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图书馆的第三排书架2012年的秋老虎格外顽固，九月的午后，阳光透过市一中图书馆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林屿抱着一摞数学卷子，在书架间绕了三圈，终于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找到空位——那里坐着个女生，正低头翻一本《活着》，笔尖在书页边缘轻轻划着，浅棕色的马尾垂在肩后，发梢沾着点阳光的温度。他放卷子时动静大了些，女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盛着点受惊的笑意，像受惊的小鹿。“抱歉，打扰了。”林屿连忙道歉，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放在桌边的笔，黑色的水笔滚到地上，他弯腰去捡，抬头时正好对上她递过来的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像触电般缩回。“没关系。

”女生把笔接过去，放回笔记本旁，笔记本封面上写着“苏晚”两个字，字迹清瘦，和她的人一样。那天下午，林屿做卷子的效率格外低。余光里总晃着苏晚的侧影，她翻书时指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偶尔皱眉思考时咬着下唇的小动作，都像羽毛般挠在他心上。

直到闭馆铃响，苏晚收拾东西起身，林屿才发现她的笔记本上画着小小的插画——书页空白处，一朵简笔画的梧桐花，旁边写着“今天图书馆的阳光很好”。“你也喜欢余华？”林屿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苏晚愣了一下，点头：“嗯，觉得他写的故事很有力量。你也喜欢？”“算是吧，”林屿挠了挠头，“刚看完《许三观卖血记》，有点压抑。”他们并肩走出图书馆，门口的梧桐树正落着细碎的叶子，苏晚伸手接住一片，叶片边缘有些发黄。

“高二3班的苏晚。”她主动介绍自己。“高二1班的林屿。”他赶紧回应，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刚才看你在画梧桐花，你喜欢画画？”“随便画画，”苏晚把叶子夹进书里，“我们班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梧桐树，开花的时候很好看。

”从那天起，林屿每天下午都会去图书馆的第三排书架。有时苏晚在，他们就各自做题，偶尔聊两句书里的情节；有时苏晚不在，他就会在她常坐的位置放一颗橘子糖——苏晚说过，她做题累了就喜欢吃点甜的。十月的某个周末，学校组织月考，考完最后一门语文，林屿在教学楼门口等苏晚。她抱着一摞书走出来，看到他时眼睛亮了亮：“等我？”“嗯，”林屿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小王子》，封面是手绘的星空，“这个给你，上次你说想看。

”苏晚接过书，指尖摩挲着封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版本？”“听你们班同学说的。

”林屿其实是跑了三家书店才找到的——他记得苏晚笔记本上的插画风格，和这个版本的封面很像。那天他们走了很远的路，从学校东门绕到护城河，再沿着河边的步道走回市中心。苏晚讲她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的事，说夏天晚上会和外婆坐在院子里听蝉鸣，外婆会给她讲天上的星星；林屿讲他小时候学钢琴的糗事，说因为弹不好《致爱丽丝》被老师罚站，后来偷偷把琴谱藏在课本里才蒙混过关。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突然停住脚步，指着河边的一棵梧桐树：“你看，这棵树和我们学校的很像。”林屿抬头，看到树干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名字，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说不定是以前的学长学姐刻的。”他笑着说。苏晚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树干，然后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林屿，我们以后也来刻好不好？”林屿的心跳漏了一拍，用力点头：“好。”那之后，他们成了校园里公开的“一对”——不是牵手拥抱的那种，是一起去图书馆，一起放学，一起在课间操时站在队伍末尾聊天的那种。林屿会在早自习前给苏晚带热牛奶，苏晚会在林屿打篮球时给他递矿泉水；林屿的数学卷子上会有苏晚画的小笑脸，苏晚的语文笔记里会有林屿整理的古诗易错点。2013年的春天，梧桐树开花了，淡紫色的小花落在教室窗外的走廊上。

苏晚在笔记本上画了一幅画：两个少年少女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书，背景是漫天的梧桐花。林屿看到后，在画旁边写了一行字：“希望十年后，我们还能一起看梧桐花。”苏晚把笔记本递给他，让他在扉页上签名。

林屿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看到苏晚在旁边写了“苏晚”，两个名字挨在一起，像约定好的一样。那时的他们，以为时间会一直停留在梧桐花开的春天，以为只要一起努力，就能考上同一所大学，就能实现十年后的约定。他们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有些错过，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2 高考后的岔路口高三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试卷堆得比课桌还高，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林屿和苏晚还是每天一起去图书馆，只是聊天的时间少了，更多的是埋头做题，偶尔抬头对视一眼，就能从对方眼里看到鼓励。

他们约定要考去上海——苏晚想去华东师范大学读中文系，林屿想去同济大学读土木工程。

他们甚至查好了两所学校的位置，离得不远，坐地铁只要半小时。苏晚说，以后周末可以一起去外滩看夜景，一起去城隍庙吃小笼包；林屿说，他要努力赚钱，在上海买一套带阳台的房子，阳台要种满梧桐树，就像他们学校的一样。五月的模拟考，林屿考得不太好，数学比平时低了二十分。他坐在图书馆里，盯着卷子上的红叉，心情低落得像要下雨。苏晚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递过来一颗橘子糖：“别难过，一次考不好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可是我怕……”林屿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怕考不上同济，怕我们不能一起去上海。”苏晚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暖，能驱散他心里的寒意：“不会的，林屿，你那么努力，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一样。”那天晚上，他们在操场走了很多圈。

苏晚哼着周杰伦的《晴天》，林屿跟着轻轻唱，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柔得像要把时光留住。

“林屿，”苏晚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不管以后我们去哪里，都不要忘记彼此，好不好？”“好，”林屿把她的手攥得更紧，“我永远不会忘记你。”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林屿和苏晚一起去了护城河旁的梧桐树。树干上已经刻了很多名字，他们找了个空白的地方，林屿用小刀刻下“林屿”，苏晚刻下“苏晚”，两个名字紧紧挨在一起，旁边画了一朵小小的梧桐花。“等录取通知书下来，我们再来这里，”苏晚笑着说，“到时候要在旁边刻上我们的大学名字。”林屿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他以为，他们的未来就像这树干上的名字，会一直在一起，不会分开。然而，命运却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七月中旬，录取通知书陆续寄到学校。林屿考上了同济大学，他拿着通知书，第一时间跑到苏晚家楼下，想给她一个惊喜。

却看到苏晚和一个男生站在一起，男生手里拿着华东师范大学的通知书，正笑着揉苏晚的头发。林屿的脚步顿住了，手里的通知书变得沉重。

他认识那个男生——是苏晚的邻居，之前来学校接过苏晚几次。可他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他没有上前，转身回了家。那天晚上，苏晚给他打电话，他没接；苏晚发消息问他录取结果，他没回。他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怒，觉得苏晚骗了他——她明明说过只喜欢他一个人，为什么要和别的男生那么亲密？第二天，苏晚在学校门口等他。看到林屿，她跑过来，手里拿着华东师范大学的通知书：“林屿，我考上了！我们可以一起去上海了！你呢？你考上同济了吗？”林屿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心里的委屈更甚：“你昨天和谁在一起？”苏晚愣了一下：“我邻居啊，他来给我送东西。

怎么了？”“没什么。”林屿的语气很冷，“我考上同济了，不过我可能不会去了。

”“为什么？”苏晚的笑容僵在脸上，“我们不是约定好一起去上海的吗？”“约定？

”林屿自嘲地笑了笑，“你的约定里，是不是还有别人？”苏晚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林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别装了，”林屿的眼睛红了，“我昨天看到你和你邻居在一起，你笑得那么开心，你是不是早就不喜欢我了？”“林屿！

你怎么能这么想？”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是我邻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像亲人一样！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相信你？”林屿转身就走，“我需要冷静一下。

”他没有回头，没有看到苏晚站在原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也不知道，那天苏晚本来是想告诉他，她邻居要去国外留学，以后可能很少回来了，所以才和他多聊了一会儿。接下来的几天，林屿一直躲着苏晚。苏晚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他都没有回应。直到八月初，林屿收到了另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偷偷填报了第二志愿，北方的一所理工大学，离上海很远。他拿着通知书，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在赌气，可他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他给苏晚发了一条消息：“我们分手吧，我要去北方上学了，我们不合适。”苏晚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林屿没接。然后他收到了苏晚的消息：“林屿，你真的要这样吗？我们的约定呢？我们的十年之约呢？

你忘了我们一起刻在梧桐树上的名字了吗？”林屿看着消息，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想起他们在图书馆的相遇，想起一起走过的护城河，想起梧桐树下的约定。

可他还是狠下心，删掉了苏晚的联系方式，把她的笔记本和那本《小王子》锁进了抽屉最底层。八月底，林屿收拾行李去了北方。

临走前，他去了一趟护城河旁的梧桐树，看到树干上的“林屿”和“苏晚”，还有旁边那朵小小的梧桐花，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伸出手，摸了摸那些刻痕，然后转身离开，没有回头。他不知道，那天苏晚也去了那里，她站在树的另一边，看着林屿的背影，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手里拿着两张去上海的火车票，是她提前买好的，想给林屿一个惊喜。可她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只是把火车票撕成了碎片，撒在风中。

他们的爱情，就像这撕碎的火车票，散落在时光里，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3 同一座城市的陌生人2017年，林屿从北方的大学毕业，回到了家乡——这座他离开四年的城市。他考上了一家建筑设计公司，成了一名助理设计师，每天在写字楼里画图、加班，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他住的小区在市中心，离公司不远。

每天早上，他都会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买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然后步行去公司。

偶尔加班到深夜，他会沿着河边的步道走回家，路过一棵梧桐树时，总会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