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江城大剧院后台。镜子前的我卸下最后一片亮片，五年的首席舞者生涯，今晚落下帷幕。不是因为年龄，不是因为伤病。是因为他回来了。程子轩。

那个在我二十二岁时说要娶我，却在我二十三岁时娶了别人的男人。"清安，导演找你。

"同事敲门进来，神色有些古怪。我披上外套走向导演办公室，推门的瞬间，看到了那个让我心跳停止的身影。还是那样挺拔，还是那样好看。只是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婚戒。"莫清安，介绍一下，这是程子轩先生，我们剧院新馆的设计师。

"导演笑着说道，"程先生特别要求见见你，说是老朋友。"老朋友。他竟然用这个词。

我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程先生，您好。"他的手微微颤抖，握住我的瞬间，我感觉到了熟悉的温度。"清安..."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是莫小姐。

"我抽回手，"程先生有什么指教？"导演察觉到气氛不对，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办公室。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五年了。五年前，他说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让我等他。

我等了一年，等来的是他和许梦瑶的婚礼请柬。一年后，我才知道，许梦瑶怀孕了。

怀的是他的孩子。"清安，我...""程先生。"我打断他，"如果没有公事，我先走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他苦笑，"我知道当年...""当年什么？"我转身看着他，"当年你在和我谈恋爱的时候，同时和许梦瑶上床？还是当年你明明答应娶我，却转头娶了别人？"他的脸瞬间苍白："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怎样？"我笑了，"程子轩，你觉得我还是那个二十二岁的傻女孩吗？"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梦瑶...她那时候查出有心脏病，医生说她活不过三十岁。她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嫁给我。"我愣住了。"我想告诉你实情，但她威胁要自杀。

我...我不能眼看着她去死。""所以你选择让我去死。"我的声音很平静，"程子轩，你知道吗？你和她结婚的那一年，我抑郁了整整十二个月。

""我...""幸好我没有心脏病，不然你就要背两条人命了。

"他的眼中涌出泪水："对不起...""现在说对不起，太晚了。"我拿起包，"程先生，合作愉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听到他在身后喊我的名字。我没有回头。有些错过，就是一辈子。回到家，我给剧院打了辞职电话。第二天，导演亲自跑到我家。"清安，你疯了吗？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事业？""不是为了他。"我在合同上签字，"是为了我自己。

""那你要去哪里？""很远的地方。"第二章三个月后，云南大理。

我在一家民宿做舞蹈老师，教孩子们跳舞。远离江城，远离那些回忆，我以为自己能够重新开始。直到那天，程子轩出现在民宿门口。"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托了很多关系。"他看起来瘦了很多，"清安，我想和你谈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梦瑶...她走了。"我的手一抖，茶杯摔在地上。

"什么时候？""两个月前。"他的声音很哑，"心脏衰竭，走得很突然。"我沉默了很久。

许梦瑶，那个抢走我爱人的女人，就这样走了。我应该高兴的，但心里却空荡荡的。"节哀。

""清安，现在我自由了，我们...""我们什么？"我打断他，"程子轩，你觉得我会做你的替补吗？""不是替补，你知道我爱的一直是你。""爱我？"我笑了，"你爱我的时候为什么和别的女人上床？你爱我的时候为什么娶别的女人？

""我...""程子轩，爱不是说说而已。"我站起身，"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不走。"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清安，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补偿？

"我用力甩开他，"你拿什么补偿我失去的五年青春？拿什么补偿我破碎的梦想？

""我可以...""你什么都不能。"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程子轩，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他愣愣地看着我哭，想要上前拥抱我，被我推开了。

"你走，马上走！""清安...""我说走！"他最终还是走了，临走前留下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等你想通了，随时联系我。我把纸条撕碎了。但他的电话号码，我却一个数字都没有忘记。夜里，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程子轩，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他很快回复：是失去你。我看着那四个字，眼泪又掉了下来。然后我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民宿老板告诉我，有个男人在门口站了一整夜。我透过窗户看到他憔悴的身影，心软了一瞬间。但只是一瞬间。我让老板告诉他，如果他再不走，我就报警。这次，他真的走了。第三章回到江城是因为母亲生病。胃癌晚期。我匆忙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ICU里了。"清安，你妈妈她..."父亲说不下去了。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在医院陪护的日子里，我遇到了很多人。包括程子轩。他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我正在给母亲削苹果。"清安。"我抬头看他，发现他又瘦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他走进病房，"阿姨现在怎么样？"母亲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程子轩，愣了一下。"子轩？你怎么来了？""阿姨，我来看看您。"程子轩走到床边，"您要好好养病。"母亲看看他，又看看我，叹了口气："都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当年...""妈，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打断她。程子轩却跪了下来："阿姨，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清安，您不要自责。""孩子..."母亲伸出手抚摸他的头，"你们年轻的时候，我们不懂，总觉得门不当户不对...现在想想，只要两个人相爱，什么都不重要。"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当年，正是因为母亲的反对，程子轩才会犹豫。

而许梦瑶的家境，恰好符合他父母的要求。"阿姨，我..."程子轩哽咽了。"子轩，你还爱清安吗？"母亲忽然问。"妈！"我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爱。

"程子轩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这辈子只爱过她一个人。""那就好。"母亲笑了，"清安，妈妈对不起你，如果我早点想通...""妈妈，不要说了。""听妈妈的话，和子轩在一起吧。"我看着母亲期盼的眼神，心如刀绞。她是想在生命的最后，看到我幸福。

但是，我还能幸福吗？当天晚上，程子轩一直陪在病房里。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守着母亲。凌晨三点，母亲的手忽然动了一下。我赶紧握住她的手："妈妈，我在这里。"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我和程子轩。"清安，妈妈...妈妈走了以后，你不要一个人...子轩是个好孩子...""妈妈，你不会走的，你要陪我...""傻孩子...人总要...总要走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答应妈妈...要幸福...""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她笑了，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程子轩抱住了哭得站不稳的我。"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道歉。

我知道他在为什么道歉。如果当年我们没有分开，母亲也不会带着遗憾离开。

第四章母亲的葬礼上，程子轩一直陪在我身边。他帮我张罗一切，像个真正的家人。

很多人都以为我们复合了。但只有我知道，我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五年时光，还有一个死去的女人。"清安，回去休息吧。"程子轩轻声说。我点点头，跟着他走出墓园。

"我送你回家。""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清安..."他叫住我，"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是阿姨的话...""我妈妈的话什么？"我转过身看着他，"她让我和你在一起？""是。""程子轩，你知道什么叫道德绑架吗？"我冷笑，"我妈妈已经死了，你还要利用她的遗言来绑架我？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阿姨是希望你幸福的。""幸福？"我笑了，"程子轩，你给得了我幸福吗？"他沉默了。"你给不了。"我转身要走，却听到他在身后说："那许梦瑶呢？她也得不到幸福就死了，我是不是也应该为她的死负责？

"我停下脚步。"清安，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当年的选择。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当年选择了你，让梦瑶去死，你会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缓缓转过身："那你现在想说什么？""我想说，有些选择，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

"他的眼中有深深的疲惫，"我选择了救她，伤害了你。如果我选择了你，就是害死了她。

""所以呢？""所以，我们都是受害者。"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程子轩，你想为自己开脱？""不是开脱，是希望你能理解...""理解什么？理解你的痛苦？

理解你的无奈？"我的声音越来越高，"那谁来理解我的痛苦？

谁来理解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你在和许梦瑶过着夫妻生活的时候，有想过我在做什么吗？"他说不出话来。"我告诉你我在做什么。"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在想你们是不是很恩爱，想你有没有后悔过，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清安...""我甚至想过自杀，你知道吗？"我哭着说，"就在你们结婚一个月后，我买了安眠药，准备一口气吞下去。"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是什么救了我？

是我想到我妈妈会伤心，我不能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你当然不知道。"我擦掉眼泪，"因为你在忙着和新婚妻子过蜜月。"程子轩忽然跪了下来。"清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起来。"我看着他，"程子轩，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需要你的忏悔。

""那你需要什么？""我需要你从我的生活里消失。"第五章程子轩没有消失。

他开始出现在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我去超市买菜，他在。我去医院复查，他在。

我去咖啡厅坐坐，他还在。"程子轩，你要干什么？"我终于忍不住问他。"我想照顾你。

""我不需要。""但是阿姨临终前...""你又搬出我妈妈！"我愤怒地打断他，"程子轩，我妈妈已经死了，你不要再利用她了！""我没有利用，我是真心想和你重新开始。""重新开始？"我冷笑，"程子轩，我们之间没有重新开始这一说。""为什么？""因为我不爱你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眼中的光熄灭了。"你不爱我了？""是的。"我狠心地说，"程子轩，我已经不爱你了。"他愣愣地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不爱的？""从你和别的女人结婚那一刻开始。

""那...那你为什么会哭？为什么看到我还会难过？""因为不甘心。

"我的声音很平静，"程子轩，你知道什么叫不甘心吗？就是明明已经不爱了，但还是会因为曾经的伤害而痛苦。"他的眼泪掉了下来。"清安，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我转身要走。"什么时候？"他急切地问。"大理。

"我头也不回地说，"那是最后一次机会，但是你错过了。""我没有错过，是你不给我机会！"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程子轩，你还记得你在大理对我说过什么吗？"他愣了一下。"你说你要补偿我。"我笑了，"你把我当什么？被你伤害过的可怜虫？需要你施舍同情的乞丐？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就是那个意思。"我走回到他面前，"程子轩，你知道你最让我恶心的是什么吗？"他摇头。"是你的理所当然。"我看着他的眼睛，"你理所当然地觉得我应该等你，理所当然地觉得我应该原谅你，理所当然地觉得我应该接受你的补偿。""我...""你从来没有想过，也许我根本不需要你的任何东西。"说完这话，我转身离开了。这一次，他没有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