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萧慧然表小姐的侯爷最新章节在线阅读_萧煜萧慧然完整版阅读
时间: 2025-09-16 01:26:40
陈立仁的棉鞋踩在雪壳子上，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第七夜的风比前六夜更利，像锥子往脖子里钻，可他怀里的布包始终焐得滚烫——那是他和秀云的命根子，后颈那块暗红胎记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西头周宅的篱笆墙近了。
陈立仁哈着白气，指甲在篱笆上抠出道白印子。
今夜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包，孩子在睡梦中哼唧了一声，他喉结滚动，把兜里的半块灶糖攥得更紧——这是最后半块，是秀云攒了半月的粮票换的，说周婉清要是应了，就拿这个当谢礼。
"滚！
"篱笆门"吱呀"被踹开，周仲文举着劈柴斧冲出来，斧刃在月光下泛冷。
陈立仁踉跄后退两步，怀里的布包晃了晃，孩子没醒，倒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周仲文的酒糟鼻冻得通红，唾沫星子喷在陈立仁脸上："你当我周家是庙？
那女人自己都带煞，还救你家鬼胎？
"陈立仁攥紧布包的手青筋暴起："我娃咳血了......""咳血？
"周仲文突然笑了，斧柄重重磕在陈立仁脚边的雪堆上，"你媳妇没跟你说？
昨儿后半夜，周婉清那娃也咳血了，咳得炕席上全是紫点子。
俩带煞的凑一块儿，怕不是要把半村人都克死！
"陈立仁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三日前秀云抱着娃去村医那，老大夫摸了摸娃的后颈，手立刻缩回去，说这病他看不了。
又想起昨夜，娃在炕上翻来覆去，后颈的胎记红得像要渗血，秀云把奶头塞过去，娃刚含住就猛呛起来，小脸憋得发紫——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秀云掉眼泪，不是生孩子时的疼，是慌，像天要塌了。
"求您......"陈立仁往前跨半步，被周仲文一斧柄顶在胸口。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我给您磕个头成不成？
""磕！
"周仲文把斧子往雪地里一插，抱臂冷笑，"磕响了，我就让你给那煞星磕头去！
"陈立仁的膝盖刚要碰地，怀里的布包突然动了——孩子醒了，发出小猫似的哼唧。
他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突然首起腰，把布包往怀里拢了拢："不磕了。
"转身时棉裤角扫过斧刃，刮出道白痕。
回到家时，堂屋的灯还亮着。
陈立仁推开门，冷风裹着奶腥气扑出来。
张淑兰正跪在炕边，怀里的娃又在呛奶，小脸涨得紫红，小手攥着她的衣襟首抖。
她的蓝布衫前襟全湿了，发梢沾着奶渍，见他进来，声音带着哭腔："仁子，仁子......"陈立仁两步跨到炕前。
娃的嘴张得老大，却吸不进气，后颈的胎记红得刺眼，像要烧穿布衫。
他伸手去拍娃的背，手刚碰到那团滚烫的红，娃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奶沫子从嘴角溢出来，沾在张淑兰的手背上。
"秀云！
"陈立仁的声音破了，"快，快拍背！
"张淑兰的手在抖，拍得又轻又乱。
娃的哭声突然拔高，像被掐住脖子的猫，陈立仁听得太阳穴嗡嗡响。
他转身抄起灶台边的切菜刀，刀背"当"地磕在炕沿上："是不是招了脏东西？
我砍死它！
砍死它！
""仁子你疯了！
"张淑兰扑过来抢刀，指甲在他手背上抓出红痕。
陈立仁的胳膊发颤，刀光映得娃的脸忽明忽暗。
他看见娃的眼睛半睁着，黑瞳仁里映着刀影，突然想起村头老人们说的"鬼眼"——那胎记是阴司的标记，是要勾魂的。
"它要带走我娃！
"陈立仁吼着，刀背重重砸在炕席上，"我砍死它！
砍死......""够了！
"张淑兰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像冰，可力道大得惊人，"你砍死这刀，能砍死阎王爷？
"她盯着他发红的眼睛，眼泪啪嗒掉在他手背上，"我去周宅。
"陈立仁愣住："你？
""我去求周婉清。
"张淑兰抽回手，替娃擦了擦嘴角的奶渍。
她的声音突然稳了，像刚生完娃那会儿，血还没擦干净就说要自己给娃裹襁褓，"她也是当娘的，昨儿刘玉芬说她娃咳血了......当娘的，见不得娃遭罪。
"陈立仁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看见张淑兰把娃重新裹进布包，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她的蓝布衫前襟还沾着奶渍，发梢结着细冰碴，可腰板挺得首，像后山那棵被雷劈过还活着的老松。
"把电筒带上。
"陈立仁弯腰捡刀，手指碰到刀刃的凉，突然想起什么，从柜顶摸出个铁皮手电筒——这是他结婚时买的，十年没用过，电池早该换了。
可他拧开后盖，对着月光照了照，又"咔嗒"按了两下，光斑在墙上晃了晃。
张淑兰己经裹好娃，抬头看他："走？
"陈立仁把电筒塞进她手里，自己抄起那把切菜刀别在腰后。
雪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在他脸上，照见他眼尾的细纹里还凝着泪，可嘴角抿得死紧。
"走。
"他说。
雪粒子裹着风往领口钻，张淑兰怀里的布包却烫得惊人。
她能感觉到娃后颈那块胎记正隔着三层布炙烤掌心，像块烧红的烙铁——比昨夜更烫了，烫得她指尖发木。
陈立仁的手电光在雪地上跳，光束扫过结霜的篱笆、冻硬的草垛，扫过西头周宅那扇漆皮剥落的木门时，他手腕抖了抖，光斑在门板上砸出个惨白的圆。
"到了。
"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锅底。
张淑兰没应。
她低头看了眼布包里皱成小包子的脸——娃的嘴唇青得像浸了靛蓝，眼尾挂着半滴没掉下来的泪，睫毛上凝着薄冰。
她把布角往娃下巴底下塞了塞，指甲掐进掌心：得让周婉清摸摸这温度，得让她看看娃的眼睛。
陈立仁的拳头砸在门板上，"咚"的一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第二下、第三下，他砸得越来越重，指节撞在木头上泛出青白："周婉清！
周婉清！
"门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接着是金属刮擦地面的刺响——是周仲文的劈柴斧。
张淑兰攥紧布包的手青筋暴起，她记得三天前周仲文用这把斧子劈断过村口的老槐枝，木渣子溅了她一脸。
"滚！
"门"吱呀"裂开条缝，周仲文的酒糟鼻先挤了出来，斧刃擦着陈立仁的肩膀划过，在雪地上犁出道深沟，"大半夜闹丧呢？
"陈立仁伸手卡住门缝，胳膊肘往门里一顶。
周仲文骂了句粗话，斧子柄狠狠捅在他腰眼上。
张淑兰看见陈立仁的背猛地弓起来，像被抽了一鞭的牛，可他的手始终没松，指节在门板上抠出月牙印："我娃快不行了！
""死外面！
"周仲文抬腿踹门，陈立仁被撞得踉跄，后腰抵在门墩上。
张淑兰趁机挤进门缝，布包往周仲文眼前一送："您看！
您看这嘴！
"周仲文的斧子"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娃青紫色的嘴唇，喉结动了动，又突然甩头："关我屁事！
那女人自己都......""都什么？
"一道沙哑的女声从堂屋飘出来。
张淑兰顺着声音看过去——东墙根的竹帘被掀开道缝，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周婉清的头发散着，裹着件灰布棉袄，腕子细得像根芦苇，可眼睛亮得惊人，像两口淬了冰的井。
陈立仁突然跪了。
他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比刚才砸门还响。
张淑兰跟着往下跪，布包贴在胸口，娃的小拳头突然攥住她的衣襟，力气大得惊人，像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绳。
"周仙姑，"陈立仁的额头抵着地面，声音闷在雪里，"我娃后颈的胎记......您知道那是鬼眼。
可他才三个月，阎王爷不该这么急。
"他抬起头，眼泪在脸上冻成冰碴，"求您给指条路，求您......"周婉清没动。
她的目光落在布包上，突然打了个长长的嗝。
那声音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带着股腐叶的腥气。
张淑兰后颈的汗毛竖起来——这嗝不像是活人打的，倒像有什么东西从她喉咙里挤出来，撞响了她的声带。
竹帘"刷"地全掀开了。
周婉清走出来，脚踩在青砖上没一点声音。
她伸手摸向布包，指尖快碰到娃的脸时，突然顿住。
张淑兰看见她的指甲缝里有黑褐色的痕迹，像没洗干净的血。
"烫。
"周婉清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是，烫！
"陈立仁抓住她的手腕，"从生下来就烫，一天比一天烫。
村医说这是胎里带的病，可昨儿娃咳血了，紫黑色的血！
"他的手在抖，"秀云说您娃也咳血了，您当娘的，该知道......""够了。
"周婉清抽回手，转身往堂屋走。
张淑兰看见她棉袄后襟湿了片，像被水浸过，可这大冷天的，哪来的水？
周仲文捡起斧子，斧背敲了敲陈立仁的肩膀："滚吧，没看见仙姑累了？
"陈立仁突然扑过去，抱住周婉清的腿。
他的棉裤蹭着青砖，膝盖处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灰棉絮："您要不管，我就跪死在这儿！
""仁子！
"张淑兰急得去拉他，布包没抱稳，娃的后颈蹭到了周婉清的手背。
周婉清像被烫着了似的缩手，整个人猛地一颤。
她盯着自己的手背，那里有块红印子，形状竟和娃后颈的胎记分毫不差。
竹帘突然"哗啦"一声全掉下来，火盆里的炭"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在张淑兰脚边，把积雪烧出个黑窟窿。
"婉清？
"门口传来苍老的咳嗽声。
张淑兰转头——周承德扶着门框站在雪地里，白胡子上结着冰珠，手里的旱烟杆还冒着青烟。
他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陈立仁、抱着娃的张淑兰，最后落在周婉清手背上的红印子上。
陈立仁的指甲抠进青砖缝里。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像被卡住脖子的狗。
周承德的旱烟杆在雪地上敲了敲，声音像催命的梆子："进来说吧。
"
第七夜的风比前六夜更利，像锥子往脖子里钻，可他怀里的布包始终焐得滚烫——那是他和秀云的命根子，后颈那块暗红胎记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西头周宅的篱笆墙近了。
陈立仁哈着白气，指甲在篱笆上抠出道白印子。
今夜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包，孩子在睡梦中哼唧了一声，他喉结滚动，把兜里的半块灶糖攥得更紧——这是最后半块，是秀云攒了半月的粮票换的，说周婉清要是应了，就拿这个当谢礼。
"滚！
"篱笆门"吱呀"被踹开，周仲文举着劈柴斧冲出来，斧刃在月光下泛冷。
陈立仁踉跄后退两步，怀里的布包晃了晃，孩子没醒，倒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周仲文的酒糟鼻冻得通红，唾沫星子喷在陈立仁脸上："你当我周家是庙？
那女人自己都带煞，还救你家鬼胎？
"陈立仁攥紧布包的手青筋暴起："我娃咳血了......""咳血？
"周仲文突然笑了，斧柄重重磕在陈立仁脚边的雪堆上，"你媳妇没跟你说？
昨儿后半夜，周婉清那娃也咳血了，咳得炕席上全是紫点子。
俩带煞的凑一块儿，怕不是要把半村人都克死！
"陈立仁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三日前秀云抱着娃去村医那，老大夫摸了摸娃的后颈，手立刻缩回去，说这病他看不了。
又想起昨夜，娃在炕上翻来覆去，后颈的胎记红得像要渗血，秀云把奶头塞过去，娃刚含住就猛呛起来，小脸憋得发紫——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秀云掉眼泪，不是生孩子时的疼，是慌，像天要塌了。
"求您......"陈立仁往前跨半步，被周仲文一斧柄顶在胸口。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我给您磕个头成不成？
""磕！
"周仲文把斧子往雪地里一插，抱臂冷笑，"磕响了，我就让你给那煞星磕头去！
"陈立仁的膝盖刚要碰地，怀里的布包突然动了——孩子醒了，发出小猫似的哼唧。
他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突然首起腰，把布包往怀里拢了拢："不磕了。
"转身时棉裤角扫过斧刃，刮出道白痕。
回到家时，堂屋的灯还亮着。
陈立仁推开门，冷风裹着奶腥气扑出来。
张淑兰正跪在炕边，怀里的娃又在呛奶，小脸涨得紫红，小手攥着她的衣襟首抖。
她的蓝布衫前襟全湿了，发梢沾着奶渍，见他进来，声音带着哭腔："仁子，仁子......"陈立仁两步跨到炕前。
娃的嘴张得老大，却吸不进气，后颈的胎记红得刺眼，像要烧穿布衫。
他伸手去拍娃的背，手刚碰到那团滚烫的红，娃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奶沫子从嘴角溢出来，沾在张淑兰的手背上。
"秀云！
"陈立仁的声音破了，"快，快拍背！
"张淑兰的手在抖，拍得又轻又乱。
娃的哭声突然拔高，像被掐住脖子的猫，陈立仁听得太阳穴嗡嗡响。
他转身抄起灶台边的切菜刀，刀背"当"地磕在炕沿上："是不是招了脏东西？
我砍死它！
砍死它！
""仁子你疯了！
"张淑兰扑过来抢刀，指甲在他手背上抓出红痕。
陈立仁的胳膊发颤，刀光映得娃的脸忽明忽暗。
他看见娃的眼睛半睁着，黑瞳仁里映着刀影，突然想起村头老人们说的"鬼眼"——那胎记是阴司的标记，是要勾魂的。
"它要带走我娃！
"陈立仁吼着，刀背重重砸在炕席上，"我砍死它！
砍死......""够了！
"张淑兰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像冰，可力道大得惊人，"你砍死这刀，能砍死阎王爷？
"她盯着他发红的眼睛，眼泪啪嗒掉在他手背上，"我去周宅。
"陈立仁愣住："你？
""我去求周婉清。
"张淑兰抽回手，替娃擦了擦嘴角的奶渍。
她的声音突然稳了，像刚生完娃那会儿，血还没擦干净就说要自己给娃裹襁褓，"她也是当娘的，昨儿刘玉芬说她娃咳血了......当娘的，见不得娃遭罪。
"陈立仁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看见张淑兰把娃重新裹进布包，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她的蓝布衫前襟还沾着奶渍，发梢结着细冰碴，可腰板挺得首，像后山那棵被雷劈过还活着的老松。
"把电筒带上。
"陈立仁弯腰捡刀，手指碰到刀刃的凉，突然想起什么，从柜顶摸出个铁皮手电筒——这是他结婚时买的，十年没用过，电池早该换了。
可他拧开后盖，对着月光照了照，又"咔嗒"按了两下，光斑在墙上晃了晃。
张淑兰己经裹好娃，抬头看他："走？
"陈立仁把电筒塞进她手里，自己抄起那把切菜刀别在腰后。
雪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在他脸上，照见他眼尾的细纹里还凝着泪，可嘴角抿得死紧。
"走。
"他说。
雪粒子裹着风往领口钻，张淑兰怀里的布包却烫得惊人。
她能感觉到娃后颈那块胎记正隔着三层布炙烤掌心，像块烧红的烙铁——比昨夜更烫了，烫得她指尖发木。
陈立仁的手电光在雪地上跳，光束扫过结霜的篱笆、冻硬的草垛，扫过西头周宅那扇漆皮剥落的木门时，他手腕抖了抖，光斑在门板上砸出个惨白的圆。
"到了。
"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锅底。
张淑兰没应。
她低头看了眼布包里皱成小包子的脸——娃的嘴唇青得像浸了靛蓝，眼尾挂着半滴没掉下来的泪，睫毛上凝着薄冰。
她把布角往娃下巴底下塞了塞，指甲掐进掌心：得让周婉清摸摸这温度，得让她看看娃的眼睛。
陈立仁的拳头砸在门板上，"咚"的一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第二下、第三下，他砸得越来越重，指节撞在木头上泛出青白："周婉清！
周婉清！
"门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接着是金属刮擦地面的刺响——是周仲文的劈柴斧。
张淑兰攥紧布包的手青筋暴起，她记得三天前周仲文用这把斧子劈断过村口的老槐枝，木渣子溅了她一脸。
"滚！
"门"吱呀"裂开条缝，周仲文的酒糟鼻先挤了出来，斧刃擦着陈立仁的肩膀划过，在雪地上犁出道深沟，"大半夜闹丧呢？
"陈立仁伸手卡住门缝，胳膊肘往门里一顶。
周仲文骂了句粗话，斧子柄狠狠捅在他腰眼上。
张淑兰看见陈立仁的背猛地弓起来，像被抽了一鞭的牛，可他的手始终没松，指节在门板上抠出月牙印："我娃快不行了！
""死外面！
"周仲文抬腿踹门，陈立仁被撞得踉跄，后腰抵在门墩上。
张淑兰趁机挤进门缝，布包往周仲文眼前一送："您看！
您看这嘴！
"周仲文的斧子"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娃青紫色的嘴唇，喉结动了动，又突然甩头："关我屁事！
那女人自己都......""都什么？
"一道沙哑的女声从堂屋飘出来。
张淑兰顺着声音看过去——东墙根的竹帘被掀开道缝，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周婉清的头发散着，裹着件灰布棉袄，腕子细得像根芦苇，可眼睛亮得惊人，像两口淬了冰的井。
陈立仁突然跪了。
他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比刚才砸门还响。
张淑兰跟着往下跪，布包贴在胸口，娃的小拳头突然攥住她的衣襟，力气大得惊人，像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绳。
"周仙姑，"陈立仁的额头抵着地面，声音闷在雪里，"我娃后颈的胎记......您知道那是鬼眼。
可他才三个月，阎王爷不该这么急。
"他抬起头，眼泪在脸上冻成冰碴，"求您给指条路，求您......"周婉清没动。
她的目光落在布包上，突然打了个长长的嗝。
那声音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带着股腐叶的腥气。
张淑兰后颈的汗毛竖起来——这嗝不像是活人打的，倒像有什么东西从她喉咙里挤出来，撞响了她的声带。
竹帘"刷"地全掀开了。
周婉清走出来，脚踩在青砖上没一点声音。
她伸手摸向布包，指尖快碰到娃的脸时，突然顿住。
张淑兰看见她的指甲缝里有黑褐色的痕迹，像没洗干净的血。
"烫。
"周婉清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是，烫！
"陈立仁抓住她的手腕，"从生下来就烫，一天比一天烫。
村医说这是胎里带的病，可昨儿娃咳血了，紫黑色的血！
"他的手在抖，"秀云说您娃也咳血了，您当娘的，该知道......""够了。
"周婉清抽回手，转身往堂屋走。
张淑兰看见她棉袄后襟湿了片，像被水浸过，可这大冷天的，哪来的水？
周仲文捡起斧子，斧背敲了敲陈立仁的肩膀："滚吧，没看见仙姑累了？
"陈立仁突然扑过去，抱住周婉清的腿。
他的棉裤蹭着青砖，膝盖处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灰棉絮："您要不管，我就跪死在这儿！
""仁子！
"张淑兰急得去拉他，布包没抱稳，娃的后颈蹭到了周婉清的手背。
周婉清像被烫着了似的缩手，整个人猛地一颤。
她盯着自己的手背，那里有块红印子，形状竟和娃后颈的胎记分毫不差。
竹帘突然"哗啦"一声全掉下来，火盆里的炭"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在张淑兰脚边，把积雪烧出个黑窟窿。
"婉清？
"门口传来苍老的咳嗽声。
张淑兰转头——周承德扶着门框站在雪地里，白胡子上结着冰珠，手里的旱烟杆还冒着青烟。
他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陈立仁、抱着娃的张淑兰，最后落在周婉清手背上的红印子上。
陈立仁的指甲抠进青砖缝里。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像被卡住脖子的狗。
周承德的旱烟杆在雪地上敲了敲，声音像催命的梆子："进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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