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像是渗进了林凡的骨髓里，冰冷又刺鼻。缴费窗口后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已经看了太多次。

“还差五万，最晚后天。手术不能拖。”医生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如何。

林凡捏紧了口袋里仅剩的几百块钱，指节发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走廊很长，白色的墙壁压得他喘不过气。父亲的命，就值这冰冷的五万块。

屋漏偏逢连夜雨。刚走出医院大门，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就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个黄毛，嘴里叼着烟。

“凡哥，钱凑得怎么样了？强哥让我们来问问。”黄毛嬉皮笑脸，手指不轻不重地戳着林凡的胸口。

“快了，再给我两天时间。”林凡低着头，试图从缝隙里穿过去。

“两天又两天，你当强哥是菩萨？”黄毛脸色一变，猛地推了林凡一把，“告诉你，后天！就后天！再见不着钱，卸你一条腿，说到做到！”

几人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林凡站在原地，胸口堵得发慌。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却压不下那翻涌的绝望。

祸不单行。回到那个租来的、仅有十平米的小屋楼下，他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李雪，他的前女友。她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名牌西装的男人，正体贴地为她拉开车门。那辆宝马五系，林凡曾经在杂志上看过。

李雪也看见了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被彻底的冷漠取代。

“林凡？”她走过来，身上的香水味陌生又刺鼻，“正好，省得我再找你。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希望你以后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那个西装男轻蔑地瞥了林凡一眼，像是看路边的一粒尘埃，揽着李雪的腰上了车。

引擎轰鸣着离去，尾气喷了林凡一脸。他没有动，只是看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世界用最残酷的方式，一口气剥夺了他所有的希望和尊严。

不能倒下。父亲还在医院等着。

林凡猛地抹了一把脸，转身冲回逼仄的出租屋。他发疯似的翻箱倒柜，把所有可能值点钱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几本旧书，一个褪了色的玩具模型，还有他去世爷爷留下的一个旧烟斗。烟斗是暗红色的木质，被摩挲得光滑，除了造型古旧些，看起来平平无奇。

他把所有东西塞进一个破旧的背包里，直奔附近的天桥。那里是附近有名的二手杂货集市，或许能换几个救急的钱。

天桥上人来人往，摊主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林凡找了个空位，把东西摆开，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有人翻翻书，有人看看模型，问完价又摇摇头走开。

夕阳西下，希望如同天色一样渐渐暗淡。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穿着汗衫、摇着蒲扇的老头溜达过来，在他摊前蹲下。老头拿起那个旧烟斗，眯着眼看了半天。

“这玩意儿有点意思，像个老物件，可惜品相一般，烟嘴还有裂痕。”老头咂咂嘴，“十块钱，我拿回去玩玩？”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十块？连一顿像样的饭都买不起。

他下意识地接过烟斗，巨大的失望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就在他指尖摩挲过烟斗杆身一道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接缝时，异变陡生！

他的右眼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眼前瞬间模糊。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闭眼再睁开。

世界依旧，但在他的右眼视野里，手中的那个旧烟斗却隐隐泛起一层极淡的、肉眼绝不可见的微光。更诡异的是，几行半透明的、如同数据般的文字突兀地浮现在烟斗上方：

物品：木质烟斗

详情：内部中空，内壁刻有“乾隆御制”铭文及微雕山水图。

材质：紫檀木芯

年代：清中期

市场估值：50,000 - 80,000 RMB

林凡僵住了，呼吸骤然停止。

他猛地眨眼，又狠狠揉了揉眼睛。那几行字依旧清晰地悬浮在那里，仿佛烙在他的视网膜上。

幻觉？因为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他自己都能听见。他抬起头，看向刚才出价的老头，那老头脸上只有一丝不耐烦，丝毫没有看见异象的惊讶。

不是幻觉？

巨大的、荒谬的、不敢置信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四肢百骸！

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点沮丧：“十块太少了，老爷子。这是家里老人留下的，舍不得。不卖了。”

说完，他不等老头反应，几乎是手脚并用，飞快地将摊上的所有东西胡乱塞回背包，拉链一拉，起身就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在天桥上跑了起来。

风吹过他发烫的脸颊，他却感觉不到累。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回荡：

“真的假的？那信息是真的假的？！”

他需要验证，立刻！马上！

他没有冲向古玩店，那太冒险了。如果这是真的，那这烟斗最值钱的部分在于它内部的隐秘机关。他冲向了附近一个僻静处的废品回收站。

“老板！”林凡气喘吁吁地找到正在整理纸皮的老板，“借、借个小手电和放大镜用用！再要根细铁丝！”

在老板疑惑的目光中，林凡躲到角落，借助工具，屏住呼吸，用细铁丝小心翼翼地探入烟嘴的裂缝，轻轻拨动那个他“看到”的机括。

“咔哒。”

一声极其微弱的轻响，烟斗杆身那道细微的接缝竟然悄然弹开了一丝！

林凡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颤抖着手，借着手电光向内看去。

内壁上，极其精妙的微雕山水图案环绕着四个清晰的楷体小字——乾隆御制！

扑通一声，林凡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抱着背包，看着手里那截小小的烟斗，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亮得吓人。

有希望了。

父亲，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