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京城气氛诡异到极点。

摄政王萧廷深，权倾朝野、闻风丧胆的“活阎王”，竟真要迎娶当众摔碎太子定情信物、宣称“宁死不嫁太子”的江家嫡女江云曦！

没有纳采问名，没有三书六礼，无一丝缓冲。

三日前东宫惊天变故余波未息，摄政王府迎亲仪仗，己浩浩荡荡、堂而皇之穿过朱雀大街，首抵江府！

仪仗之盛，远超太子规格！

象征亲王至尊的九旒冕旗猎猎作响，玄甲森然王府亲卫开道，铁蹄踏青石板发出沉闷整齐回响，如敲打每个观礼之人心坎。

朱漆描金八抬大轿华丽刺眼，轿帘狰狞狴犴纹阳光下闪烁冰冷金属光泽，无声彰显主人权势威仪。

没有喜庆唢呐，只有肃杀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整个迎亲过程快如奔雷闪电，带着不容置疑霸道。

萧廷深未亲迎，只派了麾下最得力心腹、统领黑甲卫指挥使沈墨前来。

江府门前，江震山一身家常便服，身形魁梧如山，鬓角白霜比三日前又添许多。

他看着那顶象征滔天权势也代表无尽深渊的华丽大轿，看着周围沉默肃杀黑甲卫，眼神复杂到极点。

担忧、愤怒、无奈、一丝对女儿疯狂选择的悲凉……最终化为沉重叹息。

“曦儿……”他看着被喜娘搀扶出来、一身同样玄色为主、金线绣狴犴纹、如献祭般嫁衣的女儿，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堵胸口，最终只沙哑低语，“……保重。”

盖头下，江云曦身体微不可察一颤。

父亲饱含复杂情绪声音，如细针刺破强行筑起的坚硬外壳，首抵心底最柔软疼痛处。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腥甜，才压下喉头哽咽眼中酸涩。

没说话，只隔厚重盖头，对着父亲方向，深深、深深福了一礼。

这一礼，是告别，是愧疚，更是无声誓言——爹，娘，哥哥们……等着我！

曦儿定要用仇人的血，洗刷江家冤屈！

随即，在喜娘搀扶下，毫不犹豫转身，踏上那顶华丽冰冷的八抬大轿。

轿帘落下，隔绝外面所有惊骇、同情、幸灾乐祸目光，隔绝父亲沉痛眼神。

轿子稳稳抬起，平稳如行驶静水之上，唯有铁蹄踏地沉闷声响透过轿壁传来，一声声，敲击耳膜，敲击紧绷心弦。

无喧闹，无祝福。

这支沉默肃杀迎亲队伍，在无数道目光复杂注视下，沉默穿过长街，沉默抵达位于皇城西侧、毗邻禁宫、象征无上权柄与森然杀伐的摄政王府。

王府正门大开，同样无喜庆装饰，只有玄甲卫沉默伫立两旁，刀戟如林，寒光凛冽。

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繁琐冰冷仪式在窒息寂静中进行。

跨火盆（火盆烧着不知名黑色木炭，散发奇异冷香），拜天地（对着空旷肃穆、供奉狴犴神兽而非龙凤的祠堂），夫妻对拜（隔着盖头，江云曦只感觉到对面高大身影投下、带着绝对压迫感的阴影）……当最后一声“礼成”落下，江云曦被引入名为“栖梧院”的新房时，紧绷神经几乎断裂。

新房内，同样触目惊心玄色与暗金。

玄色帐幔，玄色被褥，暗金线狴犴纹桌围椅披……唯一光源是几盏巨大、燃烧特殊油脂的长明灯，散发略显幽冷白光，将整个房间映照如幽冥鬼域，毫无新婚暖意。

喜娘侍女悄无声息退下，动作轻捷如鬼魅，消失在门外。

厚重雕花木门轻轻合拢，隔绝外界最后一丝声响。

偌大新房，只剩她一人。

很快，脚步声传来。

沉稳，有力，带独特韵律，不疾不徐由远及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尖上。

最终停在门口。

“吱呀——”门推开。

一股混合凛冽松针与极淡血腥气的独特气息，随门外涌入微冷夜风，瞬间弥漫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