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沥，敲在棺木上像细碎的鼓点。

“公子韦小宝”在半梦半醒间动了动身子，湿透的斗篷贴在背上，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指尖触到那半块冷硬的烧饼，便掏出来，就着微弱的光啃了一口。

忽然，牙下一硌。

他皱眉，把烧饼掰开——里面夹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边缘整齐，像是特意藏进去的。

他眯起眼，借着一道闪电的光读道：“小宝，你娘没死。

她在京城等你。

——有缘人”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却熟悉，像是用左手匆匆写就，墨迹未干，仿佛刚放进去不久。

小宝心头一震，差点把烧饼甩出去。

“娘？”

他喃喃，“她不是早跟着那盐商跑了？

后来听说……被人卖到北地，再没消息……”可这字迹……他记得清楚。

三年前，城外破庙里，有个瞎眼的游方人，自称“教主”，只见过他一面，就用炭笔在他掌心写下八个字：“命如野草，乱世生根。”

他还说：“你不是谁的儿子，你是人间的变数。”

第二天，那人就不见了，庙里只留下三根断指和一滩干涸的血。

小宝一首当他是疯子。

可现在，这纸条，这名字，这口气……那个称为教主的有缘人还活着？

他把纸条塞回怀里，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记忆如潮水涌来——三天前的那个深夜，他刚从盐商府骗了银子，正得意洋洋往回走，却被一个黑影拦住。

那人披着黑袍，脸上罩着青铜面具，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送一封信，五十两。”

他本不想接，可那人只说了句：“你不想知道你娘为什么走吗？”

他便接了。

信封是暗红色的，封口用黑蜡封住，上面画着一只蝙蝠——却不是寻常的展翅蝙蝠，而是头朝下、尾朝上，倒悬着的。

落款西个字：“白莲降世，血洗扬州。”

他当时只当是哪个江湖帮派的吓人把戏，嗤笑一声：“谁家办丧事请帖还写这么热闹？”

可还是按地址送到了城南老槐树下的破庙。

第二天，巡抚大人暴毙，死前口中念念有词，衙役听不清，只说是“莲开……血祭……”全城戒严，通缉“白莲妖党”，而那封信的收件人——赫然写着：“扬州账房韦春华”。

小宝听了浑身一冷。

韦春华，是他养父的名字。

可那老头，早在他十岁那年就病死了，坟都塌了，棺材被野狗刨出来啃过。

“我爹死了……”他靠在棺壁上，低声自语，“可谁在用他的名字收信？

谁在借我的手，送这封要命的信？”

他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坐首身子——那黑袍人给信时，袖口滑出一角布料，是深青色的，边角绣着极小的纹样：一朵半开的白莲，莲心一点血红。

和柳如烟常戴的帕子，一模一样。

雨声中，小宝盯着自己的手，掌心仿佛还留着当年教主写下的字痕。

“命如野草……乱世生根……”他苦笑：“老子现在连根草都不如，是条钻棺材缝的泥鳅。”

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响：这局，不是从今天开始的。

有人，早就把我算进去了。

他把烧饼重新包好，塞进怀里，紧紧贴着胸口。

那张纸条，像一块烧红的铁，烫着他的心。

“有缘人……”他低声说，“你要我去找娘？

可这扬州城，己经没人能信了。”

“除非……除非我自己，我，“公子韦小宝”变成那个让人害怕的真相。”

风穿过乱葬岗，吹得棺木吱呀作响。

仿佛有谁，在黑暗中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