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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娘青云路(沈彻苏婉)免费阅读完整版小说_完结免费小说绣娘青云路(沈彻苏婉)

时间: 2025-09-16 01:45:13 

意识像条困在万年玄冰底的鱼,拼尽全力摆尾撞向那片幽邃的黑,猛地被一股无形巨力拽回水面——刺眼的人间。

陈郦霍然睁眼,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有柄钝斧头正一下下凿着脑壳,逼得他从喉咙眼里挤出声闷哼,那感觉,仿佛三魂七魄被硬生生塞进一具既陌生又冻僵的皮囊。

炕桌上,一盏锈得快看不出原色的煤油灯正苟延残喘,灯芯时不时噼啪炸开星点儿火花,昏黄的光晕在低矮的土坯房里艰难地撑出片模糊的天地,连空气都被染成了厚重的油黄色。

房梁上吊着几缕灰扑扑的蛛丝,被穿堂风扯得晃晃悠悠,像谁遗落的灰白胡须。

墙壁糊着的旧报纸早卷了边,黄不拉几地翘着角,露出底下掺着麦秸的泥坯,坑坑洼洼,像张饱经风霜的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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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这狡猾的蛇,专挑窗户缝往里钻。那窗户糊着层厚塑料布,风一吹就哗啦哗啦响,跟哭丧似的。

玻璃内侧结着层层叠叠的冰凌花,形状各异,倒像是谁把一冬天的眼泪都冻结在了上面。

冷。

是那种能钻进骨头缝的冷。

不光是零下三十度的天候,更是这间屋子从根儿里透出来的穷寒。他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身下的炕席磨得人生疼,秸秆垫子硌得脊背难受。

身上盖着的旧棉被,死沉死沉的,却半点不顶用,一股子陈年的霉味混着潮气直往鼻子里钻。

我昨晚……不是还在CBD顶楼的办公室么?那桩上亿的并购案,连续熬了三天三夜,心脏突然一阵撕裂似的疼……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

另一段记忆,像被冰水浸透的棉絮,又冷又沉,硬生生压进他脑子里——1982年,东北,小兴安岭脚下的靠山屯。

陈郦,二十五,家徒四壁,欠着一屁股还不清的粮债,闺女病歪歪的,媳妇整日愁眉苦脸,老爹残疾在炕。屯子里谁见了不撇嘴,背地里都叫他“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

两段人生在脑子里疯狂撕扯、对撞,最后血肉模糊地融成了一团。

重生了。

从2024年那个在谈判桌上翻云覆雨、痴迷东北狩猎文化的商界精英,变成了1982年这个被穷日子冻僵了脊梁骨的农村汉子。

荒谬感还没散尽,一阵压得极低的、细细碎碎的抽噎声飘进耳朵。

陈郦费劲地扭过头。

炕梢,一个年轻女人背对着他,肩膀在昏暗中微微耸动,像寒风中瑟缩的枯叶。

那是他这一世的媳妇,李秀兰。记忆碎片涌上来:她刚用最后一点玉米面搅了锅能照见人影的稀糊糊,先喂饱了老小,自己饿着肚子,躲这儿偷偷抹眼泪呢。

炕头那边,一声苍老又沉重的叹息砸下来,在这死寂的屋里显得格外响。

老爹陈建国蜷在阴影里,早年赶山被黑瞎子拍断的那条腿,天一冷就疼得钻心,这会儿正直勾勾盯着黢黑的房梁,眼神空得像口枯井。

还有……睡在夫妻二人中间那小小一团,是五岁的闺女陈雪。

小脸蛋烧得通红,呼吸急扯白脸的,睡梦里还不安稳地哼哼唧唧。

“咳!咳咳咳……”老爹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才罢休。

李秀兰慌忙抹了把脸,转过身,端起炕桌上那个磕得坑坑洼洼的搪瓷缸子——里面是凉透了的白开水,递过去:“爹,喝口水,压压。”

借着煤油灯那点昏黄的光,陈郦把妻子的手看得真真的——红肿开裂,冻疮摞着老茧,粗糙得像老树皮,哪还有半分年轻女人的细腻。

他的目光扫过这间家徒四壁的屋子:一口掉漆的破木箱,一个柜门都掉了的矮柜,墙角堆着那堆蔫头耷脑的土豆萝卜,就是全家过冬的指望。

米缸……他瞥了一眼,缸底那几粒米都能数得清。

一股比窗外寒风更刺骨的寒意,“唰”地一下攥紧了他的心脏。

这不是书里写的、带着点儿怀旧滤镜的八十年代。

这是真真切切、粗粝冰冷、能把人活活逼死的生存挣扎。

失败?这他妈连人生都算不上,顶多算是在温饱线下苟延残喘。

前世的他,挥金如土,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何曾想过自己会跌进这样的烂泥坑?

巨大的落差让他一阵眼晕。

但下一秒,前世在商战里锤炼出的那股子钢铁意志,像被逼到悬崖边上的野狼,猛地抬起了头!

恐慌和荒谬感如潮水般退去,一股沉甸甸的责任和滚烫的决心,如同地底奔突的岩浆,“轰”地一下在胸腔里炸开!

既然来了,这就是他的命!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娃,他的爹!

绝不能就这么烂死在这儿!

他的目光骤然抬起,掠过抽泣的媳妇,烧得迷糊的闺女,还有一脸颓唐的老爹,最后,死死钉在了对面土墙上挂着的那件东西上。

一杆老枪。

枪管又长又旧,木头枪托被岁月磨得没了光泽,一道深深的裂纹用黄铜丝密密麻麻缠紧了,像道永远好不了的疤。

“抬杆子……”记忆告诉他,这是老爹年轻时赶山用的家伙什,老式大口径猎枪,早就废了,挂墙上当个摆设,冷冰冰的。

可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混着滚烫的冲动,就从那冰冷的铁疙瘩上涌过来,瞬间攫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仿佛那是这无边黑暗里,唯一一道能刺破冻土的光。

一个声音在灵魂深处咆哮,像头刚睡醒的饿虎,撞得他胸膛咚咚响:

“重活一世,岂能烂死在这穷雪窝子里?!”

“前世老子能纵横商海,今生照样能啸傲山林!”

“我要让老婆孩子吃饱穿暖!让爹的腿不再疼得打颤!让那些瞧不起咱家的人,把眼珠子都给老子瞪出来!”

“老子……要当这片老林子的王!”

他猛地坐起身,旧棉被“哗啦”一声滑到腰下。

李秀兰和老爹同时惊讶地看过来。

“郦子?你……你咋醒了?是不是饿狠了?锅底……锅底好像还能刮出点糊糊……”

李秀兰怯生生地开口,红肿的眼睛里满是熬出来的红血丝和化不开的担忧。

陈建国浑浊的老眼里也透出丝惊疑——这儿子,眼神咋跟换了个人似的?

陈郦没搭话。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咬着那杆抬杆子,声音又哑又虚,却带着股斩钉截铁的狠劲,不容置疑:

“明儿个,我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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