄伤的，很多人都有疤，不是吗？”“是吗？”他轻笑一声，松开我，“也许吧。”他掀开被子，躺了下去。“我累了，你出去吧。”我如蒙大赦，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房间，我靠在门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我不知道霍经舟究竟在想什么。

他明明已经掌握了足以给我定罪的证据，为什么还不动手？他在等什么？还是说，这又是他的一个圈套？我心乱如麻，一夜无眠。第二天，我被管家告知，霍经舟要去南京出差，大概一个星期。他走了。这对我来说，是绝佳的机会。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开始了我的计划。我需要拿到他书房的钥匙。我以给他整理换洗衣物为由，进入了他的卧室。他的卧室和他的人一样，整洁、干净，带着一丝禁欲的冰冷气息。

我仔细地翻找，最终，在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我摸到了一串钥匙。但我没有工具，打不开。

晚上，我借口给花园里的花浇水，偷偷来到厨房。我需要一根足够坚硬的铁丝。

就在我找到铁丝，准备离开时，一个护卫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沈小姐，这么晚了，您在这里做什么？”04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铁丝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要拿不住。但我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露出一副被吓到的委屈模样。

“我……我睡不着，有些饿了，想来找点吃的。”我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那个护卫盯着我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我的手心全是汗，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敢上前，我藏在袖子里的刀片会立刻划破他的喉咙。

“想吃什么，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他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审视。

“我不想麻烦大家。”我小声说，将藏着铁丝的手悄悄背到身后。“下不为例。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我靠在冰冷的灶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这个地方，真是步步惊心。回到房间，我用那根铁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开了霍经舟卧室里那个上锁的抽屉。一串钥匙静静地躺在里面。

我拿起那串钥匙，心跳不由得加速。这其中，一定有一把是通往他书房的。夜深人静，是行动的最好时机。我换上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潜出房间。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我来到书房门口，拿出钥匙，一把一把地试。心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我闪身进去，立刻关上门。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烟草味，是霍经舟的味道。

我不敢开灯，只能借着月光，打量着这个公馆里最神秘的地方。巨大的红木书桌，一整面墙的书柜，还有……一个半人高的保险柜，隐藏在书柜后面。名单，一定就在那里面。

我走到保险柜前，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破解密码。老徐曾经教过我，这种老式保险柜的密码通常和主人的生日或者某个纪念日有关。霍经舟的生日……我不知道。

纪念日？他这种冷血的人，会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吗？我试了几个可能的数字组合，都失败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额头开始冒汗。不能再拖下去了，护卫随时可能巡逻到这里。我决定放弃，先撤离，再想办法。就在我准备离开时，我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书桌上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的全家福。照片上，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和一个温婉的女人坐在一起，他们中间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眉眼间和霍经舟有七八分相似。是他的父母？我拿起相框，发现后面刻着一排小字。是一串数字。我的心猛地一动，难道……我立刻回到保险柜前，将那串数字输入进去。“咔哒。”保险柜，开了。我欣喜若狂，立刻打开柜门。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沓的文件。我拿出微型手电筒，开始迅速翻找。终于，在一个牛皮纸袋里，我找到了那份名单！上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着一个个名字和地址，都是我们在上海潜伏的同志！我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拿到了，终于拿到了！

我不敢多留，立刻用微型相机将名单拍了下来，然后把一切恢复原样。离开书房，回到我的房间，我才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这一趟，实在是太凶险了。第二天，我必须想办法把胶卷送出去。我像往常一样，在花园里散步，心里盘算着如何联系上老徐。

就在这时，管家突然找到了我。“沈小姐，先生回来了。”什么？！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是说要去一个星期吗？这才第四天！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到霍经舟穿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军装，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一言不发，就那么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霍……霍先生，您怎么提前回来了？”我强笑着问。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突然抬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力道之大，让我瞬间就无法呼吸。“说，”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充满了暴怒和杀意，“谁让你进我书房的？”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我拼命地摇头，想说我没有，但喉咙被他卡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的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他猛地松开了我。我跌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

“我再问你一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只蝼蚁，“你进我书房，拿了什么？

”我惊恐地看着他。书桌上的相框！我只记得把相框放回原位，却忘了，我拿起来的时候，相框的朝向是偏左的，而我放回去的时候，摆正了！就是这么一个微小的细节，暴露了我！

这个男人，心思缜密到令人发指！“我……我没有……”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到我面前。

那是一个小小的胶卷。是我昨晚拍下名单的那个胶卷。我的心，彻底沉入了深渊。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从哪里找到的？“想知道我怎么发现的？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蹲下身，与我平视。“你昨晚从厨房拿走铁丝的时候，那个护卫，就已经起了疑心。”“他报告给我，我立刻就往回赶了。”“我一回来，就去了书房。

你的脚印太浅，但我养的狗，能闻到你身上的栀子花香。

”“至于这个……”他指了指地上的胶卷，“你藏在了花盆底下，对吗？沈小姐，这么幼稚的藏匿手法，可配不上你的身手。”一环扣一环。从我踏入厨房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落入了他的陷阱。甚至，他提前回来，就是为了给我演一出戏，一出引蛇出洞的戏。

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名单呢？”我抬起头，看着他，声音沙哑地问。事到如今，我只关心同志们的安危。“你觉得呢？”他笑了，笑得残忍又得意。“霍经舟！

”我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扑向他，“我杀了你！”他轻易地就制住了我，将我反剪双手，压在地上。“杀了-我？”他凑到我耳边，热气喷洒，“沈星辞，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让人把我拖了下去，关进了公馆的地下室。那是一个阴暗、潮湿、充满了血腥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