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南山，草木疯长，郁郁葱葱，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更添了几分闷热。

陆念北一头扎进山林，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那股莫名的首觉还在，却变得模糊不清，时有时无，如同风中残烛，难以捕捉。

“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他喘着粗气，汗水混着之前的泪水淌进眼睛，又涩又痛。

手里的木棍胡乱地抽打着挡路的灌木和藤蔓，发出噼啪的声响。

时间每过去一秒，他的心就更沉一分。

苗苗烧得通红的小脸和南笙绝望的眼神在他眼前交替浮现，几乎要把他逼疯。

“冷静！

陆念北，你必须冷静！”

他猛地停住脚步，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闭上眼睛，努力去回想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去尝试“倾听”脚下土地的“声音”。

起初，只有一片混沌。

虫鸣、风声、树叶沙沙声……但渐渐地，当他将所有杂念排除，将全部心神都凝聚于双足之下时，那种微弱的、仿佛大地心跳般的“脉动”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比之前清晰了一丝！

它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的感知，指向东南方向。

是一种湿润的、带着某种特殊清香气息的感应！

陆念北猛地睁开眼，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去。

荆棘划破了他的裤腿和手臂，留下道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最虔诚的信徒，遵循着神明唯一的指引。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出现一小片相对开阔的林地，几棵高大的松树耸立，树荫下植被稍显稀疏。

到了这里，那股“脉动”感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仿佛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心底不断回响：就在这下面！

就在这下面！

陆念北扑到那片土地上，扔掉木棍，双手疯狂地挖掘起来。

泥土混合着腐叶，很快沾满了他肮脏的指甲缝。

挖了大约一尺深，除了泥土和碎石，什么也没有。

希望像是被冷水浇头，几乎要熄灭。

“不！

不可能！

感觉不会错的！”

他赤红着眼睛，状若疯魔，继续向下挖。

指甲翻了，指尖磨破了皮，渗出血珠，混入泥土之中，他也毫无反应。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绝望的时候——“咔。”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冰凉的东西！

不是石头！

那触感……像是瓷器！

陆念北的心脏狂跳起来，动作变得又轻又快，小心翼翼地将周围的泥土拨开。

很快，一个沾满泥土、其貌不扬的粗陶罐子露出了全貌。

罐子不大，口被一块腐朽的木片和厚厚的油布封着。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

颤抖着双手，他揭开了那层脆弱的封印。

一股淡淡的、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

但下一刻，他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罐子里，没有他预想的铜钱或银元，而是躺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灰白色的块状物，散发着一种特有的、淡淡的药香。

这是……茯苓？

不，不像！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擦去表面的泥土，露出里面略显黄褐色的质地，那股药香更加浓郁了。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猛地击中了他！

小时候听村里最老的猎户讲过，南山里以前挖到过“土黄金”，是一种叫“茯神”的东西，是老茯苓抱着松根长成的，比茯苓珍贵百倍！

是安神治惊厥的宝贝！

以前大地主家都拿它当传家宝！

而苗苗现在高烧惊厥，正需要对症的猛药！

这茯神，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仿佛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是巧合？

还是……那股莫名首觉的指引？

陆念北来不及细想，巨大的狂喜和希望瞬间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几块比黄金还珍贵的茯神用油布包好，揣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

然后，他对着那个空陶罐，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不管这是祖上埋下的，还是无主之物，今日之恩，他陆念北铭记于心！

有了药，还得换成钱！

镇上的卫生院可不会首接收药材！

陆念北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山林。

怀里的茯神像是给了他无穷的勇气和信心，那种玄妙的“地听”感知力，似乎也增强了一丝。

他再次凝神感知。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埋藏之物，而是……生机勃勃的植物。

很快，他锁定了几处——一丛年份不错的金银花，几株茂盛的板蓝根。

他飞快地将这些常见的草药采集下来，用藤蔓捆好。

这些虽然不值大钱，但和茯神放在一起，更能掩人耳目，也能多换几个钱。

做完这一切，日头己经开始西斜。

必须抓紧时间了！

陆念北抱起草药，如同最矫健的猎豹，朝着山下镇子的方向狂奔。

下山路上，迎面碰上几个扛着锄头下工回村的村民。

看到他满身泥土、怀里抱着杂草、一脸匆忙的样子，纷纷露出鄙夷和嘲讽的笑容。

“哟，陆混子，真去刨草根了啊？

能当饭吃吗？”

“看他那慌里慌张的样，别是偷了谁家的东西吧？”

“离他远点，沾上晦气！”

若是前世，陆念北要么低头躲开，要么恶语相向。

但此刻，他根本懒得理会这些苍蝇般的议论。

他的眼里只有前方的镇子，心里只有等着他救命的妻女。

他甚至没有减速，如同一阵风般从那些村民身边冲过，只留下一句斩钉截铁的话：“滚开！

好狗不挡道！”

那几个村民被他的气势和顶撞惊得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陆混子，今天吃错药了？

居然敢还嘴了？

陆念北一路狂奔，胸口像是拉风箱一般剧烈起伏，双腿如同灌了铅，但他不敢停歇。

终于，在天色彻底黑透之前，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他，抱着那一捆草药，像一颗炮弹般，撞开了镇子上那家唯一的中药铺——“济世堂”的大门。

老中医正戴着老花镜准备关门，被吓了一跳。

陆念北喘着粗气，将那一捆草药，特别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块用油布包裹的茯神放在柜台上，声音因为急切和缺氧而嘶哑不堪：“老…老先生！

救命！

您看看…看看这些…特别是这个…值多少钱？

我急着救我女儿的命！”

老中医扶了扶眼镜，先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堆金银花和板蓝根，刚想挥手打发这个看起来像乞丐一样的年轻人。

但当他的目光落到那几块黄褐色、带着特殊纹理和浓郁药香的茯身上时，他的眼神瞬间凝固了！

他猛地凑上前，拿起一块，仔细地嗅了嗅，又用小指甲刮下一点粉末放在舌尖尝了尝，脸色骤然一变！

“这…这是老茯神！

而且品质极佳！

小伙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老中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