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尖触碰到那块宝石时，冰凉的触感下似乎涌动着一种奇异的温润。

它被安置在博物馆最不起眼的角落，标签上写着“年代不详，疑似古装饰品”，安保松懈得让我这种级别的贼都觉得有些侮辱。“霍小薇啊霍小薇，你就用这种级别的陷阱等我？”我心里嗤笑，动作却依旧行云流水。红外线？小儿科。

压力感应？早就用等重的仿品替换了。

那枚鸽子蛋大小、色泽幽深如子夜、内部却仿佛有星云流转的宝石，轻巧地落入我特制的隔绝袋中。得手太过容易，反而让我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这种不安，在我职业生涯中救过我无数次。几乎是本能，我在撤离路线上临时改变了主意，放弃了原定的地下管道，转而向上，从通风口爬向了天台。就在我推开天台门的一刹那，下方传来了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以及那个让我头皮发麻的女声。“方林！站住！

你这次跑不了了！”霍小薇。市局最有名的刑侦队长，我的头号克星。追了我三年，从巴黎到东京，再从开罗追回这座城市。她就像在我身上装了GPS，每次都能阴魂不散地出现。我回头，看到她举着枪，冲上天台门口，短发利落，眼神锐利得像淬了火的刀锋。夜风吹起她的发梢，身后的城市霓虹成了她的背景板。

“霍大警官，又是你？”我勾起嘴角，习惯性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掂了掂手中的袋子，“大晚上不约会，追着我跑，不会是暗恋我吧？”“少废话！

把‘星云之泪’放下，举手投降！”她一步步逼近，战术动作标准得可以写进教科书。

“星云之泪？名字倒挺浪漫。”我慢慢向后退，天台边缘的风更大了一些，“可惜，美的东西总是带刺的，比如它，比如你。”我轻挑说道。我和她之间，像一场编排了无数次的舞蹈。我逃，她追，偶尔交锋，互有胜负，但谁也奈何不了谁。

我知道她所有的抓捕套路，她也摸透了我大半的逃脱习惯。但这次，我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是这块宝石？还是霍小薇眼神里那丝不同以往的……笃定？“你无路可逃了，方林。

下面都是我的人。”霍小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但更多的是胜利在望的冷静。“是吗？

”我退到天台边缘，向下望了望，几十米的高度，足以让人粉身碎骨。但我却笑了，“可是霍警官，你忘了，我会飞啊。”当然，我不会飞。但我有备用的滑索，锚点早就踩好了。就在我作势要纵身跃下的瞬间，霍小薇猛地前冲：“别动！”几乎是同时，我怀里的宝石，那块“星云之泪”，毫无征兆地透过隔绝袋，发出了灼热的温度和一阵强烈却无声的波动！像一颗心脏，骤然跳动！我闷哼一声，动作一滞。霍小薇也察觉到了异常，眼神闪过一丝惊疑。就是这一秒不到的停滞！

我脚下因夜露有些湿滑的天台边缘猛地一松！碎石滚落。身体瞬间失重！“方林！

”霍小薇的惊呼声第一次带上了某种近乎恐慌的音调，她几乎是扑过来想抓住我。

我们的指尖在空中短暂地触碰了一下，冰凉的。我看到了她骤然睁大的眼睛里，映出我下坠的身影，以及她身后那片扭曲旋转的、仿佛被宝石光芒撕裂的夜空。然后，是无尽的黑暗和窒息般的旋转感。时间、空间，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

最后残留的意识里，是霍小薇那张惊愕的脸，以及怀里那块越来越烫，仿佛要融进我骨血里的宝石。……2头痛欲裂。我睁开眼，是被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和一股难以形容的……粪土芬芳混合着花香的味道给熏醒的。

身下是潮湿的草地，天空是那种没有被工业污染过的湛蓝。古树参天，雕梁画栋，远处是青砖黛瓦的院落，飞檐斗拱。而我，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个……疑似古代花园的角落。

“我操……”我揉着快要炸开的脑袋坐起来，“哪个剧组这么缺德，拍戏也不清场……”话一出口我就愣住了。这环境太真实了，空气、光线、声音，完全没有现代科技的痕迹。而且，我身上的衣服也变了，那套高级定制的夜行衣成了一套粗布的、硌得慌的古装？滑索、工具包全没了。

怀里的隔绝袋还在，我猛地掏出来。宝石还在，但光芒已经黯淡下去，变成一块土不拉叽的石头蛋子，只是触手依旧残留着一丝温润。“我这是在那？

不会是……”一个可怕的、荒谬的念头击中了我。我，二十一世纪纵横国际的大盗方林，好像……穿越了？没等我消化这个事实，一阵脚步声和呵斥声传来。“何处来的狂徒！

竟敢擅闯苏府后园！”两个穿着家丁服色、手持木棍的男人冲了过来，一脸凶神恶煞。

他们的语言有点拗口，但大致能听懂。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我猛地弹起，躲开挥来的木棍，脚下步伐一错，就想用擒拿手卸掉对方的武器。

但这身体似乎有些不听使唤，力量、速度都差了一大截。

而且对方的打法毫无章法却力气极大，我一时间竟被打倒在地被两人按住。妈的！

现代格斗技在古代蛮力面前居然吃了亏！这反差简直讽刺到了极点！“放肆！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动用最后保命的那点“小技巧”时，一个清泠泠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人动作一顿。我循声望去，呼吸霎时一滞。回廊转角处，一个穿着淡青色襦裙的少女站在那里，身姿窈窕，梳着古典的发髻，插着一支简单的玉簪。

晨光透过藤蔓，细碎地落在她身上。霍小薇！看到少女的脸，我不禁呆愣住了。

当我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少女，我使劲抬起头冲着少女大声喊到：“霍小薇快救救我我”。

少女显然一震，有些疑惑看着被两个家丁摁在地上的我。“这位公子你好像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霍小薇。”少女解释道！难道我真认错人了？我不由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五官眉眼，几乎和霍小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气质截然不同。霍小薇是灼人的烈日，是出鞘的利刃；而眼前这个少女，像是江南烟雨，温婉静谧，眼神里带着一种被礼教规训过的柔和与疏离。除了容貌一样，气质这一块可是与霍小薇天差地别。难道都是霍小薇装出来逗我？现在的我已经满脑子问号？

她看到我，眼中也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似乎是因为我的穿着和狼狈，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小姐，”家丁连忙躬身行礼，“这贼人鬼鬼祟祟……”少女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却并无恶意：“看装扮，似是外乡行路人，并非歹人。尔等岂可无故动粗？

”她的声音真好听，像玉石轻叩。我脑子一团乱麻。霍小薇？她也穿过来了？还换了身份？

不对，这感觉不对……我试图从她眼神里找到一丝熟悉的光彩，一丝属于霍小薇的锐利和审视，但没有。她看我的眼神，完全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家丁辩解道：“可他擅闯……”“既是误入，遣出去便是。”少女语气淡然，却自有一股气势，“我苏家乃诗礼传家，岂能恃强凌弱，徒惹人笑。”她转而看向我，微微颔首：“下人无状，惊扰了。从此门出去，便是巷外，速速离去吧。

”她指了指侧后方的一个小门。我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感谢？套近乎？

还是问她认不认识霍小薇？最终，我只是依葫芦画瓢地学着刚才家丁的样子，胡乱拱了拱手，干巴巴地说：“多…多谢姑娘。”她微微颔首，没再多言，转身带着丫鬟款款离去，裙裾摇曳，留下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馨香。我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宝石，再想想刚才那场狼狈的遭遇战，以及那个和霍小薇长得一模一样的古代小姐……妈的，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3我“顺利”地被“请”出了苏府。站在青石铺就的巷弄里，看着完全陌生的古代街景，行人穿着长衫短打，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听不懂的货品，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职业困境”。一身偷技，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

我甚至连这个时代的货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口袋比脸还干净。唯一庆幸的是，那块惹祸的宝石还在。我把它贴身藏好，这玩意儿是穿越的关键，说不定也是回去的关键。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并且搞清楚状况。适应环境，是一个贼的基本素养。

只不过这次要适应的跨度有点大。我很快发现，我那套观察、模仿、利用环境漏洞的本事，在这里居然意外地好用。古代社会的规则虽然森严，但漏洞也多。

凭借机敏和一点点现代常识，我竟也在这座名为“临安”的古城里勉强混了下来，找了个破庙容身，虽然饥一顿饱一顿。几天后，我大致弄明白了。现在是历史上的某个朝代，类似南宋。而我那天闯入的苏府，是本地颇有名望的书香门第。那位帮了我的小姐，名叫苏落雪，是苏家的嫡出千金，素有才名，且性情温婉，深居简出。苏落雪。不是霍小薇。

这个认知让我松了口气，却又泛起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跨越三百年时光？我必须再去见她。不仅仅因为她像霍小薇，更因为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和一种直觉——她和我的穿越，或许有关联。机会很快来了。苏府老夫人做寿，要招几个临时短工帮忙。我轻而易举地混了进去检查身份？不存在的，管家只看谁手脚麻利样子机灵。府内宾客云集，觥筹交错。我低着头，端着酒水穿梭其间，眼睛却时刻搜寻着那个身影。找到了。她坐在女眷区域，安静地陪着几位老夫人说话，举止得体，笑容温婉，偶尔颔首，应对自如。完全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所有标准。

但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她的目光，偶尔会飘向厅外生机勃勃的庭院，看向那些能自由飞翔的鸟儿，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极淡的向往。虽然很快收敛，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宴席过半，我找准一个机会，故意在她附近“失手”打翻了一个酒杯。

酒液溅湿了她的裙摆一角。“小人该死！”我立刻低头请罪，声音惶恐。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管事的脸都白了。落雪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裙摆，又看了看我。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认出了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温和地笑了笑：“无妨，小事而已。不必惊慌。”她甚至对管事的说：“莫要苛责他，宴席忙碌，难免失手。”又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解围。和第一次一样。但我这次靠得近，看得更清楚。她眼底那抹飞快掠过的，不是厌烦，也不是单纯的宽容，而是一种……理解？

甚至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洒脱。

这绝不是一个被严格礼教完全驯化的古代小姐该有的眼神。我心里一动。

趁着她去偏厅更换衣物，我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潜行是我的老本行。隔着一扇雕花窗，我看到她的丫鬟拿出备用的衣裙，她却摆摆手，从袖中摸出一本……书？书页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她快速翻阅着，眼神专注而明亮，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愉悦的弧度。

那绝不是在读《女诫》或《列女传》。我凝神细看，封面一角隐约是《异域图志》之类的字样。禁书？一个大家闺秀，躲在换衣服的间隙，偷偷读记载海外风物的禁书？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这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是苏落雪，一个独立的、有着自己小秘密和小叛逆的灵魂，和霍小薇那种摆在明面上的强势完全不同。霍小薇的叛逆是砸碎规则，而她的叛逆，是藏在规则下的静静流淌的火焰。就在这时，怀里的宝石突然又轻微发热了一下！很短暂，但很清晰。我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咔嚓。”“谁？

”苏落雪警觉地合上书，藏入袖中。我知道藏不住了，索性现身，隔着窗户，再次胡乱拱手：“小姐恕罪，小人……小人是来再次感谢小姐上次解围之恩的。

”借口蹩脚得我自己都想笑。璎苏落雪看到是我，眼中的警惕稍褪，却染上几分疑惑和无奈：“怎么又是你？你究竟是何人？”“一个……迷路的人。

”我看着她，真心实意地说。在这个时空，我确实迷路了。她微微蹙眉，似乎觉得我这人古怪又危险，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立刻叫人来驱赶我。

她看了看我身上的短工服，轻声问：“你可是家中遇了难处？若有难处，可去寻管家支些银钱，莫要再行险……”她以为我是活不下去才屡次混进府的打秋风者。

我正想顺杆爬，再套点近乎，另一个方向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呵斥！“你这疯妇！

胡言乱语什么！什么警察？什么小偷？再敢冲击府门，报官拿你！

”一个我做梦都想不到会在这里听到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响起：“我不是疯妇！我找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