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尘的沉默，让藏道阁内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实质。

洛水瑶跪伏在地，心沉到了谷底。

是啊，自己何德何能敢奢求这等存在出手？

对于这般俯瞰万古的绝世高人而言，一个小小宗门的存亡，恐怕连其眼中的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自己的请求，实在太过唐突和可笑。

悲伤与绝望再次涌上心头，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刚刚重燃的生机与希望，正在随着前辈的沉默而一点点熄灭。

就在她心如死灰之际，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你起来吧。”

君夜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和为难，“地上凉。”

他确实很为难。

他想帮忙，可他要怎么帮？

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被困在这里的图书管理员。

别说去和一个叫“焚天谷”的宗门为敌，他连这藏道阁的大门都推不开。

他甚至不知道外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洛水瑶闻言，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君夜尘，眼中满是哀求。

君夜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帮不了你。”

这西个字，如同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劈在洛水瑶的心上。

她刚刚恢复血色的脸庞，瞬间又变得惨白。

“前辈……”她声音发颤，以为是自己不够虔诚，或是付出的代价不够，“只要您愿意出手，水瑶……水瑶可以立下天道血誓，永世为您奴仆，我听雪楼所有典籍传承，皆可奉上！

只求您……不，你误会了。”

君夜塵连忙摆手打断她，他怕自己再不解释清楚，这位姑娘又要跪下去了。

他斟酌着用词，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自己的“处境”：“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能力帮你。

我不会打架，也没有你所说的那种……嗯，修为。

我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

洛水瑶彻底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君夜尘，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普通人，能随手拿出蕴含无上生命道则的神茶，让她起死回生，修为连破两个大境界？

一个普通人，能居住在这等连空间都能隔绝的仙家阁楼里？

一个普通人，能让她这个神宫境后期的修士，连首视都感到灵魂悸动？

前辈……这是在考验我吗？

还是说在大能的眼中，“普通”二字，有着她无法理解的深意？

是了！

一定是这样！

前辈的意思是，返璞归真，大道至简。

当力量达到极致，便与“普通”无异。

他这是在点化我，让我不要执着于表象，要看透事物的本质！

洛水瑶的眼神瞬间变了从最初的绝望，变成了混杂着敬畏、崇拜与恍然大悟的狂热。

她觉得自己领悟了！

“晚辈愚钝！”

洛水瑶再次深深一拜，语气无比恭敬，“多谢前辈指点！

是水瑶着相了！”

君夜尘：“……”他发现自己跟她完全说不通。

他越是解释，她的眼神就越是……奇怪。

君夜尘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放弃了解释，决定换个思路。

既然自己出不去也打不了那能不能给她点什么东西，让她自己去解决问题？

就像《百兽饲养指南》里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他环顾西周。

书案上，是他刚刚写废的字。

不行，只是一团废纸。

桌上的茶壶？

里面己经空了。

而且那只是普通的井水和茶叶，总不能让她提着个水壶去跟人打架吧？

君夜e尘的目光，穿过书架的缝隙，望向了那片小小的后院。

后院里，除了那口井和那棵小树，墙角还堆着一些他平日里练习“劈柴”用的东西。

对了！

君夜尘眼睛一亮。

他转身对洛水瑶说道：“你跟我来。”

洛水瑶虽然不解，但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君夜尘身后。

穿过一排排仿佛蕴藏着宇宙星河的书架，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气氛静谧而神圣。

洛水瑶感觉自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历史的长河之上，周围那些书卷上散发出的古老气息，让她心神摇曳，不敢有丝毫杂念。

很快，他们来到了后院。

后院不大，却自成一方天地。

没有天空，穹顶依旧是那些柔和的明珠。

一口古井，一棵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小树，除此之外，便只有墙角堆放着的一堆“木柴”和一把靠在墙边的柴刀。

洛水瑶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那堆“木柴”吸引了。

那根本不是木柴！

每一根都呈现出暗金色，上面布满了天然的星辰纹路，散发着一股亘古不朽、坚不可摧的气息。

其中一根的断面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干涸的带着龙威的金色血液！

“星辰陨铁木……还有一截……龙骨？！”

洛水瑶失声惊呼，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星辰陨铁木，传说中与星辰一同诞生，生长于虚空之中，万年才能长一寸，是炼制圣兵的顶级材料！

寻常道器砍在上面，连一丝白痕都留不下。

而那截龙骨，更是传说中的真龙遗骨，蕴含真龙神威，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可现在，这些外界无数大能为之疯狂的至宝在这里竟然被人当做柴火一样，随意地堆在墙角？

而且……大部分还被劈开了？

是用什么劈开的？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那把靠在墙边的柴刀。

那是一把看起来无比普通的柴刀，木质的刀柄因为常年使用而显得有些包浆，刀身灰扑扑的布满了细密的豁口和锈迹，看起来比凡间铁匠铺里最破旧的农具还要不堪。

君夜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把柴刀。

他走过去将柴刀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洛水瑶说：“我这里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东西……这把刀，是我平时用来劈柴的不过它太钝了用起来很费劲。

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应该……总比你空着手要强一点。”

说着，他将柴刀递了过去。

洛水瑶的大脑己经彻底停止了运转。

钝？

用起来很费劲？

能把星辰陨铁木和龙骨当柴劈的绝世凶兵，您管这叫“钝”？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仿佛在接一件什么神圣的祭品。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柄柴刀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锋芒，混杂着斩神灭魔的滔天煞气，轰然冲入她的神识之海！

“嗡——！”

洛水瑶只觉得眼前一黑，神魂剧震，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宇宙崩塌，万千神魔在这把刀下哀嚎陨落的恐怖景象！

那不是幻觉！

那是这柄刀所铭刻的真实过往！

它斩过的生灵，比她见过的活人还要多！

它饮过的神血，比汪洋大海还要广阔！

这哪里是一把柴刀？

这分明是一柄屠戮了万古的无上凶兵！

只是它的煞气与锋芒，都被那位前辈用无上伟力尽数收敛，化作了这副平平无奇的模样。

若非前辈允许，自己别说触碰，恐怕只要靠近它百丈之内，神魂就会被其逸散出的气息瞬间绞成齑粉！

“噗通！”

洛水瑶双腿一软，再次跪倒在地双手却死死地捧着那柄柴刀，仿佛捧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前辈……此等神物……晚辈……晚辈不敢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激动惶恐、感激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又跪下了？”

君夜尘愈发无奈，“都说了这就是一把很钝的柴刀，你看这上面全是豁口。

你要是不要我就扔了啊。”

说着，他作势欲收回。

“别！”

洛水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将柴刀死死抱在怀里，急声道：“我要！

晚辈要！

多谢前辈赐宝！

多谢前辈！”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

前辈不是不出手，而是用一种她无法想象的方式出了手。

他赐下这柄无上凶兵，意思便是让她自己去斩尽仇敌，了结因果。

这既是帮助，也是一种考验！

是了真正的强者，从不轻易假手于人。

自己的仇，理应自己去报！

前辈这是在磨砺她的道心！

想通了这一切洛水瑶心中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无尽的感激和坚定的信念。

她捧着柴刀，对着君夜尘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前辈再造之恩，赐宝之德，水瑶永世不忘！

待我斩尽仇敌，必回来侍奉前辈左右，以报万一！”

君夜尘看着她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觉得，只要能把她送走，让她别再一口一个“前辈”，别再动不动就下跪，那便再好不过了。

“好了你的伤也好了东西也拿了就……回去吧。”

君夜尘指了指来时的方向，“门就在那边。”

他只想赶紧结束这意外的喧嚣，回归自己平静的读书生活。

“是，前辈！”

洛水瑶恭敬地应道，小心翼翼地将那柄“柴刀”护在怀中，站起身来跟在君夜尘身后，向大门走去。

她心中豪情万丈。

手握神兵，修为大进，此番回去定要让焚天谷那群贼子血债血偿！

两人很快回到了阁楼的入口处。

那扇被洛水瑶的“破界符”轰开一道裂缝的青铜巨门，此刻己经完好如初，上面古老的纹路深邃而神秘，严丝合缝，仿佛亘古以来就从未被打开过。

君夜尘走到门前，习以为常地伸出双手，抵在门上，然后……开始用力推。

“嗯……呀！”

他憋红了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扇门却纹丝不动。

这和他记忆中无数次的尝试一样，没有任何意外。

他松开手，喘了口气，然后回头看向洛水瑶，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为难和尴尬的表情。

“那个……门……好像又打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