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与鬼同居，终究不可能只有搞笑。

林凡逐渐发现，阿饿的存在，并不仅仅是一个贪吃的古代宅鬼那么简单。

首先，他发现自己公寓里的温度总比外面低几度，尤其是阿饿经常待的地方，那种阴冷是渗入骨髓的，开暖气效果也不大。

其次，家里的电器开始变得不稳定。

灯光会莫名闪烁，尤其是在阿饿情绪激动（比如看到新零食）的时候。

电视机会自己跳台，有时会定格在一些雪花屏上，隐约能看到扭曲的人影——那绝不是阿饿。

最让林凡心悸的是，他偶尔会在半夜听到一些声音。

不是阿饿吸食东西的声音，而是另一种……更细微、更混乱的低语声，像是很多人在他耳边模糊地呓语，听不清内容，却让人莫名烦躁和恐惧。

每当他被这种声音惊醒，总会看到阿饿缩在房间的角落，身体比平时更透明，瑟瑟发抖，脸上带着林凡从未见过的、真正的恐惧。

“阿饿，那是什么声音？”

林凡又一次忍不住问。

阿饿的身体抖了一下，眼神闪烁：“没……没什么……可能是恩公你听错了……” “少来，你明明也怕得要死。”

林凡盯着他，“这房子里，不止你一个，对不对？”

阿饿沉默了，半透明的身体像水波一样荡漾。

许久，他才低声说：“恩公……此地……此地乃小生殒命之处，阴气沉积，本就容易吸引……一些不好的东西。

往日小生浑噩，它们也浑噩。

如今小生因恩公之食而灵智渐清，它们……似乎也被惊动了……”林凡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比阿饿带来的冷气更甚：“它们是什么？”

“一些……迷失之物。”

阿饿的声音充满了忌惮，“比小生更混沌，更饥饿……并非针对食物，而是针对……生气。”

林凡瞬间懂了。

那些低语，是其他鬼魂？

而且是对活人有害的那种？

恐怖感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攫住了林凡。

他原本以为只是养了个奇葩的吃货室友，没想到却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受到影响。

他变得更容易疲劳，脸色苍白，食欲不振（即使食物没被阿饿吸过）。

有一次他在公司复印文件，无意中看到苍白的复印灯光下，自己身后似乎重叠着一个模糊的、穿着旧式衣服的干瘦影子，他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他想起老人们说的，活人长期和鬼物待在一起，阳气会被削弱，甚至会……倒大霉。

林凡第一次严肃地思考，是不是该请个大师，或者干脆搬家，彻底摆脱阿饿。

当他吞吞吐吐地向阿饿表达这个想法时，阿饿愣住了。

他没有哭闹，也没有哀求，只是身体变得更加透明，几乎要消失在空气中。

他低下头，用林凡从未听过的、极其落寞的语气说：“小生明白了……是小生拖累恩公了。

恩公乃生人，阳气旺盛，前程远大，确实不该与我这等阴秽之物长久纠缠……能得恩公这段时日的款待，尝遍前所未有之美味，小生……己心满意足，再无遗憾。”

他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但那表情比哭还难看：“恩公不必寻法师，徒增耗费。

待小生力量再弱一些，自会寻一处阴僻角落沉寂下去，不再打扰恩公……”看着阿饿那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想起他偷吃时的心虚、吃到辣时的狼狈、喝到可乐时的惊喜、吹跑小偷时的得意……林凡心里堵得难受。

这个又怂又馋又可怜的饿死鬼，其实从没真正伤害过他，反而带给他不少（痛苦的）欢乐。

他只是太饿了，饿了几百年。

而那些真正危险的“东西”，似乎是因为阿饿的“活跃”才被吸引来的。

如果阿饿沉寂下去，那些低语会消失吗？

还是会更肆无忌惮？

林凡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算了算了！

当我没说！

你给我好好待着！

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

阿饿猛地抬头，眼睛里重新闪烁起微弱的光亮。

“第一，尽量别在我睡觉时候搞出动静！”

“第二，帮我盯着点那些‘不好的东西’，有情况立刻报告！”

“第三！”

林凡咬牙切齿，“下个月房租，你得想办法帮我分担点！

比如再去吓跑几个小偷看看他们有没有掉钱包什么的！”

阿饿愣了片刻，随即欣喜若狂地连连作揖：“小生遵命！

恩公放心！

小生定当恪尽职守，为恩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虽然他一个鬼也赴不了汤蹈不了火。

林凡看着重新活跃起来的阿饿，心里既无奈又有一丝奇异的安定。

他知道，这场人鬼室友的闹剧，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而潜藏在公寓角落里的真正恐怖，或许才刚刚开始显露冰山一角。

他的日常生活，注定要在搞笑与恐怖的钢丝上，继续摇摆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