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遍了，11楼的米白瓷砖终于擦得看不见血印，可指尖刚碰到柜角，阳台突然传来藤椅“吱呀”晃的声——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藤椅，她明明早上才搬到窗边。

转身时，却看见椅面上摆着半张房产宣传单，宣传单边缘的血渍里，还缠着根10楼王老太的银发。

1“嗒、嗒、嗒——”血珠顺着水果刀的刀尖砸在米白色瓷砖上，晕开的红痕像条刚破卵的小蛇，黏在砖缝里不肯走。林晚秋蹲在地上，浸了消毒水的白布已经搓得发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第三遍了，那道血印依旧像块顽固的疤，在灯光下透着股化不开的腥气。

身后的胡桃木衣柜突然“吱呀”响了声，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翻身。她没回头，只是慢悠悠地把刀插进腰间的皮套——那是从张诚书房的抽屉里翻出来的，黑色真皮衬里，刚好裹住八厘米的刀身，连血味儿都能锁得严严实实。皮套边缘还留着张诚的指纹，昨天他挣扎时，指甲抠在上面，划出了一道浅痕，现在那道痕里还嵌着点他的皮屑。“别吵。

”林晚秋轻声说，声音软得像在哄红砖楼里那只总偷摸进家的流浪猫。衣柜里的动静顿了顿，随即传来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像是尸体僵硬的关节在蹭着西装外套。她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衣柜门上。门板上的木纹被灯光照得清晰，那道指甲抠出来的痕格外扎眼——昨天张诚就是躺在这扇门对面的羊毛地毯上，金丝眼镜摔在一旁，镜片碎成蛛网，嘴里还在骂：“你个住红砖楼的穷鬼，也配打星河湾壹号的主意？老子就算把房子空着烂掉，也不卖给你！

”林晚秋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皮套，想起当时自己的反应。她好像是笑着蹲下去，摸了摸张诚手腕上那只油光锃亮的玉扳指——那玩意儿一看就值不少钱，张诚平时总戴着炫耀，说是什么“老坑冰种”。她当时还说了句：“现在这房子，还有这扳指，都是我的了。”然后刀就捅进了他的肚子，血喷在她新买的浅灰衬衫上，像朵烂掉的山茶花。衬衫现在还泡在卫生间的盆里，血渍已经发黑，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在一起，呛得人喉咙发紧。她本来想扔了，可转念一想，这是她为了签合同特意买的，三百二十块，是她在便利店兼职三天的工资，扔了可惜。

手机在牛仔裤口袋里震了下，震得大腿发麻。林晚秋掏出来看，是中介老周的微信，头像还是他和星河湾壹号售楼处的合影：“晚秋，张诚那套11楼，今天有个老板出到三百八了，你要是还凑不齐首付，我就先带别人去看了啊。

”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她指尖在“回复”框上顿了顿，最后还是按了锁屏。

三百八十万，她就算不吃不喝干二十年，也攒不到这个数。可现在，这房子已经是她的了，谁也别想抢。她起身走到落地窗旁，手指按在冰凉的玻璃上。窗外是镜江的夜景，霓虹灯光像碎玻璃碴子，扎在黑沉沉的江面上，晃得人眼睛疼。三个月前，她就是站在这栋楼的楼下，仰着头看11楼的窗户——当时张诚还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飘下来，被风刮得断断续续：“那女的？就是个捡纸箱卖钱的穷酸，还想跟我谈合同？

她也配？”那天她口袋里揣着刚凑齐的两百八十万首付，帆布包里还装着父亲林建国的病历本。父亲的肺疾拖了五年，红砖楼的墙缝里渗着潮气，一到梅雨季，父亲就咳得连床都下不来，却还攥着她的手说：“晚秋，爸不碍事，你能住上亮堂房子，爸就放心了。”可张诚涨了五十万。她去找银行的赵主任申请贷款，那男人靠在真皮椅上，手指敲着她的工资单，咖啡渍溅在“月收入3500元”的字样上：“林晚秋，你一个月挣这点钱，还敢打星河湾壹号的主意？我要是批了贷款，明年就得丢工作！”他还笑了，笑里带着轻蔑，“不是我说，你这种人，就该待在红砖楼里，别来凑高档小区的热闹。”后来父亲就走了。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红砖楼的窄巷里堵满了收废品的三轮车，救护车在巷口堵了四十分钟。

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家时，父亲的手已经凉得像块冰，眼睛还睁着，盯着天花板上漏雨的痕迹——那道痕是去年台风天弄出来的，她一直没来得及修。

母亲刘桂兰坐在地上哭，头发乱得像鸡窝，嘴里反复念叨：“咱命贱，住不上好房子，连死都没个干净地方……”林晚秋当时没哭，只是蹲在父亲的病床边，把那张皱巴巴的星河湾壹号宣传单放在他手里——那是她从售楼处偷拿的，边角都被摸得起了毛。她看着父亲冰凉的手指，突然觉得，不是命贱，是这世道太狠，狠得要把人逼到墙角，连个安稳的窝都不给。衣柜里又传来动静，这次是重物碰撞的闷响，像是尸体滑了下来。林晚秋摸了摸腰间的刀，刀柄上的纹路硌着掌心，让她莫名心安。

她走过去，握住衣柜门的把手，深吸了口气——她知道里面是什么，可每次打开，还是会想起父亲的手。柜门拉开一条缝，张诚的脚露在外面，黑色皮鞋还没脱，鞋底沾着的红砖楼巷子的泥，蹭在了她刚拖干净的地板上。那泥是她昨天跟踪张诚时，故意引他去红砖楼巷子里沾的——她想让这个看不起红砖楼的男人，最后再沾点那里的土。

林晚秋皱了皱眉，蹲下去拽他的脚踝。尸体已经开始僵硬，膝盖处掰起来时发出“咔嗒”的声响，像父亲以前修钟表时拧螺丝的声音。她没在意，只想着得赶紧把人塞回最里面，不然明天保洁阿姨来打扫，闻到味儿就麻烦了。

保洁阿姨姓陈，上次来的时候还跟她说：“姑娘，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可得注意安全，最近小区里总丢东西。”“别急啊，张老板。”她对着尸体笑了笑，指尖划过张诚手腕上的玉扳指——这玩意儿她昨天试过，取不下来，只能等明天找个工具撬。

她记得父亲以前修钟表时，有个小锤子，能敲开表盖，可惜那锤子在搬家时弄丢了。

窗外的霓虹晃进来，照在尸体的脸上，张诚的眼睛还睁着，像是在瞪她。林晚秋伸手，把他的眼皮合上，动作轻得像在给父亲盖被子：“别这么看着我，是你先不给我活路的。

”刚把衣柜门重新关好，门铃突然响了。“叮咚——”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撞了撞，像块石头掉进水里，激起一圈圈回声。林晚秋的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白布掉在地上。

她快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是12楼的情侣，男的光着膀子，露出满是纹身的胳膊，女的抱着个快递盒，脸上满是不耐烦，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喂！

11楼的！你家水管是不是漏了？我们家天花板都湿了一大片！”男的拍着门，声音大得能吵醒楼下的人，“你要是再不处理，我就找物业了！”林晚秋盯着猫眼，看着男人唾沫横飞的样子，突然想起昨天在电梯里的场景。当时她刚从便利店下班，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手里拎着给母亲买的降压药。这对情侣也在电梯里，女的抱着个LV包，跟男的撒娇：“老公，我昨天看中的那条项链，你什么时候给我买啊？

”男的笑着捏她的脸：“小意思，等会儿就去买，比某些人强，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

”他说这话时，眼睛还瞟了林晚秋一眼，嘴角撇着，满是不屑。女的也跟着笑，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可不是嘛，有些人啊，穿成这样也敢来星河湾壹号，怕是来蹭空调的吧？”林晚秋当时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药袋，指甲把塑料袋捏出了印子。现在想想，那时候要是手里有刀，她可能早就动手了。

她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刀，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上来，压下了心里的慌。嘴角慢慢勾起来，她对着猫眼，用尽量温柔的声音说：“等一下，我马上开门，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我家洗衣机漏水了。”门外的男人还在骂：“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女人在一旁抱怨：“早知道不买这破楼了，邻居都是些穷酸……”林晚秋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像父亲以前修钟表时的齿轮在转。她好像已经能看见，这对情侣的血溅在米白色瓷砖上的样子，比张诚的血，应该要鲜艳些吧？毕竟他们还年轻，血还热2门开的瞬间，男人的骂声还没落地，林晚秋手里的刀已经刺了出去。太快了，快到男人甚至没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只觉得肚子一凉，低头就看见银亮的刀尖从自己后背透出来，血顺着刀刃往下淌，滴在他光脚的脚趾缝里，黏糊糊的。“啊——！”女人的尖叫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尖锐得刺耳，震得林晚秋的耳膜发疼。她手里的快递盒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是条粉色的真丝裙子，领口还缀着珍珠。

林晚秋昨天在商场里见过这条裙子，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标价两千八百块，她当时站在橱窗外看了很久，直到店员走过来问：“小姐，您要买吗？”她才红着脸走开。

女人的尖叫还在继续，林晚秋没给她逃跑的机会，伸手拽住她的头发，把人往屋里拖。

女人的指甲抠在门框上，留下几道血痕，嘴里喊着“救命”，可星河湾壹号的隔音太好，她的声音连隔壁10楼都传不过去——上次林晚秋家里的水管爆了，水流了一地，她喊了半天物业，也没人听见。“别喊了。”林晚秋把刀抵在女人的脖子上，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冷意，“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女人的身体抖得像筛糠，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落在林晚秋的手背上，黏糊糊的。“我、我有钱，我给你钱，你放了我……”她语无伦次地说，手在口袋里乱摸，想掏手机，“我老公是做工程的，他能给你很多钱，你要多少都可以……”林晚秋笑了笑，刀又往深里送了点，划破了女人的皮肤，血珠渗出来，沾在刀刃上。“钱？”她歪了歪头，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她想起张诚藏在书房保险柜里的现金，一沓沓的，用橡皮筋捆着，还有他银行卡里的余额——昨天她用张诚的指纹解开了手机，看到银行APP里的数字时，她愣了愣，那是她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还有那个玉扳指，她查了下，最少能卖十万。这些东西，现在都是她的了。可她还是觉得不够，不够填补父亲去世时的遗憾，不够抵消那些年在红砖楼里受的苦。女人还在哭，哭声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呜咽。林晚秋看着她脖子上的血珠，突然想起母亲刘桂兰昨天打电话来的样子。母亲在电话里说：“晚秋，红砖楼要拆迁了，拆迁款下来有五十万，咱可以在郊区买个小房子，两室一厅，够咱娘俩住了。

”当时她还笑着说：“妈，不用了，我已经买好房子了，在星河湾壹号，11楼，可大了。

”母亲当时还不信，说：“你这孩子，别跟妈开玩笑，那地方的房子，咱买不起。

”林晚秋用力把刀拔出来，血喷了她一脸，热得烫人。女人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那是张诚装的，他说这灯要两万块，能彰显身份。

林晚秋蹲下去，擦了擦脸上的血，然后抓住女人的胳膊，把她往卧室拖。女人的头发很长，拖在地上，像条黑色的蛇。卧室里的衣柜很大，足够装下两具尸体。

林晚秋把女人的尸体塞进张诚旁边，然后关上柜门。她靠在衣柜上，喘了口气，突然听见客厅里传来手机铃声——是女人掉在地上的手机在响，屏幕上显示着“妈”。

林晚秋走过去，捡起手机。铃声还在响，震得她手心发麻。她盯着“妈”这个字，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母亲每次打电话来，都会问：“晚秋，你吃饭了吗？别太累了。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最后还是按下了挂断键，然后关机，扔进了垃圾桶里——不能留下任何痕迹，这是她从父亲那里学来的，父亲以前修钟表时，最讲究“不留缝”，说“只要有缝，表就走不准”。刚把地板上的血擦干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林晚秋屏住呼吸，走到猫眼前看了眼——是10楼的王老太，手里拿着个红色的收音机，正慢悠悠地往电梯口走，嘴里还哼着老歌，是邓丽君的《甜蜜蜜》。王老太是个独居老人，听说老伴死得早，孩子在国外，就一个人住。

林晚秋之前在楼下见过她几次，有一次她在捡别人扔掉的纸箱，王老太走过来，笑着说：“姑娘，你这么省，是想买房啊？”林晚秋点了点头，王老太又说：“我跟你说，星河湾壹号的房子，不是咱这种人能住的，别白费力气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想买房，攒了一辈子钱，最后还是只能租房子住。”当时林晚秋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纸箱。

王老太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姑娘，听阿姨一句劝，认命吧，有些人天生就该住好房子，有些人天生就该住破楼。”现在想想，王老太说的也对，要是按正常路子，她这辈子都住不上星河湾壹号。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用自己的办法，拿到了这房子，谁也别想把它抢走。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晚秋的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她摸了摸腰间的刀，刀柄已经被她的手心汗浸湿了。她看着猫眼外的王老太——老人走得很慢，头发花白，背有点驼，手里的收音机声音开得很大，《甜蜜蜜》的旋律飘进来，勾得她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