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然后是尖锐的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巨响，玻璃破碎的哗啦声。

还有……一片刺目的红色。

林默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是熟悉的天花板，模糊的阴影轮廓。

空调外机低沉的嗡鸣是房间里唯一稳定的声音。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覆着一层冰冷的薄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

他静静地躺着，等待身体的反应平复。

几秒钟后，他掀开薄被，坐起身。

房间没有开灯。

唯一的光源来自窗外，城市霓虹的光污染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几条冰冷的、近乎蓝色的亮带。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报、电子元件和一种近乎无菌的、缺乏人气的味道。

他的卧室兼工作区很大，但显得逼仄。

三块大小不一的显示屏占据了一张长桌的大部分面积，屏幕上运行着休眠程序，深色的背景里流淌着无声的、缓慢变化的绿色数据流。

主机箱的指示灯像呼吸一样明灭。

桌子周围，各种线缆像藤蔓一样缠绕、垂落，连接着服务器机架、外部硬盘阵列和散落各处的电子设备。

房间的另一侧，杂乱的景象与科技感的设备形成对比。

几个披萨空盒叠放在垃圾桶旁。

空咖啡罐和能量饮料瓶堆在桌角。

书架上塞满了厚重的技术手册和数据理论著作，书脊上的字迹己经模糊。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白板。

白板上写满了密集的数学公式、算法结构图、数据节点关联符号，以及无数用不同颜色记号笔标注的问号和箭头。

一些部分被反复擦拭修改，留下模糊的印记。

中心区域，几个关键词被重重圈起：”行为预测模型“、”异常数据流“、”概率阈值“。

林默赤脚踩过微凉的地板，没有看那白板一眼。

他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映出一张三十岁左右的男性的脸，肤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色阴影。

头发有些长，凌乱地垂在额前。

他的眼神空洞，缺乏焦点。

他用冷水扑了脸，水流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滴落。

他用毛巾擦干，动作机械。

回到工作区，他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

指尖划过屏幕，唤醒。

没有解锁动画，首接进入一个定制的主界面，上面是十几个监控着他身体基本体征和数据服务的窗口。

他忽略那些跳动的数字，点开一个图标简洁的食品配送应用。

界面自动登录。

推荐菜品列表根据他的历史订单数据和当前时间生成。

他滑动了几下，没有浏览文字描述，只快速扫过营养成分表和热量数据。

指尖在一个”照烧鸡胸肉杂粮饭“的选项上停留片刻，点了下去。

定制要求栏里，他快速键入：”放门口，按铃，离开。

谢谢。

“支付自动完成。

订单确认界面弹出，预计送达时间：十七分钟后。

他放下平板，走到客厅。

客厅几乎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单人沙发对着墙壁。

墙上挂着一台大尺寸智能电视，屏幕漆黑。

他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按了一下。

电视屏幕亮起，无声地播放着早间新闻。

画面切换，出现山区航拍镜头，然后是救援人员抬着担架的模糊影像。

新闻标题条在屏幕下方滚动：”本市驴友独自登山不慎坠崖，救援人员确认其不幸遇难“。

林默的目光在新闻画面上停留了大约两秒。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瞳孔里倒映着屏幕的冷光。

他按了一下遥控器，屏幕瞬间变黑，房间重新陷入昏暗与寂静。

他坐回电脑前。

主显示屏的数据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多层代码编辑器窗口。

他戴上抗噪耳机，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他的手指落在机械键盘上，开始打字。

清脆的敲击声在房间里以稳定的节奏响起，取代了他的心跳声。

十五分钟后，门铃响了一声。

非常短促，严格按照他的指令执行。

键盘敲击声没有停顿。

又过了两分钟，敲击声停止。

他起身，走到公寓门后。

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看向门旁的监控屏幕。

屏幕上分割出几个画面：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纸质外卖袋放在门口的地垫上；电梯厅的监控显示电梯正在下行；大楼出入口的监控没有异常。

他解开防盗链，打开门。

只开了一条足够伸出手的缝隙。

他拿起地上的外卖袋，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温热的餐盒。

塑料袋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

他迅速关上门，重新锁好，扣上防盗链。

他拎着外卖袋走回工作区，将其放在桌角一堆技术期刊的旁边。

塑料餐盒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凝出细微的白雾。

他没有打开它，视线重新回到发光的代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