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我们村唯一一个高材生。

当我准备继续海外读博，已经走到登机口的时候。

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他告诉我，他还有一个月可活。

如果我还认他这个爸，就回家和他看中的人结婚。

他说的那个人，有喜欢的人。

我也有。

1

办婚礼那天。

男人的青梅穿着一袭红色礼服光彩夺目。

她依偎在男人的身边，小鸟依人。

没过多久，她发了个朋友圈。

“十几年的陪伴，今天结婚了，愿君以后，平安喜乐。”

第一张图，两人小时候抱在一起的。

第二张图，她们高中时候青涩的肩并肩的。

第三张图，刚刚她手挽着他手的。

然后自己还评论了一句：哈哈，不是我们结婚啦！害羞

表妹发给我截图，附带骂了她一句死绿茶。

我点开图放大。

回了一句：挺配。

毕竟表面婚约，连结婚证都是假的，我还会在乎这个？

我看着不合手的戒指以及裙边有些污渍的婚服。

想起自己也曾希望能在一个庄严肃穆的场合，穿着最得体的礼服与心爱的人承诺爱的誓言。

可惜。

这三个必要因素。

一个也没有。

“小雯，那个朋友圈你不要介意哈，我已经叫她删了。”

说话的人，是婚礼的男主角——李富生。

与我在一个村子长大。

我们小时候的交集并不算多，后来被相亲了不得以才渐渐联络起来。

而她的身边，那个长相小白花却穿着最艳丽的衣服的女人。

就是表妹口中的死绿茶——丁可。

和李富生真正青梅竹马的人。

我客套道：“本来就是委屈她了，你让她删做什么？”

丁可听罢嘟着嘴，瞥向李富生，“我就说了小雯姐不会在意的，你还非要我跟着来道歉。”

李富生舍不得她生气，连忙摸摸她的头，想要安抚她。

2

“咳咳！”

这个时候，我的身后走出了一个穿金戴玉的妇人。

与乡下那些常年日晒雨淋的农妇不一样，她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贵气。

当然，也有一股后天形成的傲气以及刻薄气。

她是李富生的妈。

也就是这场婚礼上我名义上的婆婆。

“婆婆。”

我叫她。

本来乡下的女孩子嫁人后一般都是给婆婆公公直接叫爸妈的。

但因为我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所以我这二十几年一直没叫过这个名称。

连对我有着生育之恩的亲妈都没得到过的称呼，我自然也不会给别人。

婆婆脸上堆起讨好的笑，看着我手上的戒指，“明儿婆婆再给你打两套新的，一套放着，一套平常戴着。”

我连忙回握住她的手，拒绝道：“婆婆，已经够多了，您看我全身上下，哪里还有位置戴呀？”

婆婆旁若无人的拉着我的手说笑，“哎哟，才嫁过来就开始给婆家省钱算什么哦。我自己没女儿，又特别喜欢你，娶了你是我们富生高攀，婆婆待你就如同亲女儿一样，不用不好意思。”

我维持了一上午的机械式笑容破裂，佯装生气的撒娇：“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话，我读书的时候，他那么忙，都还亲自照顾爸爸。两夫妻不就是要互相扶持吗，哪有谁高谁低。”

“哎呦呦，果然博士生就是大不一样，说的这些话呀，叫我老太太听着是又高兴又窝心。不像有些上不了台面的，除了狐媚男人，还会做什么！”

我笑意不变。

早知她醉翁之意不在我。

只是想借着我刺丁可几句罢了。

果然。

她一说完这句，丁可就赌气走了。

婆婆横了她一眼，转身看我的时候，又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而李富生，并没有像我预料中的那样追出去。

我蹙了蹙眉。

这倒是叫我有些不安。

3

说是婚礼，其实也不过是两家人再加上一些亲戚和邻居坐在一起吃顿饭。

毕竟，这场婚礼，准备的实在是匆忙。

P好结婚证，宴请宾客，再到婚礼布置，宴会准备。

也不过是五天的时间。

所以我的戒指是不合尺寸的。

婚服是临时借的。

结婚的对象，也是我根本就不喜欢的。

但只要我爸能高兴。

这一切就没什么。

我的爸爸。

为我操劳了一辈子的爸爸。

他说，他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嫁给让他放心的人。

而李富生，就是能让他放心的人。

他家不仅是村里的首富，他也一直对重病的爸爸照顾有加。

一是，我爸曾经教过他课。

他为人仗义，村里人有个什么事，能帮的他也都会帮。

二则是，我爸与他妈是老同学。

爸爸说了，如果以后我去了他们家，不会受到婆婆的刁难。

其实我并不理解我爸是怎么想的。

他们老一辈的思想已经成型。

我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里改掉他的想法。

更何况。

我爸已经没时间了。

我只能和有女朋友但一直不被他妈承认的李富生一拍即合。

来个假结婚。

到时候我已远赴国外，他也可以掩人耳目，带着丁可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而不是天天被他妈相亲。

至于为何他与我一样，总是会为了爸妈妥协。

大概因为，我们都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吧。

养育之恩，大过天。

4

“小雯。”

爸爸坐在轮椅上，因为疾病，半边身子都没知觉。

两年的病痛折磨，医生说爸就这最后一个月了。

我走上前微微蹲在他身边，“爸，这下您放心了，我已经嫁给了富生，婆婆也会对我很好，到时候等我博士一毕业，我就回来，给您生几个小胖孙，到时候您可不能不帮我带哦。”

“哎呀，你这丫头，也不知羞。”

爸爸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自他病后，眉间总是透着一股苦涩。

也就今天，看着高兴了些。

那我的所作所为……也算是没有白费。

我凝了凝眼，看着远方。

想起了我给师兄发的那条消息。

我说：我要结婚了。

而这条消息的上一条消息是他发的。

他说：师妹，我等你。

决定回村里结婚的那天，我已经到了候机厅。

可我上一秒才接到他的消息，下一秒就接到了爸爸病重以及坚持要我回家结婚他才能含笑九泉的电话。

我没有选择。

只能让他不要再等。

从本科到研究生，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的人是我。

我也知道。

可我精力有限，不会把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学习时间拿去谈恋爱。

我自私的想过要他等着我。

但我知道，这并不现实。

所以我狠下心明着暗着拒绝了他两次。

他错了可以有他的家庭托底，我一旦错了，就会被立马打回原形。

这么多年过去了，天之骄子的师兄真的在等我。

他默默拒绝着所有异性的爱意，像个已婚人士与她们保持着距离。

对我则是，偏爱，又克制。

我知道我不应该辜负他。

可偏偏，还有一个人排在了他的前面。

那就是我的爸爸。

我没办法看着他抱有遗憾的离去。

5

白天的宴会结束后，留在李富生家里的就只有一些比较亲近的长辈。

他家在村里是首富，所以在乡下的房子也修的格外的气派。

客套了一天，我找个借口出来透风。

沿着门前的路一直走，隐约听见一些细碎的呻吟声。

我叹口气，心想这天都还没完全黑呢？忍忍不行吗？

“啊，富生哥，富生哥……”

噢……

的确没办法忍。

到时候，李富生他妈妈盯着。

他俩还真没啥机会。

我又小心翼翼的溜了回去。

终于等到宾客散尽，大家念着新婚夫妻热情似火，都识相的把空间留给了我和李富生。

我瞥了眼他还有些泛红透着情欲的眼，主动道：“我去一楼，三楼留给你们。”

我正要起身，却被他拉住了手。

我反射性的摆脱了他的掌，拧着眉，绷紧了身体。

“哦，小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我一时心急，冒犯了哈。我们先坐一会儿，你知道我妈那个人的，她不喜欢丁可，所以把我看的特别紧，这不，现在估计在哪栋别墅看着呢。”

“我们先坐一会儿，随便说几句话后再顺手把窗帘关了，你不用下楼，丁可……在另一栋等我，到时候我趁黑溜过去就行。”

“那你妈发现了怎么办？”

李富生挠挠头，“我妈……倒也不变态，知道我俩休息了她自然就会去做别的事的。”

我有点脸红，后悔这么多此一举。

他一向坦然，直接倒了杯酒，“小雯，虽然这个婚礼是假的，但我的确没用心准备，有些委屈你。你知道的，丁可爱吃醋，光是听说我要和你假结婚就一直在闹，我要是真用心准备，她会不开心的……说了半天，反正就敬你一杯吧，咱俩互帮互助，等到丁可生下孩子，我妈反对不了我们的时候，我会向其他人澄清的……”

他的话越来越多，下肚的酒也越来越多。

我稍微退退身，给丁可打了个电话，“李富生好像有点不舒服，你来接一下他。”

她冷哼了句，很快上了楼。

她对我自然是不善的，但我也无意解释什么。

李富生在她的搀扶下，要醉不醉的唤着她小名，她才浮起娇羞的笑意。

我等他们走后，关掉灯，找了个最朴素的房间。

直到手机发出微弱的光芒。

我心中一痛。

拿起手机一看。

果然是师兄。

“师妹，新婚快乐。”

我握着手机，蹲在墙角。

感觉天边的月色照进窗户，照上我斑驳的脸。

我知道。

从此以后，我与他再也不可能了。

我退出他的聊天界面，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还是没舍得删掉。

六年。

只有和他的聊天纪录，是我既不会去看，也不会去删的。

“师兄。”

我默默念着他。

却知道，恐怕从此之后，连见他一面都成了奢望。

他不会原谅我的。

6

我哭了半夜，最后昏昏沉沉的躺在了飘窗上。

被门外的低语声吵醒。

“不识好歹的贱女人，居然锁了门。”

“富生哥，你答应我了的，就这一次。”

“要不是你生不出孩子，我至于听妈的话来操她吗？你给我上去，别碍我的事。”

“不要，我就要守在这里。你答应了的，你只想要个聪明的孩子交差，你不准真的喜欢他。”

……

断断续续的低语伴随着撬门声一阵一阵的传进我的脑海，让我最后突然惊醒。

还来不及反应话里的内容，身体就已经快速站在了飘窗之上。

可惜，窗口很小，我根本下不去，就算下去了，以三楼的高度，我也跑不掉。

眼看着他就要把门撬开，我只能想办法去抵门。

天知道。

这间屋子相当于个保姆间，床根本就是个床架子，一点重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