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这年，我拿到了A大计算机科学的博士学位，并成功入职了国内顶尖的科技公司“启元动力”，担任高级算法研究员。我的生活，被代码、模型和无尽的数据流精确地规划着，像一段完美封装的程序，高效、稳定，但无趣。

我叫沈沐，在别人眼中，是那种标准的“精英模板”。履历光鲜，前途无量，习惯用逻辑和概率来分析一切。我以为我的人生会沿着这条最优路径一直走下去，直到在某个节点，迎来一个同样门当户对、背景相似的伴侣，完成世俗意义上的圆满。

直到我接到了恩师李教授的电话。“小沈啊，有个小学妹，大三，叫乔伊，非常聪明，就是心思有点野。她想考我们系的研究生，点名想让你这个‘传奇直系博士学长’给她开小灶。这个忙，你帮不帮？”我本想拒绝。

我的时间是以毫秒计算的，浪费在给本科生讲基础上，性价比太低。

但李教授于我有知遇之恩，他的面子不能不给。我想，这不过是我庞大项目中的一个临时、低优先级的支线任务。辅导，收费，结束。

前后不会超过两个月。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名叫乔伊的女孩，会成为我人生中最复杂、最致命的一个“bug”。她带着无法解码的笑容，以一种蛮横的、不讲任何算法逻辑的方式，悍然入侵了我的底层代码，试图篡改我的核心指令。而我，在察觉到系统警报疯狂响起时，竟发现自己……无力抵抗。

1第一次见面的地点，约在了“启元动力”总部大楼下的“Geek Coffee”。

这里是科技精英的聚集地，空气中都飘浮着代码和咖啡因混合的味道。我提前五分钟到达，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一个清脆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沈博士？”我抬头，眼前的女孩让我有瞬间的失神。她穿着一件简单的浅蓝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未施粉黛的脸上，皮肤白皙通透，一双眼睛大得惊人，眼尾微微上翘，带着几分天然的狡黠和灵气。“我是乔伊。”她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标准的甜美笑容。“你好，沈沐。”我点了点头，恢复了惯有的冷静，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她在我对面坐下，将一本崭新的《算法导论》放在桌上。

看到那本连一丝折痕都没有的“砖头书”，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对于一个有志于考取A大计算机系研究生的人来说，这本书应该被翻得卷边了才对。

“李教授说你基础有些薄弱，我们从哪里开始？”我开门见山，不想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寒暄上。乔伊似乎对我这种“直男式”的开场白毫不在意，她双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说：“沈博士，你比照片上看起来要年轻欸。

”我愣了一下，“什么照片？”“A大官网啊，‘杰出校友’那一栏。

”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那张证件照把你拍得好严肃，跟个老干部一样。还是真人帅。

”这突兀的夸奖让我有些不适应。在“启元动力”，同事之间也会互相吹捧，但那都是基于项目成果和技术能力的“商业互吹”，如此直白地夸赞外貌，还是来自一个几乎陌生的年轻女孩，让我感觉有些……轻浮。“我们还是谈谈学习吧。

”我将话题强行拉了回来，翻开那本崭新的《算法导论》，“既然是零基础，那我们就从第一章，算法在计算中的作用开始……”我开始讲解时间复杂度的概念，从最佳情况、最坏情况到平均情况，用尽可能简洁的语言去描述那些复杂的定义。

一个小时过去，我讲得口干舌燥，而对面的乔伊，却始终保持着那个托腮的姿势，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停下来，喝了口水，“有问题吗？

”“有。”她点了点头。“哪里不明白？”我精神一振，总算进入正题了。“我不明白，”她歪了歪头，长发如瀑布般滑落一侧，露出了优美的天鹅颈，“像沈博士你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还没有女朋友呢？”“噗——”我刚喝进去的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大脑因为她这个“神转折”而瞬间宕机。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们是在进行严肃的学术辅导，不是在参加“非诚勿扰”！“乔同学，”我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严肃，“如果你是抱着这种态度，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我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结束这场荒唐的“辅导”。

一个合格的研究员，必须懂得及时止损。这个“项目”的风险，已经超出了我的预估。“哎，别生气嘛。”乔伊却一把按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软，带着一丝凉意，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像有一股微弱的电流窜过。我触电般地缩回了手。“沈博士，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认真干嘛。”她嘟着嘴，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人家只是太崇拜你了，想多了解你一点嘛。”这套“示弱”的说辞，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作用。我的世界里，只有对与错，是与非。“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冷冷地看着她，“下不为例。

”“遵命，长官！”她立刻坐直身体，调皮地敬了个礼。看着她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我满肚子的火气，不知为何竟消散了大半。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总算安分了下来，认真地听我讲课，做的笔记也工工整整。她的确像李教授说的那样，非常聪明，很多复杂的概念，我稍一点拨，她就能立刻领悟。两个小时的辅导时间很快结束。“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我合上书，公事公办地说道，“我的时薪是四位数，你可以直接转给李教授，让他代为转交。”我说出这个价格，一方面是我的时间确实值这个价，另一方面，也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乔伊听完，眼睛都没眨一下，爽快地拿出手机：“没问题，我现在就转给你。

不过……”她顿了顿，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光芒，像是猎人看到了势在必得的猎物。“沈博士，我觉得用钱来衡量你的知识，太肤浅了。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身，缓缓地朝我这边走过来，绕过了桌子，站定在我的面前。

咖啡馆里优雅的爵士乐，不知为何变得有些迷幻。

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阵极淡的栀子花香气，清冽而又霸道。“我有一个更好的支付方式，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什么方式？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乔伊微微俯下身，将脸凑到我的耳边。

温热的气息吹得我耳根发痒。她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做你女朋友，来抵这次的辅导费……怎么样？”轰！我的大脑，这个由无数精密代码构筑的、冷静了三十年的中央处理器，在这一刻，因为她这句惊世骇俗的话，彻底烧了。2我承认，在她说出那句话后的整整一分钟里，我的思维是停滞的。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只有她那双近在咫尺的、闪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清晰得如同最高分辨率的图像。“乔同学，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启动了防御机制，身体后仰，拉开了和她之间暧昧的距离，语气冷硬得像是刚从代码库里调出来的。“你看我的眼睛，”乔伊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又逼近了一分，强迫我直视她，“我哪一点像在开玩笑？

”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这种认真，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这比解决一个复杂的并发bug要难上无数倍。“为什么？

”我问出了和那个学生时代的我一样的问题。但我此刻的心境却完全不同。

作为一个在社会和职场摸爬滚打了数年的成年人，我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事出反常，必有图谋。“因为你足够优秀。

”乔伊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理所当然，“A大直博，国家奖学金拿到手软，三十岁就成了‘启元动力’的核心研究员。沈沐，你就像一本行走的教科书，满足了我对理想伴侣的所有幻想。”她对我履历的熟悉程度，让我心生警惕。

这不是一个初次见面的学妹该有的了解。“你调查我？”我的眉头紧紧锁起。

被人窥探隐私的感觉，远比被人调侃更让我厌恶。“这不叫调查，叫‘尽职调查’。

”她俏皮地偷换了概念，试图用商业术语来消解我的戒心，“在投资一个潜力股之前，总要先了解清楚基本面，不是吗？”“我不是股票。”我纠正她，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悦，“而且，我对你这个‘投资人’，没有任何兴趣。辅导费，请你正常支付。我们的辅导关系，到此结束。”我站起身，拿起公文包，准备结束这场闹剧。

和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孩纠缠下去，只会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沈沐！

”她连名带姓地喊我，声音里不再是之前的轻快，而是多了一丝压抑的、受伤的情绪。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哭腔，“你觉得我是一个随便拿感情开玩笑的女孩？”我心里莫名一烦。

我并非看不起她，恰恰相反，乔伊很美，美得极具攻击性，家境看样子也非同一般。

这样的女孩，身边不可能缺少追求者。她选择我这个大她将近十岁的“老男人”，动机本身就值得怀疑。或许，她只是觉得我这种类型的男人比较新鲜，想体验一下“征服”的乐趣。这种大小姐的游戏，我没兴趣，也玩不起。“我们不合适。

”我留下一句冰冷而标准的拒绝台词，快步离开了咖啡馆，甚至没敢回头再看她一眼。

回到我在公司附近租的高级公寓，我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感觉比连续开了一整天的技术攻坚会还要疲惫。手机“叮”地一声，是银行的到账提醒。

一笔不菲的金额，转账人备注是“乔伊”。紧接着，她的微信消息也发了过来。“沈博士，辅导费付清了。但是，就像我说的，我是一个看准了就不会轻易撤资的投资人。

你这个‘潜力股’，我跟定了。晚安。:P”那个吐舌头的俏皮表情，看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我以为我强硬的态度，和明确的拒绝，能让她知难而退。然而，第二天发生的事情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公司参加一个紧急的项目会议，会议室里气氛紧张，每个人都紧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我的私人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想挂断，但看到来电显示是“李教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手机走出了会议室。“喂，李老师。”“小沈啊！不好了！”电话那头，李教授的声音焦急万分，“乔伊那孩子，在学校的攀岩馆出事了！从上面摔了下来，现在人送到第一医院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替我先过去看看？我这边一个重要会议，实在走不开啊！”“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攀岩？摔下来了？“她家里人呢？

”“她父母都在国外，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小沈，老师知道这事为难你了，但那孩子是你带的，现在出了事……”“您别说了，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我来不及多想，跟项目主管紧急请了个假，抓起车钥匙就冲向了地下车库。一路上，我把车开得飞快，脑子里一片混乱。昨天还好好的一个女孩，怎么今天就从攀岩馆摔下来了？

伤得重不重？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尽管我对她的行事作风颇有微词，但一想到她可能受了重伤，甚至……我心里就一阵发紧。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市第一医院，冲到急诊室，抓住一个护士就问：“请问，刚才A大送来的一个叫乔伊的女生在哪里？

”“乔伊？”护士愣了一下，然后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个单人病房，“在那边，刚做完全身检查，没什么大碍。”没什么大碍？我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升起一丝疑云。李教授在电话里说得那么严重，怎么会“没什么大碍”？

我怀着满腹的疑惑，推开了那间VIP病房的门。病房里，窗明几净。乔伊正半躺在病床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一条腿用夹板固定着，高高吊起。

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盒哈根达斯。看到我冲进来，她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冲我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沈博士！你来啦！”3看着她那副除了腿被吊起来之外，精神好得不能再好的样子，再联想到我一路上的心急如焚和闯了好几个红灯，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你就是这么‘出事’的？”我走到病床前，盯着她那条被固定的腿，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乔伊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怒气，她用勺子挖了一大口冰淇淋，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含糊不清地说：“是呀，从八米高的地方掉下来，医生说我运气好，只是轻微骨裂，休养一两个月就好了。

”她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轻微骨裂？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想要发作的脾气，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看起来像是助理或管家的中年男人。“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中年男人看了乔伊一眼，见她没有反对，才恭敬地对我说道：“沈先生您好。

小姐今天下午进行室内攀岩训练时，安全扣意外脱落，导致了这次的事故。”“意外脱落？

”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A大攀岩馆的安全设施是顶级的，安全扣脱落的概率，比我代码里出现一个致命bug的概率还要低。“是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乔伊身上，她正低着头，用勺子无意识地戳着快要融化的冰淇淋，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神情。我不是傻子。从李教授那个恰到好处的求助电话，到这场“意外”的事故，再到她此刻这副故作镇定的模样，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让我匪夷所思却又唯一的可能性。这，是她精心策划的一场苦肉计。

“你让李教授给我打电话的？”我一字一顿地问。乔伊戳冰淇淋的动作停住了。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迎上我的目光，坦然地承认了：“是。

”“安全扣也是你故意弄松的？”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她又沉默了。这一次，她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我胸中翻涌。是愤怒，是荒唐，更是……一种后怕。“乔伊！”我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八米高！那不是开玩笑！你为了让我来看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你是不是疯了！”我从来没有对谁发过这么大的火。在我的世界里，一切都应该在可控范围内。而乔伊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可控”的范畴，这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自毁式的偏执。面对我的咆哮，乔伊的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漂亮的眼睛里滚落下来。她没有辩解，没有反驳，只是那样流着泪，无声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倔强。她一哭，我所有的怒火，就像被瞬间抽空了一样，只剩下满心的无力和挫败。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死寂般的尴尬。只有她压抑的、小声的抽泣声。过了许久，她才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想见你。

”“你想见我，可以发微信，可以打电话，为什么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我疲惫地问。

“因为你把我拉黑了。”她哽咽着说，“我给你发的消息，显示的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我给你打电话，永远都是‘您拨打的用户正忙’。”我愣住了。昨晚回去之后，我确实把她的微信和电话都拉进了黑名单，我以为这样就能一了百了。“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她继续说，眼泪流得更凶了，“我觉得，你之所以拒绝我，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我。

你觉得我是一个肤浅、轻浮、拿感情当游戏的大小姐。所以我想，我必须要做点什么，让你看到我的决心。”“你的决心，就是把自己摔成骨裂？”我简直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

“如果这样能让你多看我一眼，能让你为我担心一秒钟，那我觉得……值得。”她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沈沐，我不是在玩游戏。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