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陆知珩提分手那天，他正在解一道关于量子隧穿效应的题。

窗外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梧桐叶，在他白衬衫的背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他整个世界里，似乎只有面前那张写满了复杂公式的草稿纸。“陆知珩，我们分手吧。”我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他握着笔的手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我说的不是分手，而是“今天天气不错”。这种极致的冷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争吵都更伤人。我和他，一个是表演系的系花，一个是物理系的传说。

我们的结合，从一开始就被所有人定义为“冰与火的碰撞”。我以为我能用我的热情，融化他那座用逻辑和公式堆砌起来的冰山。可我错了。在一起两年，他记得住每一个物理常数，却记不住我的生日。他能花一整晚的时间去推演一个宇宙模型，却不愿意陪我看一场九十分钟的爱情电影。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拿到麻省理工全额奖学金的通知书。他没有告诉我，我是从他导师的口中，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偶然听说的。我跑去问他，他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这是最优选择，我的未来规划里，没有演员这个变量。

”我的未来，我的梦想，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会干扰他完美公式的，“变量”。那一刻，我所有的热情和爱恋，都化为了灰烬。所以，我提出了分手。

在他那个轻描淡写的“嗯”字之后，我默默地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走出了那间充满了书卷气和冷漠气息的公寓。从始至终，他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他的世界里，有星辰大海，有量子力学，唯独没有给我这道选择题，留出一个位置。离开陆知珩之后，我签了一家经纪公司，一头扎进了娱乐圈这个巨大的名利场。我不是为了赌气，而是为了我自己的梦想。我想站在聚光灯下，我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我想证明，我秦染的人生，不是谁的“变量”，而是我自己剧本里的，唯一主角。2娱乐圈的路，比我想象的要难走。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我只能从最底层的龙套开始做起。

演没有台词的宫女，当大明星的武替，在冬天的雨夜里，穿着单薄的戏服，一遍遍地被推进冰冷的湖水里。经纪人王姐不止一次地劝我：“染染，你这又是何必呢？

凭你的条件，只要肯点个头，有的是金主愿意捧你。”我每次都只是笑笑，然后继续去揣摩下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角色。因为我知道，一旦我点了那个头，我就不再是我自己了。我不想，从陆知珩那个逻辑的牢笼里逃出来，又跳进另一个资本的牢笼里。转机出现在我进入公司的第二年。一部小成本古装网剧，因为女主角临时耍大牌罢演，导演在情急之下，决定启用我这个新人。

那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隐忍腹黑的亡国公主。我将自己这两年所有的委屈、不甘和倔强，都倾注进了这个角色里。那部剧播出后，一夜之间，火遍全网。我扮演的那个角色，又美又飒，眼神里全是故事，成了无数观众心中的白月光。我，秦染，红了。

各种剧本、代言、综艺的邀约像雪片一样飞来，我成了公司最炙手可热的艺人。

我终于站在了聚光灯下，成了自己的神。而就在我爆红之后，一个奇怪的现象，也随之出现。

我的所有社交平台，无论是微博、抖音还是粉丝后援会，都出现了一个ID为“Z”的神秘粉丝。他从不发言，从不参与任何讨论，但他总能以一种碾压的姿态，占据我所有粉丝贡献榜的榜一。无论是需要投票打榜的活动，还是需要真金白银支持的代言，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他永远都是断层第一。

粉丝们都称他为“Z神”，说他是我最忠诚，也最神秘的“神豪”守护者。一开始，我以为是哪个欣赏我的富二代，或者是公司安排的营销手段。但王姐很快就否认了。

“这手笔，太大了。”王姐看着后台那串长得吓人的打赏数字，咋舌道，“公司可没这个预算。而且，我托人查过了，这个‘Z’的IP地址在海外，根本查不到任何具体信息，反追踪能力强得可怕。”我心里也泛起了嘀咕。直到有一次，我为了感谢粉丝，开了一场直播。在直播里，我无意中提了一句，说我最近很喜欢喝一款小众品牌的燕麦拿铁，但那个牌子只在国外有，国内很难买到。

结果第二天，一整箱，整整一百盒那个牌子的燕麦拿铁，就通过国际快递，送到了我们公司，收件人是我，寄件人，是匿名的。公司的小助理们都羡慕得尖叫。“染染姐，你这个‘Z神’也太宠你了吧！”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因为那个牌子的燕麦拿铁，是我和陆知珩在一起时，他亲手为我调配出来的。他说，市面上的咖啡都太甜，只有这个牌子的燕麦奶，配上特定产地的咖啡豆，用十七比一的比例冲泡，才能得出他认为最完美的口感。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底，开始疯狂地滋生。3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试探那个“Z”。我在一次采访中，假装不经意地提到，我大学时最喜欢的一本书，是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那本书，是我当年送给陆知珩的生日礼物，他在书的扉页上，用他那遒劲有力的字迹，写下了一行德语。我一直没看懂那句话的意思，问他，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没什么意义的废话。”采访播出的第二天，“Z”的账号，破天荒地，在我的微博超话里，发了第一条帖子。帖子里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拍的是一本翻开的《看不见的城市》，在那句德语下面，用同样的笔迹，写下了一行中文翻译。“我给你讲述的，不是我的城市，而是你自己的城市。”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那个笔迹，我化成灰都认得。就是陆知珩。是他，真的是他。他不是应该在麻省理工，潜心研究他的星辰大海吗？他怎么会……我立刻让王姐，动用所有关系，去查陆知珩的现状。得到的结果，却让我更加震惊。陆知珩，根本就没去麻省理工。当年拿到offer之后，他只是去美国待了不到半年，就放弃了学业，回国了。回国后，他没有联系任何人，而是和几个朋友，在国外注册了一家主攻人工智能和网络安全的科技公司。短短两年时间，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就因为开发出了一款打败性的算法，成了华尔街资本疯狂追逐的宠儿。而他，作为公司的创始人和最大股东，身家早已过百亿。

王姐把调查资料放在我面前，难以置信地说道：“染染，你这个前男友……简直不是人，是神。”我看着资料上，陆知珩那张依旧冷峻，却比两年前更加成熟锐利的照片，心里五味杂陈。他成了科技新贵，成了百亿富豪。可他为什么要放弃学业？

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我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我尝试通过各种渠道去联系他，却发现，他像一个活在网络里的幽灵，没有任何公开的联系方式。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Z”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送了我一份礼物。一份让我毛骨悚然的礼物。那是一个定制的U盘，外壳是纯金打造的，上面刻着我的名字。我把U盘插进电脑，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是：《为你扫清的障碍》。我点开文件夹，看到了无数个子文件。

里面有当初抢我角色的那个女明星，被爆出偷税漏税的完整证据链。

有曾经在剧组里给我使过绊子的副导演，和制片人老婆的聊天记录。甚至还有，前几天在网上大肆造谣我被包养的那个营销号，背后所有人的身份信息、家庭住址，和银行流水。所有曾经伤害过我，或者试图伤害我的人，他们的黑料，都被整理得清清楚楚，足以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身败名裂。而在每一个文件的最后，都有一行小字。

“凡欲伤害你的，都将百倍偿还。”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这，就是他为我扫平的道路吗？我看着电脑屏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守护。这是监控。是审判。是来自一个偏执狂的，令人窒息的，控制。

4我把那个金色的U盘，扔进了抽屉最深处，像是扔掉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我不敢再看里面的内容，我怕我会看到更多让我无法接受的东西。比如，我的聊天记录，我的行程安排，甚至，是我家里的监控录像。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让我不寒而栗。

我立刻请了专业的安保团队，把我的公寓和公司，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检查了一遍。结果，什么都没发现。没有任何窃听器，没有任何针孔摄像头。“秦小姐，您是不是太紧张了？

”安保队长对我说道，“您的安保系统，已经是业内顶级的了，不可能有人能在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监控您。”我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只能报以苦笑。

他们不懂。陆知珩，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用常规手段的人。对他来说，物理世界的防线，根本不堪一击。他的战场，在虚拟的网络世界。在那里，他才是真正的，无所不能的神。

接下来的日子，我活在一种巨大的恐惧和矛盾之中。一方面，我享受着他为我带来的便利。

有“Z”在，没有任何人敢再给我使绊子，我的事业，一帆风顺得像开了挂。可另一方面，我又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这种感觉，快要让我发疯了。我开始失眠，开始掉头发，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王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染染，你到底怎么了？你跟姐说实话，是不是那个‘Z’，威胁你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难道要我告诉她，我那个神秘的榜一神豪，是我那个高冷的前男友，他现在成了一个技术过分强大的偏执狂粉丝，正在对我进行全天候的“云监视”？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会信？他们只会觉得，我是红了之后，压力太大，得了臆想症。我决定，我必须，亲自跟他谈一谈。

我重新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然后，在“Z”唯一发过的那条帖子下面，留了一句言。

“陆知珩，我知道是你。我们谈谈。”我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那条帖子下面，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粉丝在留言。可没想到，不到一分钟，我的微博私信，就收到了一个回复。是“Z”发来的。只有一个字。“好。”紧接着，他又发来了一个地址。

是城郊的一家私人天文台。我看着那个地址，心脏狂跳。那个天文台，是我和他，第一次约会的地方。5我甩开了王姐和助理，一个人，开着车，去了那家天文台。

那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建在山顶上，远离城市的光污染，是观测星空的最佳地点。

我到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整个天文台，只有主观测室的灯，亮着幽幽的蓝光。

我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走了进去。巨大的圆形穹顶下，一架庞大的天文望远镜，正静静地对着苍穹。而望远镜旁边，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陆知珩。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装，比两年前清瘦了一些，但身姿依旧挺拔。他没有戴眼镜，那双总是藏在镜片后面的，深邃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有被我发现的慌乱，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固执和偏执。“你来了。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陆知珩，真的是你。”我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的榜一神豪，‘Z’先生。”他没有否认，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无数个日夜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沉默了。又是这种沉默。我最恨的，就是他这种该死的沉默。“你说话啊！

”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他喊道，“你为什么要调查我？为什么要监控我？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吗？”我的质问，像一颗颗石子，投进了他那片死寂的湖里。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没有监控你。”他辩解道，声音很轻。“没有？”我被他气笑了，“那U盘里的东西，怎么解释？那些人的黑料，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你算出来的吗？”“他们的信息，本就存在于网络上，我只是，把它们找了出来。”他依旧用他那套逻辑，来解释他的行为。

“找出来？”我上前一步，逼视着他，“那你为什么要去‘找’？你凭什么去‘找’？

你有什么资格，去审判他们？”“他们伤害了你。”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所有伤害你的人，都该付出代价。”“这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我吼道，“我们已经分手了，陆知珩！你明不明白？”“分手”这两个字，似乎终于刺痛了他。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不同意。”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什么？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过分手。”他固执地重复道，“当初，是你单方面，通知我的。”我被他这套强盗逻辑，给气得说不出话来。“陆知珩，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只是，想保护你。”他伸出手，似乎想碰我，但又在半空中，停住了。“我不需要你的这种保护！”我后退一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我求求你，算我求求你，放过我吧，行吗？”“让我过我自己的生活，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说完，我转过身，不想再看他一眼。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从后面，抱住了我。他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紧紧地箍着我，让我动弹不得。“我不放。”他的声音，贴在我的耳边，带着一丝颤抖，和一种让我感到恐惧的，疯狂。“秦染，这辈子，你都别想，再离开我。

”6陆知珩的怀抱，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带着淡淡书卷气的，有些笨拙的港湾。

它变成了一个牢笼。一个由偏执和占有欲构筑的，让我感到窒息的牢笼。“你放开我！

”我拼命地挣扎，可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不放。”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我的气息，“染染，我好想你。”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像一个迷路了很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我的心，不争气地，软了一下。但理智，很快就战胜了那丝心软。“陆知珩，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犯法的？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酷一些，“私自调查他人隐私，这叫骚扰！你再不放开我，我就报警了！”“你不会。”他笃定地说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因为你还爱我。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我所有的伪装。是啊，我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如果真的不爱了，我又怎么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如此地，心烦意乱。我的挣扎，渐渐地，停了下来。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变化，手臂的力道，也跟着松了一些。

他把我转过来，面对着他。他低着头，那双深邃的眼睛，像两片星空，将我牢牢地吸住。

“染染，跟我回家，好吗？”他轻声问，带着一丝乞求。“家？”我自嘲地笑了笑，“哪里是家？是回到你那个只有公式和代码的世界里，继续当你的‘变量’吗？”“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