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城陆家的二公子，一个平平无奇的纨绔。

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有个才高八斗、温润如玉的大哥。

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我大哥娶了安王的白月光、前未婚妻，姜知许。

所有人都说姜家小姐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是块上好的温玉。

只有我知道，这块玉，是冰的。

而且硬得能砸死人。

安王上门追忆往昔，她能一边嗑瓜子一边帮他分析利弊，条条都是死路。

婆婆劝她以和为贵，她能拿出账本算一笔家宅安宁的投入产出比，让婆婆哑口无言。

我大哥想跟她谈谈感情，她能直接问他，夫妻一体，是想谈资产，还是谈义务？

这是一个疯子，一个披着美人皮的绝对理性者。

她不宫斗，不宅斗，她只是解决问题。

以及，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

我，陆元嘉，作为离她最近的正常人，负责瑟瑟发抖，以及记录我这位奇葩嫂嫂，是如何用脑子把一众妖魔鬼怪碾压成渣的。

别问我爽不爽，问就是腿软。

我叫陆元嘉，京城陆府的二少爷。我爹是户部侍郎，我哥是翰林院编修，前途无量。而我，是家里那个凑数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哥，陆元修，成亲了。

娶的这位嫂嫂，叫姜知许。

说起我这位嫂嫂，那在京城可是个名人。倒不是因为她多有才气，而是因为她曾经是安王爷的未婚妻。对，就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帝最宠爱的弟弟，安王。

结果呢，就在大婚前一个月，姜家主动去退了婚。

整个京城都炸了。安王府的门槛差点被踏平，都以为姜家疯了。放着泼天的富贵不要，去得罪一个王爷，这不是茅房里点灯——找死吗？

安王爷当时气得砸了半屋子东西，放话说，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大家就等着看姜知许的下场。是被随便配个糟老头，还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结果，一个月后，她嫁给了我哥。

一个六品翰林编修。

这下京城更热闹了，说啥的都有。有说我哥是接盘的，有说姜知许是故意气安王的，还有说我们陆家是得了失心疯，敢去老虎嘴里拔牙。

我爹愁得三天没睡好，我娘天天拉着我哥嘱咐，让他好好待人家姑娘，千万别委屈了她，也千万别让她搞出什么事来。

我当时也好奇啊，这得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是愁云惨淡，还是故作坚强？

成亲那天，我偷偷扒在门缝里看。

我那新嫂嫂，穿着大红嫁衣，盖头被掀开的一瞬间，满堂宾客都静了一下。

好看，是真的好看。不是那种张扬的美，是那种柳枝拂面的柔和，眼睛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眼神很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她对我哥行礼，对我爹娘敬茶，一举一动都挑不出半点错，温顺得像只猫。

我娘松了口气，觉得这姑娘是个懂事的。

我也觉得，这事儿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错了。

嫁过来的第三天，按规矩，她该给我这个小叔子备一份见面礼。

那天我刚从外面斗蛐蛐回来，一身的土。一进门，就看见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旁边站着她的陪嫁丫鬟。

“二弟回来了。”她站起来，声音轻轻的，很好听。

“嫂嫂好。”我心里还有点别扭，毕竟这曾经是准王妃。

她让丫鬟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盒子。

“给二弟的见面礼，一点小玩意儿，不成敬意。”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上好的白玉蛐蛐罐。晶莹剔pad，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当时就乐了，觉得这嫂子能处，知道我喜欢什么。

“多谢嫂嫂！”我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她笑了笑，那笑容很淡，没到眼睛里。“二弟喜欢就好。”

然后，她话锋一转，说：“我听下人说，二弟常去的那个‘百胜堂’，是你同窗周胖子家的？”

“是啊，怎么了嫂嫂？”我有点奇怪。

“没什么，”她坐回石凳上，端起茶杯，用杯盖撇了撇浮沫，“我昨日让账房去查了一下，百胜堂每年的流水大概在三千两左右，但他们的东家，也就是周胖子的爹，每年上缴的税银，只有五十两。”

我脑子“嗡”一下，没转过来。

“按照朝廷商税三十抽一的律法，他们家，一年至少漏了四十两的税。十年，就是四百两。”她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手里的蛐蛐罐，突然就烫手了。

“嫂，嫂嫂……你查这个干嘛？”

她抬起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说：“二弟，你以后不要再去那家了。跟偷税漏税的人混在一起，被人抓到把柄，会牵连到你哥哥。你哥哥的前程，比这对蛐蛐罐，值钱。”

我当时就愣在那儿了。

我长这么大，爹娘教训我，都是骂我“不学无术”“败家子”。我哥教训我，是跟我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

从来没人，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给我算一笔账。

一笔关于利弊得失，关于前程和蛐蛐罐哪个更重要的账。

她没骂我一句，可我听得后背直冒冷汗。

她不是在教训我，她是在通知我。通知我一个事实，然后让我自己选。

可她把路都给我堵死了，我还有得选吗？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

我看着那对白玉蛐蛐罐，总觉得那不是罐子，是两个森然的账本。

我开始觉得，我这个新嫂嫂，脑子可能真的有点病。

一种叫做“清醒”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