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雪第一次见到陆谨言时，盛夏的晚风正卷着梧桐叶，在慈善晚宴的露天露台上打着旋儿。

她刚躲开母亲安排的“青年才俊”，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马卡龙，转身就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抱歉。”清朗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

林若雪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里。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肩宽腰窄，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很紧，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遭觥筹交错格格不入的锐利感。

他不像场里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也不像围着她转的纨绔子弟，眼神里有种洞穿人心的沉静。

“没关系！”林若雪脸颊微红，赶紧退开半步，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习惯性地想伸手拂去对方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手伸到一半又觉得唐突，尴尬地缩了回来，像只受惊的小鹿。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淡淡颔首，转身要走。

“等等！”林若雪鬼使神差地叫住他，“你是谁呀？我好像没见过你。”男人脚步一顿，侧过身：“陆谨言。”“陆谨言……”林若雪念了一遍，觉得这名字和他的人一样，又冷又硬，却透着股力量感，“我叫林若雪。你也是来参加晚宴的吗？”“嗯，执行任务。

”陆谨言言简意赅。旁边有人经过，低声议论：“那就是陆警官吧？

上次那个跨国走私案就是他带队破的，听说厉害得很。”林若雪眼睛亮了亮，原来他是警察。

这让她更感兴趣了，像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陆警官，你好厉害啊！

我还从没见过真的厉害警察呢。”陆谨言看她一眼，没接话，算是默认。他的目光扫过露台，似乎在观察什么，神情专注而严肃。林若雪却不怕他的冷淡，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从他是不是每天都像电视剧里那样追坏人，到他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你很吵。”陆谨言终于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林若雪立刻捂住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像被训斥的小动物，眼里却没有半点生气，反而藏着笑意。

陆谨言的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移开了视线，没再赶她走。那晚的风很暖，带着香槟和栀子花的香气。林若雪觉得，这个叫陆谨言的男人，比场上所有的水晶灯都要耀眼。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是在林若雪家的公司楼下。

她刚从甜品店出来，手里提着一盒刚出炉的曲奇，就看到陆谨言靠在一辆黑色轿车旁，穿着便服，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正低头看着手机。阳光落在他身上，柔和了他脸上的冷硬线条。林若雪心脏漏跳了一拍，提着曲奇跑过去：“陆警官！好巧啊！

”陆谨言抬头，看到是她，眼神微顿：“不巧，我在等人。”“等谁呀？

”林若雪好奇地探头看了看他的车，“要不要尝尝这个？我刚买的，杏仁味的，超好吃。

”她不由分说地打开盒子，递到他面前。香甜的气息弥漫开来。陆谨言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手指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他沉默了几秒，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饼干很酥脆，甜得恰到好处。“怎么样？”林若雪期待地看着他。“还行。”他言简意赅，却没再拒绝她递过来的第二块。那天陆谨言等的人迟迟没来，林若雪就站在旁边陪他说话，从她养的猫说到学校的趣事，他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却没有不耐烦。

后来陆谨言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微变，说了句“有事先走了”就匆匆离开，林若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失落，却又觉得，他能陪自己站这么久，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从那以后，他们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有时是林若雪“偶遇”下班的陆谨言，有时是陆谨言“刚好”出现在她常去的咖啡馆附近。林若雪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她喜欢陆谨言，喜欢他的沉稳，喜欢他偶尔流露的温柔，喜欢他看她时，眼神里那些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她会缠着他带她去逛夜市，在人声鼎沸的巷子里，举着一串糖油果子，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陆谨言会皱着眉提醒她注意脚下，却会在她被人群挤到时，不动声色地把她护在怀里。她会拉着他去看午夜场电影，看到恐怖处吓得钻进他怀里，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陆谨言的身体会僵硬一瞬，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别怕，假的。”他也会带她去一些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比如城郊的旧书店，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落在泛黄的书页上，他会耐心地听她念那些幼稚的童话；比如江边的码头，晚风吹拂着头发，他会给她讲一些办案时遇到的趣事，当然，都隐去了血腥和残酷。林若雪觉得，那段日子像被泡在蜜里。她的世界里，只有陆谨言的身影。

她会为了他一句“今天看起来不错”，对着镜子试遍所有衣服；会为了给他做一份便当，在厨房里手忙脚乱，被油溅到也不吭声；会在他加班的深夜，抱着手机等他一句“晚安”，然后带着笑意入睡。她的父母察觉到了她的变化，问起陆谨言时，林若雪总是一脸甜蜜地说：“他是个警察，特别厉害，对我也特别好。”母亲有些担心，陆家的家境她略有耳闻，与林家相差甚远，但看着女儿眼里从未有过的光彩，终究没说什么。

只有温景，那个从小就陪在林若雪身边的邻家哥哥，看着她提起陆谨言时雀跃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落寞。他找过陆谨言一次，在警局门口，他穿着得体的西装，语气平静却带着警告：“若雪很单纯，希望你不要伤害她。

”陆谨言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他知道他是谁，林若雪的青梅竹马，温氏集团的继承人，一个和林若雪门当户对的男人。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冷淡：“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温景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无力感。陆谨言回到办公室，看着桌上那份关于林氏集团的初步调查报告，眉头紧锁。一个月前，警局收到匿名举报，称林氏集团存在严重的偷税漏税行为，涉案金额巨大。他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接近林若雪，最初的目的，确实是为了调查。他需要了解林氏的内部情况，需要找到证据。林若雪的出现，像是一个完美的突破口。她天真、热情，对他毫无防备，很容易就能从她口中套取信息。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原本以为，像林若雪这样的富家小姐，多半是骄纵、任性、不谙世事的，却没想到她如此纯粹。她的快乐很简单，一块糖，一句话，就能让她笑上半天；她的感情很直接，喜欢就是喜欢，从不掩饰。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轻松得让他几乎忘了自己的任务。他会在她笑的时候，不自觉地跟着弯起嘴角；会在她生病的时候，放下手头的工作，跑遍大半个城市给她买想吃的粥；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柔软。他开始动摇。他查了林家的账目，走访了相关人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林氏集团的创始人，也就是林若雪的父亲，是个极其注重名声的人，行事谨慎，账目清晰，几乎找不到任何漏洞。匿名举报信里提到的几个疑点，经过核实，也都是子虚乌有。或许是商业对手的恶意中伤，或许是捕风捉影的谣言。调查进入了尾声，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那天晚上，他们像往常一样在江边散步。

林若雪叽叽喳喳地说着下周想去看画展，问陆谨言有没有时间。月光洒在她脸上，柔和而美好。陆谨言停下脚步，看着她，眼神是林若雪从未见过的冰冷和疏离。“若雪，”他开口，声音艰涩，“我们分手吧。”林若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愣了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陆谨言，你别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陆谨言移开视线，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接近你，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我是警察，来调查你家是否偷税漏税。

”林若雪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嘴唇颤抖着：“调查……什么意思？你对我好，陪我玩，都是假的吗？都是为了……调查我家？”“是。”陆谨言咬着牙，说出这个字，像在剜自己的心。他必须这么说，他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