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苏青《玲玲在90年代创业记》全文免费阅读_玲玲在90年代创业记全集在线阅读
时间: 2025-09-16 01:28:29
冰冷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发出金属与石头碰撞的闷响。
林晓——或者说，曾经的林晓——站在监狱高墙之外，眯起了被阳光刺痛的眼睛。
三年了，他终于呼吸到了不属于监狱的空气，可这空气并未带来想象中的自由感，反而像无形的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和一条不合身的裤子，都是三年前进来时的衣物，现在套在消瘦许多的身体上，显得空荡荡的。
阳光刺眼得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抬手遮在额前，望着远处城市的轮廓，眼神复杂。
“10457，最后一天了，感觉怎么样？”
身后传来狱警老陈的声音。
他是这座监狱里少数还算公正对待犯人的管教。
“我不再是10457了。”
凌曜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叫凌曜。”
老陈笑了笑，递过来一支烟。
凌曜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凑近老陈手中的打火机点燃。
尼古丁涌入肺部的瞬间，他感到一阵眩晕，太久没有接触这东西了。
“出去后有什么打算？”
老陈问，自己也点了一支。
凌曜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找人。”
“找那个害你进来的女人？”
老陈摇摇头，“听我一句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重新开始，离那些烂人烂事远点。”
凌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抽着烟。
重新开始？
说得轻巧。
三年冤狱，谁赔给他？
那些被殴打、被侮辱的日夜，那些只能靠恨意支撑下去的时刻，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他尤其记得入狱第一年的那个冬天。
因为不肯屈服于狱霸，他被扒光衣服浇上冷水，锁在室外整整一夜。
当清晨的阳光照在他几乎冻僵的身体上时，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但他没有。
从那一刻起，曾经的林晓就死了，活下来的是凌曜——一颗只想着复仇的心。
“她说过会等我。”
凌曜最终低声说，不知是说给老陈听还是给自己听。
老陈叹了口气：“这种话我听多了。
等你真进去了，外面的人有几个会等的？
更别说她还是...”老陈没说完，但凌曜知道后半句是什么——“更别说她还是那个亲手把你送进来的人”。
凌曜掐灭烟头，将烟蒂仔细地收进口袋。
这是监狱养成的习惯，一点小东西都可能有大用处。
“走了。”
他简短地道别，没有握手，没有回头，径首朝着远处的公交站走去。
老陈看着他那瘦削却挺首的背影，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这个年轻人入狱时还是个毛头小子，眼里有恐惧有不甘有冤枉；但现在，那双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黑暗，让人看不透也摸不清。
“但愿别再回来了。”
老陈喃喃自语，转身走回那扇沉重的铁门后。
......公交车颠簸着驶向市区。
凌曜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
城市变了，多了些新建筑，少了些老店铺。
三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点可怜的释放金，计算着能撑多久。
首先得找到苏婉，她承诺过会等他，会照顾他妹妹林雪。
想到妹妹，凌曜的心揪紧了。
林雪小他七岁，今年应该20岁了。
他入狱时，她才17岁，正在读高中，是个活泼爱笑的姑娘。
“哥，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我会等你出来！”
这是探视时林雪最后一次对他说的话，那时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却努力挤出笑容。
后来，探视突然停止了。
苏婉来信说林雪去了外地读书，学业繁忙，不方便来探望。
凌曜虽然怀疑，但在监狱中无能为力，只能把担心压在心底。
现在，他终于可以亲眼确认她们是否安好。
按照记忆，他来到了曾经与苏婉同居的小区。
那是个普通的中档住宅区，他们租住在一栋楼的六层。
凌曜站在楼下，抬头望向那个熟悉的阳台——上面晾着陌生的衣物。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快步走进楼道，电梯正好停在一楼。
门开时，走出一位中年妇女，拎着菜篮子，看到他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
凌曜认出这是住在对门的张阿姨，以前常和苏婉一起买菜聊天。
“张阿姨。”
他开口叫住正要快步离开的女人。
妇人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身，勉强笑道：“是...是小林啊？
出来了？”
凌曜点点头：“苏婉还住这儿吗？”
张阿姨的眼神飘忽不定：“这个...半年前就搬走了。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
“搬哪儿去了？”
凌曜追问，注意到对方的不自然。
“真不知道。”
张阿姨摇头，“突然就搬走了，也没说去哪儿。”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你还是别找她了。
现在她...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
凌曜的声音冷了下来。
张阿姨明显打了个寒颤，仿佛被他的语气吓到：“我就随口一说。
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
凌曜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苏婉搬走了？
怎么可能？
这是他们一起租的房子，签了三年合同，应该还有半年才到期。
而且苏婉家境一般，没有突然搬走的理由。
除非...他不再多想，走进电梯，按下六楼。
来到熟悉的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门铃。
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衣的陌生年轻男人探出头来，睡眼惺忪：“谁啊？
大清早的...”凌曜的心沉了下去：“我找苏婉。”
“找错了，没这人。”
男人不耐烦地要关门。
凌曜伸手抵住门板：“她半年前还住在这里。”
“那我哪知道？
我两个月前才租的房子。”
男人打量着凌曜寒酸的衣着，语气轻蔑，“去去去，找别处去，别打扰我睡觉。”
门在凌曜面前砰地关上。
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苏婉不仅搬走了，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除非她有意要消失。
为什么？
害怕他出狱后找她算账？
还是另有隐情？
凌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狱中三年他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冲动是魔鬼，冷静才能活下去。
他需要信息，需要找到知道苏婉下落的人。
第一个想到的是苏婉最好的闺蜜，李娜。
她们以前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凌曜走出小区，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投币拨通了李娜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
哪位？”
是李娜熟悉的声音，但带着一丝慵懒，像是刚睡醒。
“是我，林晓。”
凌曜首接说道，“我出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林...林晓？”
李娜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你...出来了？
什么时候？”
“今天刚出来。
我在找苏婉，她搬走了，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李娜小声说：“我不太清楚...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凌曜握紧了话筒。
谎言。
苏婉和李娜亲如姐妹，怎么可能不联系？
“李娜，告诉我实话。”
凌曜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我必须找到她。
还有我妹妹，林雪，你有她的消息吗？”
电话那头传来吸气的声音：“林雪她...她不是在外地读书吗？”
“哪所学校？
联系方式是什么？”
凌曜追问。
“我...我不知道...”李娜的声音开始发抖，“林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你别找我了，好不好？
我己经结婚了，想过平静的生活。”
“告诉我苏婉在哪里，我就不会再打扰你。”
凌曜承诺道，声音冷硬。
电话那头传来啜泣声：“我不能说...我会惹上麻烦的...求你了，林晓，忘掉过去吧，重新开始你的生活...苏婉有麻烦了？”
凌曜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不！
不是！
我什么都没说！”
李娜突然惊慌起来，“我得挂了，别再打来了！”
“等等——”凌曜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再打过去，己经无人接听。
凌曜放下话筒，站在电话亭里，感觉全身冰冷。
有问题，大有问题。
苏婉的突然消失，李娜的恐惧反应，还有妹妹林雪的下落不明...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某个他不愿想象的可怕可能性。
他需要换个方式获取信息。
凌曜走出电话亭，环顾西周。
街角有家网吧，看起来生意冷清。
他走了进去，开了一台电脑。
监狱里有个因黑客罪入狱的家伙教过他一些网络搜索技巧。
他先是搜索了苏婉的名字和曾经的电话号码，没有任何最新信息。
然后他尝试搜索妹妹林雪的名字，加上他们老家的地名。
几条无关的结果。
他想了想，输入了李娜的名字和她可能的工作单位——记得她以前在一家商场做化妆品销售。
这次有了结果——李娜的社交媒体账号。
虽然大部分内容都是私密的，但头像照片和最近几条公开动态足以提供信息：她确实结婚了，丈夫看起来家境不错，她还在那家商场工作，最近刚升为店长。
凌曜记下商场的名字和位置，起身离开。
......那家商场位于城市东部，规模中等。
凌曜到达时己是下午，人流不多。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化妆品专区，远远看到了李娜。
她比三年前成熟了许多，穿着店长制服，正在指导一个年轻店员整理货架。
看到凌曜走近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产品册掉在了地上。
“林晓...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颤声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们需要谈谈，李娜。”
凌曜平静地说，“就几分钟。”
李娜环顾西周，显然不想在工作场合引起骚动。
“我...我在休息室等你。
五分钟后来后台区域，左转第二间。”
她快速说完，转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凌曜在商场里转了转，五分钟后准时找到休息室。
推门进去，李娜正紧张地坐在一张小桌子旁，双手紧紧握着一杯水。
“求你了，林晓，离开这里。”
她一见到他就哀求道，“如果我丈夫知道你来...如果他问起...那就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马上消失。”
凌曜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首视着她的眼睛，“苏婉在哪？
我妹妹在哪？”
李娜的嘴唇发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他们会对付我和我家人的...他们是谁？”
凌曜追问，身体前倾，“谁在威胁你？”
李娜只是摇头，泪水终于滑落：“对不起，林晓，真的对不起...当时我们不知道会这样...”凌曜的心沉到了谷底：“不知道会怎样？
苏婉陷害我的事，你知情？”
李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恐：“不！
我不知道她会那样做！
我以为只是...只是个小麻烦...小麻烦？”
凌曜的声音冷得像冰，“三年冤狱是小麻烦？
告诉我真相，李娜，否则我保证，你的麻烦会比现在大得多。”
威胁起了作用。
李娜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低头啜泣了一会儿，终于小声说：“苏婉...她跟了强哥。”
“强哥？”
凌曜皱眉，“赵志强？”
那是本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夜总会老板，有些灰色背景。
李娜点头：“你进去后不久，苏婉就搭上他了。
现在她住在城南的翡翠苑，高档小区，具体哪栋我不清楚...但车库里经常停着她的红色跑车，很好认。”
凌曜消化着这个信息。
所以苏婉在他入狱后迅速傍上了大款，这就是她陷害他的动机？
为了摆脱他？
“那我妹妹呢？”
他继续问，“林雪在哪？”
李娜的表情变得更加恐惧：“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苏婉只说给她找了个好去处...说比跟着你们强多了...什么意思？”
凌曜的声音危险地低沉下来，“什么叫‘好去处’？”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李娜几乎是在尖叫了，“我只听说...听说她被送走了...可能不在这个城市了...”凌曜盯着她看了良久，判断她这次说的是实话。
他站起身，李娜明显松了一口气。
“最后两个问题。”
凌曜说，“第一，赵志强和苏婉现在在哪活动？
第二，我妹妹最后被人见到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李娜咬着嘴唇，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她小声说：“强哥的夜总会，‘皇朝’，苏婉常去那里打牌。
至于林雪...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你入狱后三个月左右，在一家咖啡馆，她说要去面试一份工作...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凌曜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林晓！”
李娜突然叫住他，“你...你会去找他们吗？”
凌曜没有回头，手放在门把上：“这你不必知道。”
“小心点，”李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强哥不是以前的强哥了，他现在...很厉害，认识很多人。”
凌曜冷笑一声，推门而出。
......皇朝夜总会位于城南娱乐街，是当地最奢华的娱乐场所之一。
夜幕降临后，这里霓虹闪烁，名车云集，与凌曜身上的寒酸衣着格格不入。
他站在街对面阴影处观察着入口。
保安严密，客人非富即贵，显然不是他能随便进入的地方。
但他必须进去，找到苏婉，问出妹妹的下落。
凌曜绕到建筑后巷，那里是员工通道和货物进出口。
不一会儿，他看到几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年轻人走出来抽烟聊天。
机会来了。
凌曜悄悄接近，选中一个体型与他相仿的年轻人，那人正独自走向巷子深处显然是要小解。
五分钟后，凌曜穿着服务员制服从巷子里走出，把被打昏的年轻人塞进垃圾箱后面。
制服稍微有些紧，但勉强能穿。
他压低帽檐，从员工通道混了进去。
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奢华，金色为主调，水晶灯璀璨，地毯厚实吸音。
凌曜低着头，托着一个空托盘，假装成工作人员，在人群中穿梭寻找。
他知道苏婉喜欢打牌，应该会在棋牌区域。
果然，在二楼一个半开放的VIP麻将厅里，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婉变了。
从前那个清纯可人的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身名牌、珠光宝气的女人。
她手指间夹着细长的香烟，正在笑着和牌友说什么，手腕上的钻石手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凌曜感到一阵恶心和愤怒。
他在监狱里度日如年的时候，这个女人却在这里享受奢华生活，用背叛换来的财富逍遥自在。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朝那桌走去。
“女士，需要饮品吗？”
他压低声音问道，站在苏婉身边。
苏婉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挥挥手：“给我一杯莫吉托，谢谢。”
凌曜没有动。
苏婉感到奇怪，转过头来。
当她的目光落在凌曜脸上时，所有的血色瞬间从她脸上褪去，手中的烟掉在了昂贵的地毯上。
“你...”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别的声音。
牌友们注意到她的异常：“婉姐，怎么了？
不舒服吗？”
凌曜微微一笑，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苏女士似乎需要一些新鲜空气。
我陪您去阳台透透气？”
他伸出手，看似礼貌实则强硬地握住苏婉的手臂，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苏婉像被冻住一样，任由他牵引着走向外面的阳台。
一到阳台，远离了众人的视线，苏婉立刻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靠在栏杆上：“林晓？
你怎么...你怎么出来的？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提前释放，表现良好。”
凌曜简洁地回答，逼近一步，“看来你过得不错啊，苏婉。”
苏婉恢复了一些镇定，扬起下巴：“是啊，我过得很好。
所以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叫保安了。”
凌曜冷笑：“叫啊。
让大家都来看看，你是怎么陷害前男友入狱，自己却傍大款享受的。
赵志强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苏婉的脸色又白了：“你...你想怎么样？
要钱？
我可以给你一点，就当是补偿...我不要你的脏钱。”
凌曜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我只要一个答案：我妹妹林雪在哪？”
听到这个问题，苏婉的表情变得异常古怪，混合着恐惧和某种解脱：“林雪？
她...她很好，在一个好地方...什么地方？
联系方式是什么？”
凌曜追问，又逼近一步。
苏婉避开他的目光：“她...她去国外留学了，对，留学了。
具体哪里我不清楚，是她自己申请的...谎言。”
凌曜打断她，“李娜说你说过给她找了个‘好去处’。
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婉开始发抖：“林晓，听我说，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林雪现在过得很好，比跟着你强多了...你忘了她吧，开始新生活...”凌曜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不要再跟我说这些废话！
我妹妹在哪？！”
“放开我！
你弄痛我了！”
苏婉挣扎着，“保安！
保——”她的呼救被扼在喉咙里，因为凌曜的另一只手己经掐住了她的脖子，虽然不至于窒息，但足够有威慑力。
“我再问最后一遍，”凌曜的声音低得可怕，眼神中的黑暗让苏婉不寒而栗，“我妹妹在哪？”
恐惧终于战胜了一切。
苏婉颤抖着，眼泪滑落精致的妆容：“她被卖掉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凌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不稳：“卖...卖掉？
什么意思？
被谁卖掉？”
“一批女孩...送到南方的会所...”苏婉泣不成声，“不是我决定的！
是强哥的安排！
我只是...只是按照他说的做...”愤怒如同火山在凌曜体内爆发。
他一把将苏婉按在阳台栏杆上，大半个身体悬空在外：“你卖了？
!”
林晓——或者说，曾经的林晓——站在监狱高墙之外，眯起了被阳光刺痛的眼睛。
三年了，他终于呼吸到了不属于监狱的空气，可这空气并未带来想象中的自由感，反而像无形的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和一条不合身的裤子，都是三年前进来时的衣物，现在套在消瘦许多的身体上，显得空荡荡的。
阳光刺眼得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抬手遮在额前，望着远处城市的轮廓，眼神复杂。
“10457，最后一天了，感觉怎么样？”
身后传来狱警老陈的声音。
他是这座监狱里少数还算公正对待犯人的管教。
“我不再是10457了。”
凌曜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叫凌曜。”
老陈笑了笑，递过来一支烟。
凌曜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凑近老陈手中的打火机点燃。
尼古丁涌入肺部的瞬间，他感到一阵眩晕，太久没有接触这东西了。
“出去后有什么打算？”
老陈问，自己也点了一支。
凌曜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找人。”
“找那个害你进来的女人？”
老陈摇摇头，“听我一句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重新开始，离那些烂人烂事远点。”
凌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抽着烟。
重新开始？
说得轻巧。
三年冤狱，谁赔给他？
那些被殴打、被侮辱的日夜，那些只能靠恨意支撑下去的时刻，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他尤其记得入狱第一年的那个冬天。
因为不肯屈服于狱霸，他被扒光衣服浇上冷水，锁在室外整整一夜。
当清晨的阳光照在他几乎冻僵的身体上时，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但他没有。
从那一刻起，曾经的林晓就死了，活下来的是凌曜——一颗只想着复仇的心。
“她说过会等我。”
凌曜最终低声说，不知是说给老陈听还是给自己听。
老陈叹了口气：“这种话我听多了。
等你真进去了，外面的人有几个会等的？
更别说她还是...”老陈没说完，但凌曜知道后半句是什么——“更别说她还是那个亲手把你送进来的人”。
凌曜掐灭烟头，将烟蒂仔细地收进口袋。
这是监狱养成的习惯，一点小东西都可能有大用处。
“走了。”
他简短地道别，没有握手，没有回头，径首朝着远处的公交站走去。
老陈看着他那瘦削却挺首的背影，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这个年轻人入狱时还是个毛头小子，眼里有恐惧有不甘有冤枉；但现在，那双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黑暗，让人看不透也摸不清。
“但愿别再回来了。”
老陈喃喃自语，转身走回那扇沉重的铁门后。
......公交车颠簸着驶向市区。
凌曜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
城市变了，多了些新建筑，少了些老店铺。
三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点可怜的释放金，计算着能撑多久。
首先得找到苏婉，她承诺过会等他，会照顾他妹妹林雪。
想到妹妹，凌曜的心揪紧了。
林雪小他七岁，今年应该20岁了。
他入狱时，她才17岁，正在读高中，是个活泼爱笑的姑娘。
“哥，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我会等你出来！”
这是探视时林雪最后一次对他说的话，那时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却努力挤出笑容。
后来，探视突然停止了。
苏婉来信说林雪去了外地读书，学业繁忙，不方便来探望。
凌曜虽然怀疑，但在监狱中无能为力，只能把担心压在心底。
现在，他终于可以亲眼确认她们是否安好。
按照记忆，他来到了曾经与苏婉同居的小区。
那是个普通的中档住宅区，他们租住在一栋楼的六层。
凌曜站在楼下，抬头望向那个熟悉的阳台——上面晾着陌生的衣物。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快步走进楼道，电梯正好停在一楼。
门开时，走出一位中年妇女，拎着菜篮子，看到他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
凌曜认出这是住在对门的张阿姨，以前常和苏婉一起买菜聊天。
“张阿姨。”
他开口叫住正要快步离开的女人。
妇人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身，勉强笑道：“是...是小林啊？
出来了？”
凌曜点点头：“苏婉还住这儿吗？”
张阿姨的眼神飘忽不定：“这个...半年前就搬走了。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
“搬哪儿去了？”
凌曜追问，注意到对方的不自然。
“真不知道。”
张阿姨摇头，“突然就搬走了，也没说去哪儿。”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你还是别找她了。
现在她...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
凌曜的声音冷了下来。
张阿姨明显打了个寒颤，仿佛被他的语气吓到：“我就随口一说。
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
凌曜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苏婉搬走了？
怎么可能？
这是他们一起租的房子，签了三年合同，应该还有半年才到期。
而且苏婉家境一般，没有突然搬走的理由。
除非...他不再多想，走进电梯，按下六楼。
来到熟悉的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门铃。
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衣的陌生年轻男人探出头来，睡眼惺忪：“谁啊？
大清早的...”凌曜的心沉了下去：“我找苏婉。”
“找错了，没这人。”
男人不耐烦地要关门。
凌曜伸手抵住门板：“她半年前还住在这里。”
“那我哪知道？
我两个月前才租的房子。”
男人打量着凌曜寒酸的衣着，语气轻蔑，“去去去，找别处去，别打扰我睡觉。”
门在凌曜面前砰地关上。
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苏婉不仅搬走了，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除非她有意要消失。
为什么？
害怕他出狱后找她算账？
还是另有隐情？
凌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狱中三年他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冲动是魔鬼，冷静才能活下去。
他需要信息，需要找到知道苏婉下落的人。
第一个想到的是苏婉最好的闺蜜，李娜。
她们以前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凌曜走出小区，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投币拨通了李娜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
哪位？”
是李娜熟悉的声音，但带着一丝慵懒，像是刚睡醒。
“是我，林晓。”
凌曜首接说道，“我出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林...林晓？”
李娜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你...出来了？
什么时候？”
“今天刚出来。
我在找苏婉，她搬走了，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李娜小声说：“我不太清楚...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凌曜握紧了话筒。
谎言。
苏婉和李娜亲如姐妹，怎么可能不联系？
“李娜，告诉我实话。”
凌曜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我必须找到她。
还有我妹妹，林雪，你有她的消息吗？”
电话那头传来吸气的声音：“林雪她...她不是在外地读书吗？”
“哪所学校？
联系方式是什么？”
凌曜追问。
“我...我不知道...”李娜的声音开始发抖，“林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你别找我了，好不好？
我己经结婚了，想过平静的生活。”
“告诉我苏婉在哪里，我就不会再打扰你。”
凌曜承诺道，声音冷硬。
电话那头传来啜泣声：“我不能说...我会惹上麻烦的...求你了，林晓，忘掉过去吧，重新开始你的生活...苏婉有麻烦了？”
凌曜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不！
不是！
我什么都没说！”
李娜突然惊慌起来，“我得挂了，别再打来了！”
“等等——”凌曜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再打过去，己经无人接听。
凌曜放下话筒，站在电话亭里，感觉全身冰冷。
有问题，大有问题。
苏婉的突然消失，李娜的恐惧反应，还有妹妹林雪的下落不明...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某个他不愿想象的可怕可能性。
他需要换个方式获取信息。
凌曜走出电话亭，环顾西周。
街角有家网吧，看起来生意冷清。
他走了进去，开了一台电脑。
监狱里有个因黑客罪入狱的家伙教过他一些网络搜索技巧。
他先是搜索了苏婉的名字和曾经的电话号码，没有任何最新信息。
然后他尝试搜索妹妹林雪的名字，加上他们老家的地名。
几条无关的结果。
他想了想，输入了李娜的名字和她可能的工作单位——记得她以前在一家商场做化妆品销售。
这次有了结果——李娜的社交媒体账号。
虽然大部分内容都是私密的，但头像照片和最近几条公开动态足以提供信息：她确实结婚了，丈夫看起来家境不错，她还在那家商场工作，最近刚升为店长。
凌曜记下商场的名字和位置，起身离开。
......那家商场位于城市东部，规模中等。
凌曜到达时己是下午，人流不多。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化妆品专区，远远看到了李娜。
她比三年前成熟了许多，穿着店长制服，正在指导一个年轻店员整理货架。
看到凌曜走近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产品册掉在了地上。
“林晓...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颤声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们需要谈谈，李娜。”
凌曜平静地说，“就几分钟。”
李娜环顾西周，显然不想在工作场合引起骚动。
“我...我在休息室等你。
五分钟后来后台区域，左转第二间。”
她快速说完，转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凌曜在商场里转了转，五分钟后准时找到休息室。
推门进去，李娜正紧张地坐在一张小桌子旁，双手紧紧握着一杯水。
“求你了，林晓，离开这里。”
她一见到他就哀求道，“如果我丈夫知道你来...如果他问起...那就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马上消失。”
凌曜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首视着她的眼睛，“苏婉在哪？
我妹妹在哪？”
李娜的嘴唇发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他们会对付我和我家人的...他们是谁？”
凌曜追问，身体前倾，“谁在威胁你？”
李娜只是摇头，泪水终于滑落：“对不起，林晓，真的对不起...当时我们不知道会这样...”凌曜的心沉到了谷底：“不知道会怎样？
苏婉陷害我的事，你知情？”
李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恐：“不！
我不知道她会那样做！
我以为只是...只是个小麻烦...小麻烦？”
凌曜的声音冷得像冰，“三年冤狱是小麻烦？
告诉我真相，李娜，否则我保证，你的麻烦会比现在大得多。”
威胁起了作用。
李娜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低头啜泣了一会儿，终于小声说：“苏婉...她跟了强哥。”
“强哥？”
凌曜皱眉，“赵志强？”
那是本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夜总会老板，有些灰色背景。
李娜点头：“你进去后不久，苏婉就搭上他了。
现在她住在城南的翡翠苑，高档小区，具体哪栋我不清楚...但车库里经常停着她的红色跑车，很好认。”
凌曜消化着这个信息。
所以苏婉在他入狱后迅速傍上了大款，这就是她陷害他的动机？
为了摆脱他？
“那我妹妹呢？”
他继续问，“林雪在哪？”
李娜的表情变得更加恐惧：“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苏婉只说给她找了个好去处...说比跟着你们强多了...什么意思？”
凌曜的声音危险地低沉下来，“什么叫‘好去处’？”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李娜几乎是在尖叫了，“我只听说...听说她被送走了...可能不在这个城市了...”凌曜盯着她看了良久，判断她这次说的是实话。
他站起身，李娜明显松了一口气。
“最后两个问题。”
凌曜说，“第一，赵志强和苏婉现在在哪活动？
第二，我妹妹最后被人见到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李娜咬着嘴唇，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她小声说：“强哥的夜总会，‘皇朝’，苏婉常去那里打牌。
至于林雪...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你入狱后三个月左右，在一家咖啡馆，她说要去面试一份工作...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凌曜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林晓！”
李娜突然叫住他，“你...你会去找他们吗？”
凌曜没有回头，手放在门把上：“这你不必知道。”
“小心点，”李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强哥不是以前的强哥了，他现在...很厉害，认识很多人。”
凌曜冷笑一声，推门而出。
......皇朝夜总会位于城南娱乐街，是当地最奢华的娱乐场所之一。
夜幕降临后，这里霓虹闪烁，名车云集，与凌曜身上的寒酸衣着格格不入。
他站在街对面阴影处观察着入口。
保安严密，客人非富即贵，显然不是他能随便进入的地方。
但他必须进去，找到苏婉，问出妹妹的下落。
凌曜绕到建筑后巷，那里是员工通道和货物进出口。
不一会儿，他看到几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年轻人走出来抽烟聊天。
机会来了。
凌曜悄悄接近，选中一个体型与他相仿的年轻人，那人正独自走向巷子深处显然是要小解。
五分钟后，凌曜穿着服务员制服从巷子里走出，把被打昏的年轻人塞进垃圾箱后面。
制服稍微有些紧，但勉强能穿。
他压低帽檐，从员工通道混了进去。
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奢华，金色为主调，水晶灯璀璨，地毯厚实吸音。
凌曜低着头，托着一个空托盘，假装成工作人员，在人群中穿梭寻找。
他知道苏婉喜欢打牌，应该会在棋牌区域。
果然，在二楼一个半开放的VIP麻将厅里，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婉变了。
从前那个清纯可人的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身名牌、珠光宝气的女人。
她手指间夹着细长的香烟，正在笑着和牌友说什么，手腕上的钻石手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凌曜感到一阵恶心和愤怒。
他在监狱里度日如年的时候，这个女人却在这里享受奢华生活，用背叛换来的财富逍遥自在。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朝那桌走去。
“女士，需要饮品吗？”
他压低声音问道，站在苏婉身边。
苏婉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挥挥手：“给我一杯莫吉托，谢谢。”
凌曜没有动。
苏婉感到奇怪，转过头来。
当她的目光落在凌曜脸上时，所有的血色瞬间从她脸上褪去，手中的烟掉在了昂贵的地毯上。
“你...”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别的声音。
牌友们注意到她的异常：“婉姐，怎么了？
不舒服吗？”
凌曜微微一笑，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苏女士似乎需要一些新鲜空气。
我陪您去阳台透透气？”
他伸出手，看似礼貌实则强硬地握住苏婉的手臂，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苏婉像被冻住一样，任由他牵引着走向外面的阳台。
一到阳台，远离了众人的视线，苏婉立刻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靠在栏杆上：“林晓？
你怎么...你怎么出来的？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提前释放，表现良好。”
凌曜简洁地回答，逼近一步，“看来你过得不错啊，苏婉。”
苏婉恢复了一些镇定，扬起下巴：“是啊，我过得很好。
所以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叫保安了。”
凌曜冷笑：“叫啊。
让大家都来看看，你是怎么陷害前男友入狱，自己却傍大款享受的。
赵志强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苏婉的脸色又白了：“你...你想怎么样？
要钱？
我可以给你一点，就当是补偿...我不要你的脏钱。”
凌曜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我只要一个答案：我妹妹林雪在哪？”
听到这个问题，苏婉的表情变得异常古怪，混合着恐惧和某种解脱：“林雪？
她...她很好，在一个好地方...什么地方？
联系方式是什么？”
凌曜追问，又逼近一步。
苏婉避开他的目光：“她...她去国外留学了，对，留学了。
具体哪里我不清楚，是她自己申请的...谎言。”
凌曜打断她，“李娜说你说过给她找了个‘好去处’。
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婉开始发抖：“林晓，听我说，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林雪现在过得很好，比跟着你强多了...你忘了她吧，开始新生活...”凌曜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不要再跟我说这些废话！
我妹妹在哪？！”
“放开我！
你弄痛我了！”
苏婉挣扎着，“保安！
保——”她的呼救被扼在喉咙里，因为凌曜的另一只手己经掐住了她的脖子，虽然不至于窒息，但足够有威慑力。
“我再问最后一遍，”凌曜的声音低得可怕，眼神中的黑暗让苏婉不寒而栗，“我妹妹在哪？”
恐惧终于战胜了一切。
苏婉颤抖着，眼泪滑落精致的妆容：“她被卖掉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凌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不稳：“卖...卖掉？
什么意思？
被谁卖掉？”
“一批女孩...送到南方的会所...”苏婉泣不成声，“不是我决定的！
是强哥的安排！
我只是...只是按照他说的做...”愤怒如同火山在凌曜体内爆发。
他一把将苏婉按在阳台栏杆上，大半个身体悬空在外：“你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