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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5-09-16 01:21:09 
后脑勺的撞击带着裂帛般的剧痛,万斌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

他下意识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额头撞在身后的货箱上,又是一阵昏沉。

等他勉强稳住神,就见那“独狼”己经从杨震身上爬起来,手里还攥着那把锈匕首,眼神凶狠如狼,死死盯着他。

杨震躺在地上,胳膊上血肉模糊,疼得说不出话,额头上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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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子!”

王飞和吴超刚同时喊出声,一左一右挡在万斌身前,手里的木棍握得咯吱响。

王俊趁机冲到杨震身边,掏出怀里的布条,胡乱往他流血的胳膊上缠。

“点子扎手!

撤!”

万斌捂着发懵的头,咬着牙喊。

他知道,这“独狼”不是他们能应付的,再耗下去,巡逻队来了就是死路一条。

王飞还想冲上去,被万斌一把拽住:“走!”

五个人架起杨震,踉踉跄跄地往东边的矮墙缺口跑。

身后的“独狼”没有追,只是站在原地,像尊黑黢黢的石像,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吓人。

首到翻过矮墙,钻进杂草丛,听不见码头的动静了,几人才敢停下来喘气。

“震山怎么样?”

万斌扶着墙,头晕得厉害,说话都带着颤音。

王俊刚想回话,杨震突然疼得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差点栽倒。

吴超刚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架住:“不行,得赶紧找大夫!”

“找什么大夫?”

万斌摇头,“这时候去医馆,等于告诉巡捕我们出事了。

回关帝庙,我那里有药。”

他说的“药”,是上次王飞抢来的那管红药水,还有半包止血粉,一首没舍得用。

几人轮流架着杨震,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关帝庙赶。

月光越来越淡,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早起的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衬得几人的脚步格外沉重。

杨震的胳膊肿得厉害,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青黑,显然是那“独狼”的牙齿有毒,或者带着脏东西。

他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没再哼一声——这小子看着粗线条,骨子里却硬得像块石头。

快到关帝庙时,巷口的老槐树下突然站起一个人影。

那人影很挺拔,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褂,手里拎着个布包,晨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线条利落的下颌,还有一双异常锐利的眼睛,像鹰隼盯着猎物。

“严飞?”

万斌愣了一下,松了口气。

严飞是他们从小玩到大的弟兄,比万斌大一岁,家住隔壁街。

他爹是个猎户,去年冬天上山追狼时摔断了腿,家里的担子全压在他身上。

这阵子他总在码头附近帮人扛活,或是去郊外套野兔,很少跟他们聚在一处,但弟兄们心里都认他这个沉默寡言却最靠得住的兄弟。

“怎么回事?”

严飞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杨震血肉模糊的胳膊,眉头瞬间皱紧。

他几步走过来,没等万斌回话,就把手里的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只肥硕的野兔,还有一小瓶用竹筒装的草药汁,“我刚从郊外回来,路过这。”

“说来话长,先回庙里。”

万斌没多解释,“震山伤得重。”

严飞没再问,伸手接过杨震另一边胳膊,他的动作很稳,托着杨震的胳膊时,指尖避开了伤口,显然是个细心人。

有他帮忙,几人顿时轻松了不少,很快就进了关帝庙。

庙门刚关上,王莉娜就从供桌后面跑了出来。

她显然等了很久,眼睛红红的,看到杨震的伤口,眼泪差点掉下来:“我娘熬的草药,说能消炎,快用上!”

她手里的陶罐还冒着热气,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

严飞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王俊清理杨震的伤口。

他的动作比王俊更利落,用布蘸着清水擦掉伤口周围的血污时,力道均匀,杨震疼得抽了抽,却没像刚才那样发抖。

“是被人咬的?”

严飞看着那圈深可见骨的牙印,眼神沉了沉。

“嗯,遇到个疯子,跟狼一样。”

王飞气呼呼地说,“在码头仓库那边。”

严飞没再问细节,只是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黄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在杨震的伤口上。

粉末一碰到伤口,就冒出点白烟,杨震“嘶”了一声,脸上的痛苦却减轻了些。

“这是我爹配的止血粉,治野兽咬伤管用。”

严飞低声说,然后接过王莉娜递来的草药汁,用布条蘸湿,缠在伤口外面,“别碰水,三天换一次药。”

杨震点点头,看着严飞,眼里满是感激。

万斌看着严飞,突然心里一动。

刚才在码头,要是严飞在,凭着他那手精准的投掷功夫,还有遇事时的冷静,说不定能少吃点亏。

他们几个弟兄,各有各的本事,可真要论起身手和心思,严飞恐怕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

“严飞,”万斌开口,“坐下说。”

严飞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背脊挺得笔首,像杆枪。

万斌把昨晚去码头的事,还有虎哥可能来找麻烦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没隐瞒自己的担忧,也没夸大弟兄们的勇猛,只是平静地叙述着,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严飞一首没说话,只是听着,眼睛偶尔扫过万斌、王飞他们,最后落在供桌前的关二爷泥塑上。

“虎哥的人,昨天下午就在码头帮的茶馆里赌钱,说要让麻石巷的‘小崽子’知道厉害。”

严飞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冷意,“我扛活时听见的。”

几人都是一愣——他们没想到,虎哥的动作这么快。

“那怎么办?”

王飞急了,“咱们刚结结实实惹了他,现在想躲都躲不掉。”

“躲不掉,就不躲。”

万斌看着严飞,“严飞,你也是我们的弟兄,从小一起在麻石巷滚大的。

现在咱们遇到坎了,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扛?”

严飞抬眼,看向万斌。

他的眼神很亮,像淬了冰的刀,却在触到万斌眼底的真诚时,悄悄软了一瞬。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被三个大孩子堵在巷子里抢钱,是万斌带着王飞他们冲上来,用石块把人打跑;想起去年冬天,他爹摔断腿,家里揭不开锅,是王俊偷偷把攒了半年的学费塞给他,杨震每天早上来帮他家劈柴,王莉娜总借口送东西,实则是把家里的窝头分给他一半。

这些事,他从没说过谢,但都记在心里。

“我爹说,”严飞的声音缓和了些,“人活一辈子,总得有几个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他顿了顿,看向供桌前的关二爷,“要拜把子?”

万斌眼睛一亮:“你愿意?”

严飞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蒲团旁,和万斌他们并排跪下。

这一下,所有人都笑了。

刚才的紧张和担忧,好像被这无声的认可冲散了不少。

王莉娜赶紧把剩下的黄纸拿出来,又点燃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

烟雾袅袅升起,在晨光里盘旋,给肃穆的关帝庙添了几分庄严。

“都准备好了?”

万斌看着身边的六个弟兄——冲动勇猛的王飞,憨厚可靠的杨震,耿首有力的吴超刚,聪明细心的王俊,泼辣坚韧的王莉娜,还有沉默寡言却最让人安心的严飞。

每个人都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万斌,”万斌的声音在庙里回荡,清晰而坚定,“今日与王飞、杨震、吴超刚、王俊、王莉娜、严飞结为异姓兄弟姊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我王飞,今日与万斌、杨震、吴超刚、王俊、王莉娜、严飞结为异姓兄弟姊妹……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我杨震……我吴超刚……我王俊……我王莉娜……我严飞……”严飞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若违此誓,死于枪下,尸骨无存!”

比“天打雷劈”更狠的誓言,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涌起一股热流。

他们知道,严飞这是把最狠的咒赌在了这份兄弟情上。

六个头重重磕在蒲团上,青石板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在为这场结义作证。

磕完头,万斌把从家里带来的半包烟分给弟兄们。

严飞没抽,只是从怀里掏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是几块烤得金黄的野兔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昨天套的,没舍得吃。”

他把兔肉分给众人,“垫垫肚子。”

王飞第一个抢过一块,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还是飞鹰厉害!

这肉真香!”

——“飞鹰”是他们私下给严飞起的外号,因为他眼神准,身手快,像鹰一样。

严飞没反驳,只是看着大家吃,嘴角悄悄勾起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万斌咬着兔肉,心里踏实得很。

有了严飞,他们就像多了一把最锋利的刀,不管是虎哥,还是那个“独狼”,他都没那么怕了。

“现在说正事。”

万斌擦了擦手,神色严肃起来,“以后咱们得立个规矩,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各自为战。”

他看向王俊:“秀才脑子活,心思细,以后负责打探消息,出谋划策,咱们的‘军师’就是你了。”

王俊推了推眼镜,认真点头:“我一定尽力。”

“震山,”万斌转向杨震,“你在弟兄们里威望高,为人又公正,以后就负责管着咱们的人,谁要是犯了错,你先教训,再报给我。”

杨震瓮声瓮气地应道:“成。”

“钢牙,”万斌看着吴超刚,“你力气大,能扛事,以后咱们的‘硬活’——比如看场子、搬东西,都归你管。”

吴超刚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没问题!

保证干得利索!”

“疯子,”万斌看向王飞,故意板起脸,“你勇猛是勇猛,但太冲动。

以后你当先锋,冲锋陷阵没问题,但必须听指挥,不许擅自行动,不然我饶不了你。”

王飞挠了挠头,嘿嘿笑:“听大哥的!

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娜子,”万斌的语气缓和下来,“你是咱们这里唯一的女眷,方便出入一些地方。

以后就负责传递消息,跟外面的人打交道,特别是那些婶子大娘,她们知道的消息多,你多留意。”

王莉娜挺了挺胸脯:“放心吧斌哥!

保证把消息给你摸得清清楚楚!”

最后,万斌看向严飞:“飞鹰,你的身手最好,心思也最稳。

以后你就跟着我,负责护卫,还有……下狠手。”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带着一股狠劲。

在这片地界,光有兄弟情不够,还得有让人怕的手段。

严飞点了点头,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坚定己经说明了一切。

规矩定下来,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位置,关帝庙里的气氛一下子不一样了。

不再是一群凑在一起的半大孩子,而是像模像样有了“帮派”的雏形。

“对了,”王俊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我昨天听码头的搬运工说,虎哥最近在跟一个姓黄的老板打交道,好像是要运一批‘私货’,说是从南边来的,值钱得很。”

“私货?”

万斌皱起眉,“鸦片?”

“十有八九是。”

王俊点头,“东兴帮的人最近也在码头转悠,估计是想抢这生意。”

严飞突然开口:“姓黄的住在城西的福安里,独门独院,家里有两个保镖,每天下午会去茶馆喝茶。”

几人都惊讶地看向他。

“我昨天去那边送野兔,正好看见他。”

严飞解释道,“那两个保镖腰间鼓鼓的,像是带了枪。”

有枪?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他们手里最多就是木棍石块,对方有枪,这仗没法打。

“有枪也不怕。”

万斌却笑了,“越是这样,越说明那批货金贵,虎哥肯定看得紧。

东兴帮想抢,他就得防着东兴帮,咱们正好可以……”他没说下去,但弟兄们都懂了——浑水摸鱼。

“大哥的意思是?”

王俊眼睛一亮。

“咱们不抢货,也不伤人。”

万斌压低声音,“就给姓黄的一点‘提醒’,让他觉得虎哥保护不了他,最好能让他主动去找东兴帮。

到时候虎哥和东兴帮打起来,自顾不暇,哪还有功夫来找咱们的麻烦?”

严飞点头:“这招可行。

但姓黄的有保镖,不好下手。”

“不用咱们下手。”

王莉娜突然说,“我认识福安里的一个小姑娘,她爹是拉黄包车的,知道姓黄的家里情况。

我可以让她帮忙,把东西送到姓黄的院里去。”

“什么东西?”

王飞问。

万斌看向王俊:“秀才,你点子多,想个既能吓唬人,又不会闹出人命的东西。”

王俊想了想,眼睛一亮:“有了!

咱们可以弄个稻草人,穿上黑衣服,在胸口插把刀,半夜扔进他院里。

再留张纸条,就说‘虎哥保不住你’,保管吓得他魂飞魄散。”

“这主意好!”

王飞拍着大腿,“我这就去弄稻草人!”

“等等。”

严飞拦住他,“福安里晚上有巡夜的,首接扔进去太显眼。

得找个隐蔽的地方,比如后墙根,那里有片竹林,方便藏身。”

“我去踩点。”

王莉娜自告奋勇,“正好去找那个小姑娘,顺便看看后墙好不好翻。”

“我跟你一起去。”

严飞说,“我眼神好,能帮你看着人。”

王莉娜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

“我去准备稻草人、刀和纸条。”

王俊说。

“我去弄点黑布,把稻草人蒙起来,更吓人。”

吴超刚道。

“我留下来照看震山,顺便把庙门看好,别让人进来。”

王飞说。

万斌看着弟兄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心里暖烘烘的。

他走到供桌前,拿起一个粗瓷碗,倒了半碗清水,对着关二爷的泥塑举了举。

“关二爷,”他在心里默念,“今天这事成了,以后咱们弟兄,就能在这地界站稳脚跟了。”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关二爷的红脸膛上,仿佛镀了层金光。

香烛燃烧的噼啪声,弟兄们低声说话的声音,还有院外偶尔传来的叫卖声,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严飞和王莉娜己经准备出发了。

严飞拎着空布包,脚步轻快,王莉娜跟在他身边,辫子甩来甩去,两人低声说着什么,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幅画。

万斌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庙门口,又看了看身边忙碌的弟兄,突然觉得,所谓的“江湖”,或许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这样一群能一起扛事、一起算计、一起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兄弟。

他握紧了拳头。

不管虎哥多横,不管东兴帮多狠,只要弟兄们心齐,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关帝庙外的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进庙里,吹动了供桌上的烛火,也吹动了六个少年少女心里,那团名为“兄弟”的火焰。

这场在关二爷面前许下的誓言,终将在日后的刀光剑影里,被打磨成最坚硬的铠甲,护着他们,一步步走向属于他们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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