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归宗

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我攥着洪天养父粗糙的衣角，裤脚早已湿透，冷风顺着布料缝隙往骨头里钻。十岁的我还不懂“归宗”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只记得养父蹲下来，用满是老茧的手擦了擦我脸上的雨水，声音比雨声还沉：“俊辰，到了亲爹妈身边，要听话。”

凌家武馆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内亮着暖黄的灯笼，却照不进我心里半分。一个穿着锦缎长袍的男人站在台阶上，眉眼和我有几分像，可眼神里全是疏离——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亲生父亲凌霸天。他身后跟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双手拢在袖里，扫过我沾满泥点的布鞋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是母亲姜燕。

“来了？”凌霸天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侧身让开的空隙刚够我挤进去。院子里站着个比我高半头的男孩，穿着崭新的袄子，脸上堆着笑跑过来，伸手想拉我的胳膊：“弟弟你终于来了！我是凌凯，以后我们一起玩啊！”他的指尖碰到我袖口的补丁时，我分明看见他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嫌弃，那假笑像涂了蜜的毒药，甜得发苦。

角落里还站着个姑娘，梳着双丫髻，手里攥着本线装书，是大姐凌秋玉。她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只是把书往身后藏了藏，仿佛我是什么会弄脏她东西的外人。

养父把一个布包塞到我手里，里面是我仅有的两件换洗衣裳。他跟凌霸天说了几句客套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进了雨幕。我望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慌了神，想追上去，却被凌凯死死拉住：“弟弟别跑呀，娘给你留了吃的呢！”

那顿饭我吃得味同嚼蜡。姜燕把一盘青菜推到我面前，凌凯却啃着鸡腿，凌霸天只顾着喝酒，凌秋玉始终低着头扒饭。灯笼的光落在满桌的鱼肉上，我却觉得比在破庙里跟养父分一个窝头时，还要冷。那晚我躺在临时搭的木板床上，摸着布包里养父缝的补丁，心里悄悄冒出个念头：也许，这里能成为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