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一世，长姐不愿嫁给有克妻之命的太子做侧妃，所以选中了父亲的学生，当朝首辅。

可惜，首辅一朝锒铛入狱，身首异处，害得长姐也成了戴罪之身，只能居于清苦的寺庙，终生吃斋念佛。

而我，嫁入东宫后，不但没有被太子克死，还顺利生下太子的长子，从侧妃变成了太子妃，享尽荣华富贵。

一向任性娇纵的长姐开始嫉妒。

在我去寺庙祈福那天，她将我从山顶推了下去，可惜自己也不慎掉落下去。

再睁眼，我们两个都回到了赐婚那天。

这一回，长姐率先选择了嫁入东宫。

1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徐太傅之女，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遂指婚于太子，居侧妃之位，钦此。”

圣旨已下，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只是徐家有二女，长女徐见微，次女徐知末。

圣旨并未言明，到底是哪一个徐家女入东宫为侧妃。

前世，长姐将我推了出去。

“妹妹一向乖顺妥帖，我这做姐姐的，自然会把嫁入皇家这样的好事让给妹妹的。”

世人皆知，太子殿下克妻，先太子妃与太子侧妃，都是成亲不到半年便接连殒命。

世家嫡女皆不愿嫁入东宫，皇帝不得不亲下圣旨，选中了徐太傅家的女儿。

这一世，长姐却变了。

她从父亲手上接过圣旨，“父亲，女儿愿意嫁入东宫。”

我侧目看向徐见微，如此行为，看来她也重生了。

父亲一愣，看着徐见微，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他没想到，一向娇纵任性，自私自利的大女儿会突然变得如此大义。

“见微，你可想好了？那太子的……命硬……”

徐见微将圣旨握紧，坚定地点头，“父亲，女儿想好了。”

半晌，父亲问我，“知末，你意下如何？”

我笑着点头应下，“女儿愿意嫁给首辅大人。”

至于太子，徐见微要抢，那便给她吧。

又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首辅大人楼如山，那是父亲最喜爱的学生，当年更是亲口许诺，定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与他做翁婿，亲上加亲更好。

他虽凶名在外，可对父亲十分敬重，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也会善待于徐家女儿。

上一世，徐见微也是深知这一点，才愿意嫁给楼如山。

而今，徐见微拿着那明黄色的圣旨，得意的朝我挑了挑眉。

她附在我的耳畔轻声嘲笑，“好妹妹，这泼天的富贵也该轮到姐姐我了。”

“以后啊，我会是太子妃，会是未来的皇后，而你……呵呵呵……”

我淡然一笑。

徐见微不知道，天家的富贵没那么容易得到的。

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惨痛，只等她慢慢去体会了。

这一回，我们姐妹二人都想逆天改命，也不知是谁能得偿所愿了。

2

太子与首辅大人同日成婚。

徐家一日嫁二女，是京城里难得的大场面。

一顶花轿进了东宫，一顶花轿进了首辅府。

行过礼以后，我便安安分分地坐在喜床之上，只等着夫君的到来。

就在我等到肚子咕咕叫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拿着糕点递了过来。

我接过糕点，轻声喊他，“夫君，该掀盖头了。”

男子浅笑一声，轻轻挑起我的盖头。

“徐知末，许久不见。”

我抬眸看他，竟被他勾唇的样子蛊惑住。

眉眼冷峻，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颗朱砂痣。

楼如山，当朝首辅，父亲的学生，我前世的姐夫。

前世，我成婚后就再没与他见过面了。

进了宫的女人，就像是进了囚笼的麻雀，只能日日守在四方天地里，难得有踏出宫门的时候。

可我却听过他的。

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却是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死在他手里的贪官污吏不计其数。

朝中大臣，皆对楼如山忌惮三分。

若不是他权势过盛，若不是他娶了长姐……

只怕前世，楼如山不会落得个惨死狱中的下场。

前世，长姐选择了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

她也的确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穿金戴银，奢靡无度，任谁也要恭恭敬敬的喊她一声首辅夫人，连皇后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可惜，成亲半年后，楼如山突然被尚书指认意欲谋反，并在府里搜到了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龙袍。

铁证如山，皇帝震怒，当场将楼如山下狱，判了绞刑。

原本，我也以为是楼如山狼子野心，觊觎王权。

但是无意中却得知，事情另有隐情。

那时，我刚查出有孕，太子心情甚好，准许我回家探望父亲。

却发现父亲在宗祠里设了一个小隔间，里面摆放的，是楼如山的牌位。

我吓得不轻，连忙将房门关上。

“父亲，楼如山是反贼，你在家里为他设排位，实在是大逆不道啊。”

父亲却在那一瞬间湿了眼眶。

“如山正直清廉，铁血手腕，奈何功高震主，天子便是容不得了。”

“只是……总归是我们徐家欠了他的……”

原来，是长姐习惯了奢靡，更享受他人的阿谀奉承，瞒着楼如山收受贿赂。

那一箱又一箱的珠宝首饰里，不知哪一箱的夹层里放着的，正是那件视为铁证的龙袍。

父亲觉得亏欠了楼如山，虽然求着皇帝开恩，留了长姐一条性命，却只让她在清月庵里吃斋念佛，无论她怎么哭求，都不再管她，只当是赎罪。

3

楼如山并不是个冷血无情的恶人，所以我与他相处起来也算得上相敬如宾。

他很忙，时常在各处处理公务，鲜少归家。

成婚不多时，我就收到了尚书夫人的帖子，或是邀我赏花，或是邀我饮茶，或是邀我一同去寺庙祈福。

实在是太过热情。

盛情难却。

那日，我们一同去了香火最鼎盛的普陀寺上香。

尚书夫人跪在佛像面前诵经祈福了一个时辰，又给添了好些香油钱，还捐赠了不少僧人穿的僧袍。

看上去的确是一副菩萨心肠。

她朝我笑笑，“我家夫君积劳成疾，我便经常来为他添香祈福，只盼他一个平安。”

说罢，她将许愿的红绸高高抛起，只见红绸晃荡了几下，才堪堪挂在枝头。

只是我们没有看到，那悬挂在枝头的红绸，在我们离开以后，被一阵风吹落到了地上。

回程路上，我们的马车遇到了劫匪，来势汹汹。

一把尖刀直直朝我而来，尚书夫人惊吓着扑到我面前，被尖刀划破了后背。

好在是有惊无险，赶来的侍卫将劫匪悉数捉拿，而尚书夫人却晕倒在我怀里。

我哭得泣不成声，连忙让人驾着马车赶回城里，找了京城里最好的大夫帮她救治。

尚书夫人昏迷了两个时辰，我也守在她床榻旁哭了两个时辰。

直到她幽幽转醒，我才破涕为笑。

“好姐姐，还好你安然无恙，否则……否则我万死难辞其咎……”

“从此以后，知末一定把你当做亲姐姐……”

离开尚书府时，暮色已至。

没想到，楼如山会来尚书府接我。

他站在马车旁，已经换下了官服，换了一袭黑色锦袍，抱胸站在那里，面容冷峻，似乎在沉思什么。

见我出来，大步走向我。

“你可还好？”

我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大人，劫匪的事，可查到了什么？”

楼如山望着我，眼睛微眯，“你知道我会去查劫匪？”

我眯着眼笑了起来，“大人一向缜密，更何况这群劫匪太过突兀，实在是让人疑心。”

楼如山眼里的探究之意更深了，“何以见得？”

马车还在缓慢的行驶，外头传来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可此时此刻，马车里的两人却四目相对，静得出奇。

终究是我先移开了视线。

“普陀寺是京城里香火最鼎盛的寺庙，来往的达官显贵数不胜数，为了避免冲撞贵人，京兆伊大人早就将附近的山匪剿灭了个干净，近五年来，普陀山附近从未有过一起劫匪案。”

“再者，尚书夫人受了伤，劫匪居然没有再次下手斩草除根，反而转身与其他的侍卫打了起来，而那些援兵来得也太及时了，实在是不合情理。”

最重要的是，前世，尚书夫人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取得了徐见微的信任，以至于后来对她言听计从，将一箱又一箱的珠宝首饰带回了首辅府里，最终害得楼如山命丧黄泉。

只不过尚书夫人如此卖力的为她夫君表演，我自然要配合，免得打草惊蛇。

楼如山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我叹息一声。

“楼如山，你信我吗？”

看在他是父亲的学生，看在我们幼时在一同读书，看在他是一个为民除害的好官的份上……

若他信我，我便为他求一条生路出来。

若他不信，我便为自己谋划，早日离开首辅府，免于一场祸事。

楼如山沉默片刻，然后握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