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里躺着我的包。限量款，上周刚买的。保洁阿姨探头看我，眼神古怪。我弯腰捡起来，包带沾着咖啡渍，油腻腻的。旁边几个女同事捂着嘴笑，声音尖细，像指甲刮过玻璃。

“看吧，心虚了，捡垃圾呢。”“啧啧，脏死了，谁知道她那包怎么来的。

”我把包扔进旁边的空水桶，拎着桶走向卫生间。哗啦，水冲下去，咖啡渍淡了点，但那股廉价的甜腻香精味还在。这包废了。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是陈璐发来的微信。

晚晚，公司群里又开始了！截图.jpg点开图。匿名聊天软件截图，一个模糊的ID在发言：“苏晚？市场部那个？早被XX资本的张总包了呗，不然凭什么升那么快？昨晚我还看见她从张总别墅区出来，啧啧，那车，那包……”后面跟着一串“真的假的？”“无图无真相，但确实可疑”“我就说她业绩水分大”的附和。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血液冲上头顶。指尖有点麻。我关掉图片，给陈璐回：知道了。走出卫生间，格子间安静得诡异。原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几个，迅速散开，装作埋头工作。

空气里飘着无声的鄙夷和窥探。主管王姐抱着一摞文件路过我工位，脚步顿了一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快步走了。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都成了背景噪音。

只有那些目光，黏在身上，像甩不掉的蛞蝓。我点开电脑桌面。桌面上有个加密文件夹，图标是一朵简笔画的小云。双击，输入密码。里面静静躺着几个压缩包，名称标注着日期和地点：XX会所停车场-0521，XX酒店地下车库-0620，XX别墅区外主干道-0710。匿名ID的爆料里，提到了“张总别墅区”。昨晚，0710。时间地点，严丝合缝。不是巧合。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脑子里飞快闪过几张脸。周薇？李曼？还是新来的那个实习生？动机呢？嫉妒我的项目提成？

还是因为上周方案会上我驳回了她的建议？手机又震，是林深。苏姐，今晚的剧本围读，您能来吗？导演说想听听投资方的意见。林深。我们公司新签的艺人，也是这次我极力主张投资的网剧男一号。一张脸干净得不像话，眼神里有种未经打磨的倔强，像荒原上孤独的小狼崽。演技在同龄人里算拔尖，就是太轴，不会来事，得罪了公司高层，差点被雪藏。是我顶住压力，把手里一个独立项目的预算挪了一部分，砸在他这个不被看好的小成本网剧上。我回：准时到。晚上七点，“蓝鸟”咖啡馆角落包厢。烟雾缭绕，几个主创都在。导演老胡，编剧小雅，还有几个主要演员。林深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简单的白T恤，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剧本边缘。我推门进去，包厢里瞬间安静。老胡立刻掐了烟，堆起笑：“苏总！您来了！快坐快坐！”小雅也赶紧招呼服务员上咖啡。只有林深，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有感激，有忐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苏总，您看看这个改动……”老胡把新改的剧本递过来。我接过，没看，放在桌上。

目光扫过林深：“林深，状态调整得怎么样？”他似乎没料到我直接点他名，愣了一下，随即坐直了些：“在努力找感觉，胡导和小雅姐给了很多帮助。”“嗯。”我点点头，“剧本围读，开始吧。就从你那段独白开始。”林深深吸一口气，翻开剧本。

包厢里只剩下他清朗又带着点少年沙哑的嗓音。他念得很投入，台词功底确实扎实，情绪层层递进。当他念到那句“凭什么你们泼的脏水，就要我来洗干净？我自己就是一片海！

”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愤怒和不甘。包厢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他。

我端起桌上的冰美式，喝了一口，很苦。放下杯子时，发出轻微的磕碰声。“这句，”我看着林深，语气很平静，“情绪是对的。但‘海’字，收得有点软了。不够硬，不够狠。

再来一遍。”林深看着我，眼神闪烁了一下，抿紧了唇。几秒钟后，他重新低下头，对着剧本，酝酿了几秒。“凭什么你们泼的脏水，就要我来洗干净？我自己就是一片海——！

”最后一个“海”字，他用尽力气吼出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尾音甚至有一丝破音，却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这一次，包厢里连呼吸声都轻了。“嗯。”我点了下头，没再看任何人，翻开剧本，“下一场。”围读结束已近十点。众人散去。林深落在最后，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还有事？”我拿起外套。他像是鼓足了勇气，走到我面前，声音很低：“苏姐……公司里那些传言……我……”他语塞，耳根有点红。“什么传言？

”我看着他，眼神没躲闪。他更窘迫了，手指攥紧了背包带子：“就是……就是关于您和张总……那些难听的话。

我知道肯定不是真的！苏姐您不是那种人！”“哦。”我语气没什么起伏，“不用管。

好好拍戏。”“可是！”他有些急，“那些话传得太难听了，对您影响很不好！

要不要我……”“你能做什么？”我打断他，语气带上一点审视的意味，“去跟每个人解释？

还是发个声明？林深，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演好戏，别给我掉链子。明白吗？

”他张了张嘴，看着我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神，最终颓然地低下头：“……明白了，苏姐。

”“早点回去休息。”我拉开门，走了出去。夜风有点凉。坐进车里，我没立刻发动。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着。 公司大群，那条匿名消息像病毒一样扩散开了。

截图被转发了无数次，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甚至有人“爆料”我“用身体换项目”，暗示我手上那个独立项目也是靠不正当手段拿到的。私聊窗口不断弹出。有试探的：晚晚，最近还好吗？听说你……没事吧？有“好心”提醒的：晚晚，是不是得罪人了？

要不要找人帮忙？还有陈璐的愤怒：晚晚！他们太过分了！我去找王姐！我谁都没回。

点开那个加密文件夹，解压了那个名为“XX别墅区外主干道-0710”的压缩包。

里面是一段行车记录仪视频。日期时间清晰显示：2023年7月10日，21：47。

视频画面是夜晚的街道，路灯昏黄。一辆白色奥迪A4驶入镜头，停在路边。

车牌号清晰可见。车门打开，一个女人走下来，身材高挑，穿着一条剪裁利落的黑色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限量款的包。正是我。我下车后，没有走向旁边戒备森严的别墅区大门，而是径直走向路边绿化带后面。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

我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驾驶座上的人没露脸，只能看到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手腕上戴着一块款式老旧的电子表。车子在路边停了约十分钟。然后副驾门打开，我下车，回到自己的奥迪上，驶离。视频结束。我关掉视频，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昨晚，我是去见了林深。那辆黑色大众，是他的车。他租住在那个老破小区，为了省停车费，经常把车停在别墅区外围的免费路边。那块电子表，是他父亲唯一的遗物，他一直戴着。

他找我，是因为剧组临时通知他母亲手术费必须在三天内补齐，否则手术无法进行。

他攒的钱不够，走投无路，才在深夜硬着头皮联系我这个名义上的“金主”。

我给了他一张卡。里面是我个人账户的钱，足够手术费。视频的时间、地点、人物，完全吻合匿名爆料。但内容，天差地别。爆料者，或者说，偷拍者，刻意截取了我下车走向林深车的那一段，模糊了周围环境，制造了我从别墅区出来的假象。

因为角度问题，林深的车被绿化带挡住大半，看起来就像是我一个人走向黑暗。

精心策划的陷阱。手机又亮，是张总。那个传言里“包养”我的XX资本张总。小苏啊，最近风言风语很多啊。他语调慢悠悠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切，对你个人，对我们合作的项目，影响都不好。你看……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避避风头？项目的事，我让小王先替你盯着。小王，王姐，我的主管。我握着手机，指尖冰凉。谣言的目的，终于露出来了。项目。我手里那个独立运作、前景极好的新项目。动了某些人的蛋糕。

“张总，”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汇报工作，“项目正在关键期，我休息不了。

谣言止于智者。”张总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有点冷：“智者？小苏，职场不是学校。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听我一句劝，暂时放手，对大家都好。等风头过了……”“张总，”我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您也知道，这个项目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所有的资源、人脉，都在我这里。小王……她接手，恐怕项目进度会严重滞后，影响最终收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张总的声音沉了点：“你这是在威胁公司？”“不敢。”我说，“我只是陈述事实。另外，关于那些谣言，我已经掌握了证据证明是恶意诽谤。

相关视频和材料，我会整理好。您觉得，是现在处理掉这些垃圾比较好，还是等它们发酵到影响公司声誉再处理？”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张总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不少，甚至带着点试探：“哦？有证据了？那……当然要处理！必须严肃处理！

对这种造谣生事、破坏公司团结的行为，绝不能姑息！小苏啊，你早说有证据嘛！这样，你先把证据发我看看？”“证据我会在合适的时机提交给法务和公关部。”我没接茬，“至于项目，张总，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现在换人，项目可能崩盘。让我继续负责，我可以保证按时完成，并且，”我顿了顿，“今年的利润预期，我可以再上调百分之五。

”百分之五，对于那个体量的项目，不是小数目。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吸气声。

张总的声音立刻变得热情洋溢：“哎呀小苏！你看你，就是有魄力！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能力的！谣言嘛，清者自清！你安心做你的项目！

公司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那个……证据的事，你看着办，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提！

”挂了电话，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车窗外的霓虹闪烁，映在玻璃上，模糊一片。

暂时的危机解除。但根子没挖掉。第二天，我照常上班。谣言经过一夜发酵，更猛烈了。

茶水间里，几个女同事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块脏抹布。周薇，我们部门那个以“消息灵通”著称的八卦精，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看见我进来，立刻闭嘴，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走了。我走到咖啡机前接咖啡。旁边的李曼，平时跟我还算能说上话，此刻也低着头，假装专注地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听说……有人要倒霉了。”我端着咖啡，没看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个人听到。李曼搅动咖啡的手顿住了。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你说，偷拍别人隐私，还造谣诽谤，算不算违法？要是再因此导致项目损失，公司会不会追责到底？

”李曼的脸色白了白，手有些抖。她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我、我不知道。”“哦。”我放下杯子，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回到工位，陈璐凑过来，压低声音，一脸兴奋：“晚晚！

周薇刚脸都绿了！你跟李曼说什么了？有眉目了？”“快了。”我打开电脑，“帮我个忙。

”“你说！”“帮我查个人。匿名聊天软件那个‘爆点’ID，还有，昨晚十点左右，我们公司附近，特别是别墅区那条路，有没有可疑车辆或者人长时间停留。

重点查……”我压低声音，说了个名字。陈璐眼睛瞪圆了：“她？！不会吧？”“查了再说。

”我打开项目文件，开始工作。心，却绷紧了一根弦。光有行车记录仪还不够。

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钉死那个躲在暗处的老鼠。几天后，网剧开机仪式。

我作为投资方代表出席。现场媒体不少，长枪短炮。林深穿着剧里的戏服，白衬衫牛仔裤，少年气十足。他被媒体围着采访，笑容温和有礼，眼神却时不时飘向我这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开机仪式很顺利。记者提问环节，一切按流程走。眼看就要结束，突然，一个挂着三流娱乐网站胸牌的男记者举手，语速极快：“苏总！

有传言说您与贵公司艺人林深关系匪浅，甚至深夜私会，这是否与您此次力排众议投资他主演的网剧有关？您对近期关于您个人的诸多传闻有何回应？

”尖锐的问题像一把刀，瞬间划破了表面的和谐。所有镜头齐刷刷对准我，闪光灯噼里啪啦响成一片。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导演老胡和制片人脸色都变了。

林深猛地看向那个记者，眼神骤然变得锋利，下意识想上前一步，被旁边的经纪人死死拉住。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有惊讶，有鄙夷，有看好戏的兴奋。我站在台上，没有立刻回答。

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个提问的记者，胸牌上的网站名很陌生。然后，我看向台下某个角落。

周薇穿着一身精致套装，混在工作人员里，正抱着手臂，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恶意。四目相对。她大概以为我会惊慌失措，或者恼羞成怒吧。

我拿起话筒，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全场，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首先，关于我的个人传闻，都是毫无根据的恶意诽谤。我已委托律师收集证据，相关侵权责任人，我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台下响起一片嗡嗡声。周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继续道：“其次，关于林深先生。我投资这部网剧，是因为剧本扎实，团队专业，林深先生是经过公开试镜、综合评估后选出的最合适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