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费单第三次从手里滑落。冰凉的塑料椅子硌得我尾椎骨生疼，医院消毒水味儿直往鼻孔里钻。上面清清楚楚印着：尿HCG+。

阳性。

脑子里嗡嗡响，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旁边坐着个年轻女孩，正拿着手机眉飞色舞地刷着视频，外放声音很大，一个熟悉的、低沉的男声传出来：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继续专注作品，用更好的角色回报观众。”

是顾屿。屏幕上那张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下颌线比我人生规划还清晰。影帝。我的丈夫。我肚子里孩子的爹。

也是那个反复跟我强调，现在绝对、绝对不能要孩子的人。

“莫晚？”护士探头出来喊号。

我猛地回神，一把抓起地上的缴费单，指尖冰凉。站起来时眼前黑了一瞬，我扶住墙，深吸一口气，抬脚往里走。

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

我叫莫晚。二十八岁，一个普通的图书编辑。嫁给顾屿五年，隐婚五年。他是娱乐圈顶端的星辰，我只是他身后最不起眼的影子。

当初结婚，纯粹是年少热血冲昏头。大学同学，毕业那年他第一部戏爆红，前途无量，却在一个喝多了的深夜，抱着我说“莫晚，我害怕一个人”，第二天就拉着我去扯了证。

代价是，我成了他藏得最深的一个秘密。公众眼里，他是零绯闻、高冷禁欲、只爱工作的完美影帝。只有我知道，他卸了妆回家，会累得瘫在沙发上让我给他煮碗面。

“孩子？现在不行！”上一次不小心提起，他反应激烈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晚晚，我的事业正在最关键的时候！一部冲国际大奖的电影在谈！你想想，万一被拍到，或者不小心泄露出去……”

他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只看到他紧锁的眉头，和那双看向我时带着疲惫与不容置疑的眼睛。

我懂。他的梦想比我重要，他的事业容不得半点风险。所以我签了厚厚的婚前协议，辞了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安安心心做他背后的空气。

现在，空气怀孕了。

“胎儿发育很好，孕八周了。”医生看着B超单，语气平静，“你脸色不太好？孕期反应大？”

我摇摇头，嗓子发紧：“没……就是没想到。”

“头胎？”医生推推眼镜，“放轻松点，好事。”

好事？我摸着平坦的小腹，那里有个小生命在悄无声息地扎根。可我只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慌，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喘不过气。顾屿会是什么反应？暴怒？让我立刻处理掉？还是……把我像处理一件棘手垃圾一样，彻底清理出他的生活？

我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