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发修行的寺庙翻新，金主竟是我的前夫沈聿。在功德碑前，他看见我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这是我和你的女儿？他喜极而泣，张开双臂就要抱她。我侧身挡住，神情淡漠。沈先生，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早已斩断尘缘。

1.我正牵着念念从禅房出来。她举着刚画好的画，满脸期待地看着我。妈妈，你看，好看吗？画上是一棵开得灿烂的桃花树。好看，我们念念进步真大。

念念笑得眉眼弯弯：都是陆叔叔教得好！话音刚落，一道熟悉到刻骨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温言。我身体一僵，回头，看到了沈聿。

他身后簇拥着的一众高管，大气都不敢出。五年了。他以为我葬身火海，尸骨無存。

如今我一身素色僧袍，手捻佛珠，平静地站在他面前。他眼眶通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温言，别闹了，跟我回家。家？我轻笑一声，如闻天方夜谭。沈先生的家，不是早就给了许柔小姐吗？他脸色一白，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我跟她……早就没关系了。

守着个药罐子，那根本不是家。温言，这五年我找你找得好苦。贫尼法号静尘。

我淡淡纠正，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功德碑上。沈先生既是来捐赠香火，请自便。

我牵着身边的小女孩转身要走。静尘！他急急上前拦住我，目光死死锁在我身边的小女孩身上。她叫什么？她几岁了？念念，四岁。

我惜字如金。沈聿的呼吸猛然一窒，眼里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四岁。时间对上了。

颤抖着手，几乎要触碰到念念的脸颊，眼底是五年未见的狂热与失而复得的激动。

念念……是思念我的意思吗？言言，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抱着念念退后一步，避开他的触碰。沈先生，您想多了。念念，是念着我那未出世，就被你亲手杀死的孩子。2.沈聿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我永远记得那个雨夜。许柔，他放在心尖上的青梅竹马，娇弱地倒在楼梯口，指着我哭诉。聿哥哥，温言姐姐她推我……我的腿好痛。我站在楼梯上，百口莫辩。我甚至没有碰到她。

可沈聿不信。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肮脏的垃圾。温言，给小柔道歉。

我没有推她。你还敢狡辩？他一耳光甩过来，我只觉眼前一黑，耳畔嗡鸣，口腔瞬间弥漫开血腥味。身体不受控制地撞上冰冷的墙壁，钝痛从头顶蔓延。然而，最刺骨的并非脸颊的火辣，而是小腹那阵突如其来的，刀割般的尖锐绞痛。

我的孩子……我的心在那一刻，被生生撕裂，心也跟着坠入无底深渊。他却看也不看，径直抱起许柔，焦急地冲出家门。聿哥哥，我没事，你别怪姐姐。许柔在他怀中，那张苍白娇弱的脸上，却对我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那笑容让我呼吸一滞，冰冷的寒意从脊背直冲天灵盖。我终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也彻底看清了沈聿的盲目。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小腹的绞痛如刀割。每一滴流出的血，都带着我未成形孩子的生命，也带走了我所有的希望。我眼睁睁看着血染红了裙摆。而沈聿，在医院陪了许柔一夜。第二天他回来，只扔给我一份离婚协议。小柔受了惊吓，心脏病犯了。温言，我们离婚吧。作为补偿，这栋别墅归你。我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却以为我在赌气，冷笑着摔门而去。你就作吧，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我没能撑多久。三天后，别墅意外失火。所有人都以为，沈家那位不受宠的太太，被烧死在了里面。3.往事如烟，再提起，我心中已无波澜。

可沈聿的心却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掀起滔天巨浪。孩子……我们的孩子……

他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身后的助理连忙扶住他。沈总，您没事吧？沈聿挥开他，死死盯着我。不可能，你骗我。我们怎么会有孩子？是啊，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个随叫随到，给许柔输血的血袋，怎么配有你的孩子。许柔有罕见的RH阴性血，而我，恰好也是。

当年沈家老爷子病危，需要沈聿联姻冲喜。他在一众名媛里，偏偏选中了家世最普通，毫不起眼的我。我曾天真地以为是爱情。后来才知道，他只是看中了我的血。许柔身体不好，需要常备血源。而我，就是那个活的血库。温言，他的声音艰涩。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你……你不知道的多了。我打断他，再也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沈先生，佛门乃清净之地，请回吧。我不走！他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温言，你跟我回去。念念也跟我回去，她不能跟着你在寺庙里吃苦！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手腕生疼。念念被他吓到了，小脸发白，紧紧抱住我的腿。坏人！放开我妈妈！

念念乖，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爸爸啊。沈聿急切地解释。

寺庙里的僧人和香客都看了过来。我皱起眉，用力想甩开他的手。沈聿，放手！

他却攥得更紧，眼里的偏执几乎要将我吞噬。我不放。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

4.沈施主，请自重。一道清冷的男声从旁边传来。我回头，看见陆知行。

他穿着一身素净的唐装，气质温润如玉，是寺庙的常客，也是一位很有名的国画大家。偶尔，他会指导念念画画。陆知行不知何时来的，他走上前，不着痕迹地将我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地看着沈聿。佛门清净地，不宜喧哗。沈聿的目光在陆知行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和敌意。你是谁？我是谁不重要，陆知行语气淡淡。重要的是，静尘师父不愿意见您。沈聿冷笑一声。这是我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他说着，竟想越过陆知行，再次来拉我。陆知行侧身挡住，看似文弱，手上的力道却不容小觑。沈先生，强扭的瓜不甜。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沈聿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滚开！他猛地推开陆知行，后者猝不及及，踉跄了一下，撞到了旁边的石柱。陆先生！我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念念也吓得哭了起来。

沈聿看到我紧张陆知行的样子，眼里的怒火更盛。温言，你长本事了。五年不见，都找到下家了？他的话不堪入耳。我气得浑身发抖。沈聿，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他指着陆知行，又指着我。你们才叫不可理喻！一个尼姑，一个画家，还带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真是绝配！我心中佛号骤停，被他那句‘野种’彻底撕碎。积压五年的屈辱、愤恨、丧子之痛，在那一刻如火山般轰然喷发！我扬手，用尽全身力气，‘啪’一声脆响，狠狠甩在他脸上！

那力道，足以将他口中的污言秽语，连同他的自以为是，一并打碎！沈聿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瞬间浮现出五道指印。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出家五年，我以为我早已心如止水，可当他吐出那肮脏的字眼时，我心中的佛轰然崩塌。这一耳光，是为我那枉死的孩子，也是为被他侮辱的念念。沈聿，我看着他，眼底再无一丝温存，只有冰冷的杀意。

你再敢说她一句，我就跟你拼命。5.沈聿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打我？

为了他，你打我？他眼里的疯狂和受伤，让我觉得无比可笑。我打你，是因为你该打。

我扶起陆知行，查看他的伤势。陆先生，你没事吧？陆知行摇摇头，对我安抚地笑了笑。我没事。倒是你……他的目光里带着担忧。

沈聿看着我们之间的互动，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一拳砸在功德碑上。好，好得很。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温言，你以为躲到庙里就万事大吉了？

你以为这个小白脸能护得住你？我告诉你，没门！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联系消防和卫生部门，就说梵音寺有重大安全隐患，给我立刻查封！

还有那个叫陆知行的，查查他的画廊，我不信他屁股底下是干净的！他挂了电话，癫狂地看着我。温言，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跟我回家，要么，你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和你的奸夫，被所有人唾弃！他疯了。他是真的疯了。

寺庙里的僧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围了过来，对着沈聿怒目而斥。

年迈的主持师父拄着禅杖走出来，叹了口气。阿弥陀佛。沈施主，你这又是何苦？

你少管闲事！沈聿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我今天就要带我老婆孩子走，谁敢拦我，我就让谁无家可归！6.沈先生好大的口气。陆知行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他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据我所知，梵音寺属于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整座普陀山也是佛教协会名下的资产，恐怕不是沈先生有钱，就能买下的。沈聿眯起眼，重新打量着陆知行。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沈先生可以回去问问你父亲。陆知行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或者问问他，五年前沈氏丢掉的城南项目，最后落到了谁手里。他不再理会沈聿，转身对我温声道。

静尘师父，带念念先进去吧，这里交给我。我点点头，抱着受惊的念念，在众人的护送下回了禅房。身后，传来沈聿不甘的怒吼，和陆知行冷静的应对。

我将念念哄睡，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那棵百年银杏。心，前所未有的乱，平静的生活因他再次翻覆。傍晚，陆知行来找我。他告诉我，沈聿已经走了。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说。我知道。陆知行点头，他的眼神深邃。

沈氏的根基早就被蛀空了，他蹦跶不了多久。谢谢你，陆先生。举手之劳。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半晌，才轻声问。你……还好吗？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说不好。但，没关系。再难的日子都过来了，我不怕他。我只是怕，他会伤害我在乎的人。怕他伤害念念，怕他连累陆知行，连累整座寺庙。如果……

陆知行看着我，眼底情绪翻涌。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可以开口。陆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他沉默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我欠你一句道歉。

什么？五年前，沈氏集团周年庆，你作为沈太太出席。那天你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很美，但看起来很孤独。我当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家，受邀参加画展。

我看到你被一群人围着灌酒，沈聿却在不远处和别的女人谈笑风生。我看到你胃不舒服，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吐，他却始终没有看你一眼。我当时……想过去递给你一杯水，或者一张纸巾。但是我没有。我胆怯了，退缩了。后来，就听到了你的死讯。

他看着我，眼里满是愧疚。对不起。如果当时我勇敢一点，或许……我摇摇头。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选择，就该自己承担后果。那晚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怀孕了。也是从那天起，我下定决心，要离开那个地狱。

7.沈聿果然没有善罢甘休。第二天，网上铺天盖地地出现关于梵音寺的负面新闻。

说梵音寺的和尚吃肉喝酒，行为不端。说寺庙财务混乱，私吞香客的捐款。更过分的是，有一篇文章，矛头直指我。文章里，我被描绘成一个不守清规，与人私通的荡妇。

还配上了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上，我和陆知行站在一起，因为角度问题，看起来像是在拥抱。而我怀里的念念，被他们说成是我的私生女。一时间，舆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