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点微小的触动，很快就被现实的冰冷扑灭了。

就在林凡提着外卖准备离开时，一个穿着时髦、满身酒气的年轻男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小店，差点撞到林凡。

“老板！

老规矩！

炒几个拿手菜！

快点！”

年轻男人大着舌头喊道，一屁股坐在空位上，把手机拍得啪啪响。

徐师傅皱了下眉，没理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干自己的活。

那年轻人等得不耐烦，又开始嚷嚷：“老头！

听见没有！

快点！

妈的，破地方效率真低！”

林凡不想惹事，低着头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谁知那醉汉突然伸了个懒腰，胳膊猛地一甩，正好打在林凡提着的外卖袋上！

“啪嗒！”

餐盒掉在地上，盖子摔开，里面的菜汁饭粒洒了一地。

林凡懵了。

醉汉也愣了一下，随即反而恼羞成怒，指着林凡的鼻子骂：“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往我手上撞？

老子这衣服多贵你知道吗？

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林凡气得浑身发抖：“明明是你打掉的！”

“放屁！

就是你撞的我！

穷送外卖的，还敢赖账？”

醉汉不依不饶，站起来就想推搡林凡。

店里的其他食客都看了过来，但没人出声。

徐师傅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盘子，冷冷地看着这边。

林凡拳头攥紧了，指甲几乎掐进手心。

他看着对方嚣张的脸，看着一地狼藉的外卖，想到又要赔偿、可能又要被投诉、被扣钱……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冲上头顶，几乎让他失控。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挥出拳头。

他想起了卧病在床的母亲，想起了下个月的房租，想起了自己根本惹不起这种人。

所有的怒火和屈辱，最终化为了身体的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沙哑地说：“……对不起。”

说完，他不再看那个醉汉，默默地蹲下身，拿出随身带的纸巾，一点一点地清理地上的污渍。

汤汁浸透了他的手指，黏腻而冰冷，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徐师傅看着蹲在地上默默收拾的林凡，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林凡清理干净地面，站起身，对着徐师傅低声道歉：“老板，对不起，弄脏您的地了。

这单……我会赔给客人的。”

徐师傅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林凡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麻木地走出“徐记饭馆”。

巷子外阳光微弱，但他却觉得比刚才在里面更加寒冷。

刚刚因为那碗粥而升起的一丝微光，彻底被这无妄之灾和现实的残酷碾碎了。

生活，似乎从来都不会给他一点好脸色看。

他推起电动车，感觉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

下一个订单在哪里？

今天的工钱够不够赔偿和罚款？

晚上回去吃什么呢？

这些问题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卖员，他的世界只有差评、罚款、冰冷的雨水和看不到尽头的奔波。

梦想？

未来？

那太遥远了，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是：赶紧送完剩下的几单，希望今天能少扣点钱，晚上那碗泡面，或许可以加一根火腿肠。

他发动电动车，汇入街上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流，再次变回了那个为生存挣扎、看不见未来的林凡。

那个破旧小饭馆和那个古怪的老头，似乎只是他倒霉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就会被遗忘在奔波的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