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和王翠芬是南岗区最出名的一对“塑料情侣”。

为啥叫“塑料”？因为一吵架就摔东西，摔的全是塑料盆、塑料凳、塑料拖鞋，连手机壳都得是加厚防摔款。街坊邻居都说：“老李家那俩孩子，感情好得跟塑料焊接似的，一焊一个响。”

可你猜怎么着？焊得再牢，也扛不住热胀冷缩啊！

我和翠芬从大学谈到了毕业，从合租单间熬到了分手出租屋，从“你吃我一口麻辣烫”发展到“你别动我最后一块牛肚”。我们吵过、闹过、分过、复合过，最后在2015年冬天，因为一碗酸辣粉彻底掰了。

那天我排了四十分钟队，给她买了她最爱吃的“老张酸辣粉”，结果她一口不吃，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说：“啊？我刚排了四十分钟给你买的，你咋这么说？”

她说：“你没给我多加香菜！我每次都告诉你多加香菜，你就是记不住！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我说：“你上次吃说香菜像小虫子，看了恶心，让我别加！”

她一拍桌子：“那是因为那天我心情好！今天我心情不好，就得吃香菜！你不懂女人的心，滚吧你！”

我滚了。

从此天各一方，各自在破烂堆里摸爬滚打——当然，前半句夸张了，我只是去干了快递，而她……据说是跟一个卖保险的跑了。

十年过去了。

2025年9月13号，周六，秋高气爽，我穿着我最体面的“美团骑手荣誉工装”背后写着“风一样的男子，送你热乎的爱”，骑着我的小电驴，在道外区江畔路一带捡……啊不是，是“资源回收”。

别误会，我不是失业了。我是参加了公司新推出的“绿色积分计划”——每回收十个塑料瓶，奖励一个好评，十个好评换一天带薪假。我寻思着，攒够三百个瓶子，国庆就能躺平。

那天阳光明媚，江风微醺，我正弯腰从绿化带里抠一个卡在石头缝里的农夫山泉瓶盖，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怒吼：

“哎哎哎！那个穿黄衣服的！别动我那儿的康师傅冰红茶瓶子！我盯了十分钟了！”

我抬头一看，差点把腰闪了。

那人穿着一件褪色的粉色防晒衣，下身是条洗得发白的瑜伽裤，脚上趿拉着一双左蓝右紫的洞洞鞋，头发用一根圆珠笔盘成丸子头，脸上挂着汗，眼神却锐利如鹰。

——正是我十年前的“塑料焊妻”王翠芬！

“翠……翠芬？”我声音发颤。

她眯眼打量我：“哟！这不是李大壮吗？你这身美团战袍挺精神啊，咋，改行送外卖了？”

“呃……兼职，兼职搞环保。”我尴尬地举起手里的瓶子，“你也……搞这个？”

她冷笑一声，从背后掏出一个蛇皮袋，哗啦一抖，里面全是压扁的矿泉水瓶、啤酒罐、旧纸板，甚至还有一只断了带的女士凉鞋。

“我不捡破烂，我吃啥？我那前夫，卖保险赔了八十万，跑缅甸去了，说是要做电诈翻身，结果被人拿枪指着头让他直播卖假药，现在抖音粉丝才三千，连饭都吃不起。”

我震惊：“你结婚了？还离了？”

“结了离了离了结了，跟转呼啦圈似的，一圈一圈没完。”她叹气，“倒是你，当年说要当快递界爱因斯坦，咋混成环保义工了？”

我老脸一红：“我这是……响应国家号召，低碳生活。”

她嗤笑：“得了吧，你裤兜露出来的‘回收宝’APP我都看见了，今日任务：完成30个瓶子，奖励：五毛现金+一张满十减二优惠券。”

我赶紧捂住兜：“你管得着吗？你不是也在这儿翻垃圾桶？”

“我那是创业！”她挺胸，“我这是‘城市再生资源个体经营户’，懂不懂？我已经在快手上开了号，叫‘翠芬的破烂人生’，粉丝三万二，靠直播捡瓶子月入八千！”

我惊了：“你靠捡瓶子月入八千？”

“当然！我有团队！”

“团队？”

她一挥手，绿化带后面钻出俩人：一个是穿校服的小学生，手里拿个夹子；一个是穿睡衣的大爷，拎个麻袋。

“这是我外甥，放学顺路帮我捡；这是我楼下王大爷，退休了闲着也是闲着，跟我搞副业。我们仨，人称‘江畔三侠’，专治各种空瓶乱扔！”

我彻底服了。

正说着，马路对面一个外卖小哥把一个可乐瓶扔进垃圾桶转身就走。翠芬眼神一亮，大喝一声：“目标出现！一级战备！”

她一挥手，外甥抄起夹子冲锋，王大爷掩护，她本人如离弦之箭冲了过去。

我哪能让她抢了先？立马跨上小电驴，一拧电门：“想抢我的瓶子？做梦！”

“李大壮你无耻！”她边跑边骂，“十年前抢我酸辣粉里的牛肚，今天还抢我瓶子！你属狗的啊！”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狗！那是我的绩效！我的假期！”我加速逼近垃圾桶。

眼看就要得手，突然——

“砰！”

我车头一歪，压到了她提前布下的“陷阱”——一个倒扣的泡面碗里插着几根牙签。

小电驴当场侧翻，我滚进绿化带，手里的瓶子飞了出去，正巧砸中巡逻的城管大叔的脑袋。

“哎哟！”城管捂头。

翠芬趁机一个滑铲，精准抱住飞在空中的可乐瓶，落地翻滚，起身高举瓶子，大喊：“江畔女王，永不言败！”

我躺在草地上，帽子歪了，工装破了，手机屏幕裂了，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长叹一声：

“分分合合十年了，如今的你，依旧是我的竞争对手。”

城管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美团工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还在直播庆祝的翠芬，摇头：“你俩……是不是有病？”

我苦笑：“不，我们只是……相爱相杀的破烂界双子星。”

这时，翠芬的直播弹幕炸了：

“嫂子牛逼！” “这男的谁？前任？” “打起来打起来！” “送你一朵小红花，给姐姐加个关注！”

她对着手机甜甜一笑：“家人们，今天这瓶，献给我的宿敌，也是我青春的见证人——李大壮！十年了，他还是那么傻，但……还挺帅。”

我躺在地上，听见这句话，心里竟有点暖。

可下一秒，她补了一句：“不过瓶子是我的，傻子。”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王翠芬！你给我等着！从今天起，道外区每一个瓶子，都是我的复仇之路！”

她叉腰大笑：“来啊！谁怕谁！咱们就看看，十年后，谁才是真正的——破烂王！”

夕阳西下，江风拂面。

两个中年男女，在垃圾箱旁，用塑料瓶划下战书。

一场关于尊严、环保、爱情与外卖好评的旷世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而我，李大壮，发誓要赢回的，不只是瓶子。

还有那碗没加香菜的酸辣粉的尊严。

2 纸箱风云，江湖再起

道外区江畔路早市，清晨六点。

天刚蒙了蒙亮，露水还挂在白菜叶子上，油条锅的香味已经开始在空气中勾引路人。而我，李大壮，已经蹲在“老刘豆腐脑”摊子后头的纸箱堆旁，像一只等待猎物的东北虎。

我今天的目标很明确：纸箱。

为啥？因为“回收宝”APP昨晚更新了规则——一个纸箱=五个塑料瓶积分！而且今天限时双倍！一个大纸箱，直接顶我三天KPI！

更重要的是——我知道翠芬今天也盯上了这块地。

昨晚我俩在快手上“隔空喊话”，她直播时特意举着个写着“今日战区：早市纸箱堆”的A4纸，背景音乐放的是《征服》。

这哪是环保？这是宣战书！

我裹紧我那件“美团荣誉工装”，从兜里掏出昨晚熬夜做的“作战计划”：

《李大壮破烂王争霸作战手册·第一卷》

5:30 到位，抢占“老刘豆腐脑”后方纸箱堆制高点。

用身体围成“人形结界”，防止敌方偷袭。

若遇敌方主力，立即启动“臭豆腐干扰战术”。

收集满10个纸箱，立刻呼叫“援军”——我二舅。

没错，为了打赢这场“纸箱战争”，我连我二舅都搬出来了。

我二舅，人称“道外区废品站常青树”，干了三十年废品回收，人送外号“铁秤杆”——因为他从来不会少给老百姓一分一毫，秤永远平。

但他也有个外号叫“战术鬼才”，当年在废品站和隔壁“王胖子废品”干架，靠一袋过期酸奶和三只流浪猫，就把对方整得人仰马翻。

所以，这仗，必须请他出山。

我正蹲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啪嗒，一听就是那只左蓝右紫的洞洞鞋。

我头都没回，就知道是谁。

“李大壮，你占着茅坑不拉屎，想独吞纸箱？”王翠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你忘了咱俩大学时候说的吗？有福同享，有破烂……同捡。”

我缓缓回头，她站在我身后两米，手里拎着个折叠小推车，车上贴着“翠芬环保突击队”字样，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王翠芬，”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十年前你抢我酸辣粉里的牛肚，今天还想抢我纸箱？门儿都没有。”

“牛肚是爱情，纸箱是事业！”她理直气壮，“再说了，你那牛肚还是我请你吃的！”

“你请的？你那顿花了我八块五！”

“那也是我先点的！”

我们正吵着，老刘端着一盆豆腐脑出来，一看我们俩在纸箱堆前对峙，立马摆手：“哎哟喂！你俩又来了？昨天刚为个矿泉水瓶差点打起来，今天又为纸箱？我这摊子快成你们‘破烂武林大会’现场了！”

我赶紧堆笑：“刘叔，我们这是……环保竞赛，正能量！”

翠芬也笑：“对！我们这是响应国家号召，变废为宝！”

老刘翻白眼：“那你俩把纸箱拿走行不行？我这一堆挡道，城管来了又得罚我。”

我俩对视一眼，同时扑向纸箱堆。

“我先看到的！” “我先摸到的！” “这是我二舅预定的！” “这是我外甥直播要用的背景！”

我们像两只抢食的野狗，在纸箱堆里翻滚、撕扯、尖叫。一个不小心，我扯下了她防晒衣的袖子，她一巴掌拍在我头盔上，留下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就在这时——

“住手！”

一声炸雷般的大喝响起。

我俩抬头一看，只见我二舅，身穿一件印着“废品回收，利国利民”的红马甲，头戴一顶草帽，手拿一杆老式杆秤，威风凛凛地站在早市入口，宛如关公巡城。

“大壮！你咋能跟女娃子动手？咱老李家丢不起这人！”

我委屈：“二舅！她抢我纸箱！”

二舅眯眼看向翠芬：“你就是当年那个……爱吃酸辣粉不加香菜的丫头？”

翠芬一愣：“我……我后来改口味了。”

二舅点点头：“行，有进步。”

然后他转身，从三轮车上拿下一个喇叭，打开扩音器，对着整个早市喊：

“各位街坊邻居！今天我外甥李大壮，要搞一个‘绿色文明捡破烂大赛’！规则如下——”

我惊了：“二舅！我没说要搞大赛啊！”

他瞪我一眼：“闭嘴！战术需要！”

接着他继续喊：“从现在起，谁家有纸箱、瓶子、旧报纸，统一放在我这三轮车旁！由我外甥和这位王小姐——公平竞争！谁收得多，谁就是今天的‘破烂王’！胜者奖励——”

他从车里掏出一个东西，高高举起。

我定睛一看——

是一碗热气腾腾、香菜加满的酸辣粉。

全场哗然。

翠芬眼睛瞬间亮了：“这……这算赌注？”

二舅点头：“对！还有——胜者今天所有回收物，我按市场价1.5倍收购！输的……请吃粉！”

我热血上头：“好！比就比！”

翠芬挽起袖子：“来啊！谁怕谁！”

于是，“道外区首届破烂王争霸赛”正式开幕。

规则很简单：

6:00-8:00，两小时内，谁收集的可回收物总重量多，谁赢。

禁止偷抢、禁止破坏、禁止用臭豆腐干扰对方。

二舅担任裁判，秤杆说了算。

比赛开始！

我立马启动“人形结界”战术，守在老刘摊子后头，专收早餐店扔出的大纸箱。我动作麻利，拆、压、叠、捆，一气呵成，宛如流水线工人。

翠芬也不含糊，带着她外甥和王大爷，组成“三剑客”，在早市各摊位间穿梭，像极了“垃圾分类特种兵”。

她还开启了直播，标题写着：“生死时速！我和前任的破烂王决战！家人们，刷个火箭，我替你们报仇！”

弹幕疯狂：

“支持嫂子！” “这男的长得好像我前夫……” “火箭×1！替我踹他一脚！” “酸辣粉必须加香菜！”

我这边也不甘示弱，掏出手机开播，标题：“十年复仇！为那碗没加香菜的粉而战！”

粉丝立马炸锅：

“大壮雄起！” “别让女人抢了你男人的尊严！” “给她点臭豆腐！战术安排！”

我正直播，突然看见翠芬偷偷摸摸从包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王大爷。

我眯眼一看——

是臭豆腐！

我大惊：“王翠芬！你违规！说好不用臭豆腐的！”

她一脸无辜：“我没用啊！这是王大爷的早饭！”

王大爷立刻配合：“对对对，我胃不好，得吃点重口味的养胃。”

说着，他“不小心”把臭豆腐洒了一地。

那味道……宛如生化武器，瞬间席卷半个早市。

买菜的大妈掩鼻逃跑，卖鱼的老板直接把摊子搬走，连城管巡逻车都绕道走。

我被熏得眼泪直流，直播画面都快绿了。

“王翠芬！你无耻！”我边咳边喊。

她得意一笑：“兵不厌诈，懂不懂？这叫环保战中的‘气味干扰术’！”

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既然你出臭豆腐，那我也放大招！

我掏出手机，拨通二舅电话：“二舅！启动‘终极战术’！”

二舅点头，从三轮车底下拉出一个大喇叭，播放起一首歌——

《最炫民族风》。

音乐一响，奇迹发生。

只见早市广场那边，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瞬间集结，跟着音乐扭了起来。

而她们跳的，正是我二舅昨晚教的“垃圾分类扇子舞”！

大妈们手持彩扇，一边跳一边喊口号：

“可回收，蓝桶进！” “有害垃圾别乱扔！” “厨余垃圾要分开！” “其他垃圾……揍你哦！”

她们跳着舞，顺手就把沿途的瓶子、纸箱全收走了，然后统一交给我二舅。

我瞬间明白——这是“群众路线”战术！

我立马冲进大妈队伍，一边扭一边喊：“大妈们！把破烂给我！我请你们吃豆腐脑！”

大妈们热情高涨，纷纷把战利品塞给我。

翠芬一看，急了：“你们这是作弊！”

我大笑：“这叫发动群众！你不懂！”

两小时转眼即到。

二舅一敲秤杆：“停！称重！”

我们俩的战利品被分别过秤。

我这边：纸箱12个，瓶子47个，旧报纸3捆，总重23.8公斤。

翠芬那边：纸箱9个，瓶子51个，旧纸板2捆，还有那只断凉鞋，总重……21.5公斤。

我赢了！

全场欢呼。

二舅把那碗加满香菜的酸辣粉递给我：“大壮，赢了！这粉，你吃！”

我接过粉，热泪盈眶。

这不仅是胜利的滋味，更是十年委屈的释放！

我捧着粉，走到翠芬面前，深情地说：

“翠芬，这碗粉，我等了十年。”

她低头，眼圈有点红：“你……终于学会加香菜了？”

我点头，然后——

转身把粉递给我二舅：“二舅，您吃吧，我减肥。”

二舅：“……”

翠芬：“李！大！壮！”

我骑上小电驴，大笑而去：“破烂王，今日归我！明天，江畔见！”

夕阳下，我哼着《最炫民族风》，驶向下一个战场。

而我知道，这场关于瓶子、纸箱、酸辣粉与尊严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3 旧情复燃？不，是旧瓶复用！

赢了第一场“破烂王争霸赛”，我李大壮在道外区废品界一夜成名。

不为别的，就因为我用一碗酸辣粉赢了前任，还把奖品让给了二舅。街坊们都说：“这孩子，有格局，能成大事。”

我二舅更是逢人就吹：“看见没？我外甥，靠环保赢回尊严！比那些打架斗殴的强多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第二天一早，手机就炸了。

打开快手，我俩的直播视频已经火了。

标题全是：“前任对决捡破烂，为了一碗酸辣粉打起来！”、“十年爱情变废为宝，这瓜比酸辣粉还酸！”、“道外区破烂王诞生！网友：建议申遗！”

评论区更是热闹：

“支持大壮！男人就该靠劳动赢回爱情！” “翠芬太狠了，臭豆腐都用上了，但我爱她！” “这哪是捡破烂？这是中年偶像剧！” “求复合！复合送火箭！” “楼上清醒点，人家在抢瓶子！”

我正看得入神，手机“叮”一声，弹出一条私信。

发信人：王翠芬破烂人生

内容就俩字：“服了。”

我心头一颤。

这俩字，像极了十年前她第一次跟我复合时说的。

那天我俩在网吧通宵，她打游戏输了，摔键盘，我劝她，她说：“李大壮，你烦不烦？” 我转身就走，她追上来，拽住我袖子，低头小声说：“……服了。”

那一刻，我心都化了。

现在她又说“服了”，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进豆浆碗。

可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回个“我也服了”时，她又发来一条：

“今天中午12点，‘老张酸辣粉’门口，单挑。赌注：谁输了，谁直播喊‘我是捡破烂的傻子’。”

我一口豆浆喷了出来。

好啊你王翠芬！昨天刚说“服了”，今天就下战书？你这是“诈降”！

行，那我李大壮奉陪到底！

我立马拨通二舅电话：“二舅！翠芬又来挑衅了！今天中午，老张酸辣粉，生死对决！”

二舅正在秤废品，一听就来劲了：“老张酸辣粉？那可是你们爱情的起点！好！这仗，必须打！我给你出个‘情感共鸣战术’！”

“啥战术？”

“你去点一碗酸辣粉，当着她面，一口不吃，然后说：‘这碗粉，我等了十年，但我不吃，我要把它献给环保事业。’然后把粉倒进可回收桶。”

我惊了：“那不馊了？而且老张不得拿擀面杖打我？”

“你傻啊！”二舅骂道，“这是行为艺术！叫‘破烂界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媒体一报道，你立马出圈！”

我：“……二舅，您还是帮我看着三轮车吧。”

中午11:50，我骑着小电驴，提前抵达“老张酸辣粉”门口。

这地儿我熟。十年前，我俩常在这儿约会。五块钱一碗，她吃我付，但她总说：“大壮，你得多挣点，不然养不起我。”

现在想想，她早就算准了我会送外卖。

我刚停好车，就见翠芬推着她那辆贴满“环保突击队”贴纸的小推车，从街角缓缓出现。

她今天穿了件新买的“美团同款”工装，背后写着：“破烂女王，专治不服。”

我冷笑：“哟，抄袭？”

她叉腰：“这叫行业对标！再说了，你那工装还是我去年送你的生日礼物！”

我一愣——好像是唉。

她得意一笑：“怎么样？感动不？”

“感动你个头！今天我必赢你！”

“嘴硬有啥用？看战绩！”

正说着，老张端着一盆酸辣粉出来，一看我俩又在门口对峙，直接抄起擀面杖：“你俩又来？昨天一群大妈在我门口跳垃圾分类舞，今天又来？再闹我报警了啊！”

我赶紧赔笑：“张叔，我们这是……环保宣传！正能量！”

翠芬也笑：“对！我们准备在这儿搞个‘旧物新生’艺术展！”

老张翻白眼：“那你俩先把门口那堆瓶子清了！”

我们对视一眼，同时扑向门口的垃圾袋。

“我先看到的！” “我先摸到的！” “这是我赞助商提供的素材！” “这是我粉丝众筹的展品！”

我们又像两只土拨鼠，在垃圾堆里翻滚撕扯。

突然——

“咔嚓”一声。

我俩同时停手。

只见一个压扁的矿泉水瓶，被我们俩同时踩中，瓶身裂开，从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纸条。

我捡起来，展开一看。

瞬间，心跳停止。

那是一张电影票根。

2015年4月5日，《速度与激情7》。

而座位号是：B3和B4。

那天，是我第一次带她去看电影。

她靠在我肩上哭了整整三场飙车戏，说：“大壮，我要是莱蒂，你也得像唐老大那样追我到天涯海角。”

我说：“你要是莱蒂，我早就被你绿得发紫了。”

她打我。

电影散场，我们在路边摊吃了碗酸辣粉，她非要加香菜，我说：“你不是嫌像小虫子？” 她说：“今天不一样，我想活得热闹点。”

那是我们最甜的一天。

而现在，这张票根，从一个破瓶子里掉出来，像命运开了个冷玩笑。

我抬头看翠芬，她也看着我，眼里有光闪了闪，又迅速低头。

“……这瓶子，我昨天捡的。”她小声说，“不知道咋的，就塞兜里了。”

我喉咙发紧：“你……还留着？”

“谁留了！”她突然大声，“我那是……准备做手工！废物利用！对，我要用它做个‘爱情警示灯’！提醒自己别再信男人！”

我：“……”

老张在门口探头：“你俩咋了？打不打？不打我收摊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票根折好，塞进工装兜里。

“翠芬，”我说，“今天这局，我不光要赢你。”

她挑眉：“你还想怎样？”

我掏出手机，打开直播，标题写道：

“破烂王第三战：我要用一百个瓶子，换回十年前的那碗酸辣粉。”

弹幕瞬间爆炸：

“啊啊啊我要哭了！” “这情节比电视剧还狠！” “支持大壮！男人就该有始有终！” “翠芬快复合！她其实偷偷看你直播！”

翠芬脸有点红，嘴硬道：“少来这套！今天赌注照旧！输了的喊‘我是捡破烂的傻子’！”

“好，”我点头，“但加个条件——如果我赢了，你得陪我做一件事。”

“啥事？”

“明天早上，跟我去松花江边，一起捡垃圾，做环保宣传。”

她愣住：“就这？”

“就这。”

“……你疯了吧？大冷天的江边捡垃圾？我还直播呢！掉粉怎么办？”

“你不是说你是‘城市再生资源个体经营户’？这不正是你的事业？”

她咬唇，犹豫几秒，突然笑了：“行！你要是真能赢我，我陪你！但——”

她指向街对面新开的“蜜雪冰城”：“谁输了，谁就得穿着熊本熊玩偶服，在门口发一周传单！”

我一看那胖乎乎的熊本熊，心里发憷——那玩意儿里面能热死人。

可为了那碗“酸辣粉的尊严”，拼了！

“一言为定！”

比赛开始！

目标：在1小时内，收集最多可回收物。

地点不限，但必须从“老张酸辣粉”出发。

我俩骑上各自的“战车”——我的小电驴，她的小推车，在道外区街头展开追逐。

我利用外卖员的地理优势，直奔几个大型小区的垃圾站，专攻纸箱堆。

她则发挥直播优势，号召粉丝“投喂瓶子”——只要把瓶子放在指定地点，她就去取，还给点赞。

弹幕疯狂：

“我在三单元门口放了十个瓶子！翠芬快去！” “大壮小心！她粉丝在给你设陷阱！” “前方高能！翠芬呼叫了广场舞大妈团！”

果然，我刚在“阳光小区”装满一车纸箱，就见远处音乐响起——

《最炫民族风》！

我二舅带着大妈团来了！

我大喜：“二舅！您来支援我？”

二舅摇头：“不，我是被翠芬请来的！她说你欺负她！”

我：“……”

大妈们立刻加入翠芬阵营，一边跳一边捡，场面宛如废品界的“复仇者联盟”。

我寡不敌众，眼看要输，突然灵机一动。

我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五分钟后。

“叮铃铃——”“叮铃铃——”

整个早市的三轮车、小推车、快递车，全响起了同一段铃声——

“亲，您的外卖到了，请开门！”

原来，我发动了所有认识的外卖员兄弟！

三十多个骑手，同时在我俩比赛路线上“假装送外卖”，实则暗中把路边的瓶子、纸箱全收走，然后偷偷交给我！

翠芬气得直跳脚：“李大壮！你动用行业资源？”

我大笑：“这叫‘外卖联盟’！懂不懂？”

一小时到，称重时刻。

二舅再次出马。

我：纸箱15个，瓶子89个，旧书2捆，总重31.2公斤。 翠芬：纸箱10个，瓶子76个，旧纸板3捆，总重28.7公斤。

我赢了！

全场欢呼。

翠芬脸色铁青，但还是硬气地说：“行，我认输。明天陪你捡垃圾。”

我笑了：“这才对嘛，环保要从……”

她突然凑近，盯着我工装兜，小声说：“那张票根……你还留着？”

我摸兜，心跳加速：“……废品，得分类。”

她白我一眼，转身就走，但嘴角……好像翘了翘。

第二天清晨，松花江边。

我俩穿着“环保志愿者”马甲，拿着夹子和垃圾袋，在江畔捡垃圾。

她直播，我出镜。

弹幕：

“啊啊啊他们同框了！” “这氛围，像极了爱情！” “复合送飞机！” “翠芬今天特别好看。”

我捡起一个塑料瓶，笑着说：“看见没？十年前你抢我瓶子，现在你陪我捡。”

她抬头看我，江风吹起她的发丝，阳光洒在她脸上。

她突然说：“李大壮。”

“嗯？”

“其实……那碗酸辣粉，我后来回去吃了。”

我一愣：“啥？”

“你走后，我偷偷回去，让老张给我煮了一碗，加了双倍香菜。”

我心猛地一跳。

她低头继续捡垃圾，轻声说：“你说得对，我就是个……爱加香菜的傻子。”

我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笑了。

这仗，我赢了。

但好像，又没完全赢。

4 熊本熊的复仇，前任的塑料友情

赢了第三战，我李大壮在道外区的江湖地位，已经稳如老狗。

不为别的，就因为我用一百个瓶子换回了前任的一句“我后来回去吃了”，还让她答应陪我做环保宣传。街坊们都说：“这感情，比塑料还坚韧！”

可我万万没想到——

第四战，不是我主动挑起的。

而是被一只熊，逼上梁山的。

那天清晨，我正骑着小电驴，在江畔路巡逻捡瓶，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音乐：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我心头一紧，循声望去——

只见“蜜雪冰城”门口，一个胖乎乎的熊本熊正机械地摇着手，发着传单。

那动作僵硬，像被电了八百伏。

我眯眼一看——

那熊本熊的右脚，穿的是一只左蓝右紫的洞洞鞋。

我浑身一震：“王！翠！芬！”

没错，这就是我们的赌注——输的人，穿熊本熊玩偶服发一周传单。

我赶紧掏出手机直播，标题起得那叫一个响亮：

“破烂王复仇记：前任沦落熊圈，今日我要拍下她社死瞬间！”

弹幕瞬间爆炸：

“啊啊啊是翠芬！她真的穿上了！” “这熊本熊走路像喝多了！” “她是不是中暑了？头都歪了！” “大壮快去点杯奶茶，让她服务你！” “建议点‘全糖加香菜’！”

我坏笑一声，推门进店。

收银员是个小姑娘，一看我穿美团工装，以为是同行，热情道：“哥，来取餐？”

我摇头：“不，我来点杯奶茶，指定让门口那只熊服务。”

小姑娘一愣：“啊？那……那是临时工，不能接单的……”

“我能。”我掏出五十块，“加钱，让她亲手递给我。”

她犹豫了一下，点头。

我点了一杯——“全糖去冰加香菜”。

弹幕疯了：

“大壮狠人！” “翠芬要吐了！” “这杯叫‘十年酸辣粉的复仇’！” “火箭×1！替我笑出声！”

我端着奶茶走出店门，熊本熊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传单，动作像僵尸片里的群演。

我举起手机，对准她脸上的熊头镜头：“来，笑一个，让家人们看看你今天的风采。”

熊本熊沉默两秒，突然伸手——

不是递传单。

而是一把抢过我的奶茶，掀开熊头，仰头就灌！

“咕咚咕咚咕咚——”

一整杯“全糖加香菜”奶茶，三秒见底。

她把空杯砸在我头上，吼道：

“李！大！壮！你是不是人？全糖加香菜？你当我胃是化粪池吗？！”

我捂头：“你……你不是不能说话吗？”

“我忍了一早上了！”她摘下熊头，满脸通红，头发湿得像刚从江里捞出来，“这破熊里面三十八度！我快熟了！你还给我喝加香菜的奶茶？你这是谋杀！环保谋杀！”

我：“……我只是想完成赌约。”

“赌约是你让我发传单！不是让我蒸桑拿！”她指着熊头内侧，“你看！我写了‘救救我，我快死了’，没人理我！王大爷路过还给我塞了五块钱！以为我是乞丐！”

弹幕笑疯了：

“哈哈哈哈翠芬社死实录！” “建议出书：《我在熊圈当卧底》” “她额头贴了‘卖惨求救’纸条！” “大壮快救她！她眼圈都黑了！”

我心一软，正想说点啥，突然——

“嗡！”

熊本熊的肚子突然亮了。

接着，它开始跳舞。

《最炫民族风》的音乐从熊肚子里炸响！

熊本熊自动扭动四肢，原地跳起了广场舞，动作僵硬又魔性，像被外星人操控。

我俩傻眼了。

“谁干的？！”翠芬尖叫。

这时，我二舅从街角探出头，手里拿着个遥控器，一脸得意：“我！我给这熊装了自动跳舞程序！叫‘环保宣传机器人’！多吸睛！”

我：“二舅！你咋不早说？！”

“我怕你们不配合！”二舅理直气壮，“现在多好，全街都看热闹！”

果然，路人纷纷围过来拍照，还有人跟着跳。

翠芬被熊身控制，想停停不了，只能一边扭一边骂：“李大壮！你二舅有病！你也有病！你们全家都靠环保搞行为艺术是吧！”

我笑得直不起腰：“翠芬！你看看弹幕！你粉丝说你‘舞姿妖娆，像极了爱情’！”

她怒吼：“关我屁事！快关了这破熊！我尿急！”

我赶紧冲上去，试图关掉遥控器，可二舅手一抖，遥控器飞了出去，正好掉进下水道。

“哎哟！我的进口遥控器！”二舅急了。

翠芬还在跳，汗水哗哗流，眼看就要虚脱。

我急中生智，掏出手机，拨通“蜜雪冰城”电话：“你好，你们门口那个熊本熊，中病毒了，能派人来修吗？”

店员：“啊？我们那熊是手动的啊，没电的！”

我：“……”

翠芬怒吼：“李大壮！你再笑！我让你也穿上熊！”

我赶紧想办法，突然灵机一动——

我冲进旁边“老刘豆腐脑”摊，端起一盆冷水，对着熊本熊就是一泼！

“哗啦！”

水从熊头灌进去，瞬间短路。

音乐戛然而止。

熊本熊僵在原地，冒了股白烟，彻底“阵亡”。

翠芬瘫坐在地，摘下熊头，头发贴脸，妆全花了，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女鬼。

她喘着气，指着我：“李大壮……你给我记住。”

我赶紧递上毛巾：“别气别气，我请你吃豆腐脑，加双份卤。”

她抬头，眼神凶狠：“不吃！我要你替我穿一天熊本熊！”

我一愣：“啥？”

“赌约是你定的！”她冷笑，“现在我‘社死’完了，轮到你了！明天，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你十年前偷吃我麻辣烫的照片发网上！”

我大惊：“那照片不是删了吗？！”

“我备份了！”她得意一笑，“云盘、U盘、甚至写在了我爸的遗嘱里！”

我：“……你赢了。”

第二天，道外区最魔幻的一幕上演了。

清晨六点，一只胖乎乎的熊本熊，出现在“蜜雪冰城”门口，机械地摇着手，发着传单。

路人纷纷拍照：

“这熊咋走路一瘸一拐的？” “它是不是中暑了？头都歪了。” “你看它背后，写着‘破烂王·李大壮’！”

没错，正是我。

熊里面闷得要死，我戴着头盔，汗流浃背，嘴里还含着一根冰棍降温——那是我偷偷藏进去的。

我打开直播，标题：

“前任的复仇：我在熊圈当牛马，只为那碗酸辣粉的尊严。”

弹幕笑疯了：

“大壮你活该！” “这熊走得像喝多了！” “他裤兜露出来的手机在播《征服》！” “翠芬在对面直播偷看！”

果然，我一抬头，就见翠芬坐在“老张酸辣粉”门口，捧着一碗粉，边吃边看我，嘴角翘得能挂油瓶。

她还朝我挥手，喊：“加油啊！熊哥！笑一个！”

我怒，想骂她，可熊嘴太厚，只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突然，我感觉熊裤有点松。

我低头一看——

熊裤子正在滑落！

我手忙脚乱去提，可熊手太大，怎么也抓不住。

“哗啦！”

熊裤子直接掉到脚踝，露出我那条印着“美团骑手，风一样的男子”的骚包运动裤。

更糟的是——

我昨晚喝多了，内急，穿熊前没敢上厕所，现在……

我尿了。

不是我想尿。

是熊裤太松，我一紧张，真·尿了。

温热感从裤裆蔓延开来。

我僵住了。

弹幕瞬间爆炸：

“啊啊啊大壮尿了！” “熊本熊漏了！快修！” “他裤子湿了！快看快看！” “这杯‘全糖加香菜’的代价太大了！”

我欲哭无泪，想跑，可熊太重，迈不动步。

就在这时——

翠芬突然冲过来，一把拉开熊后拉链，把我从熊肚子里拽出来。

我狼狈地爬出来，裤子湿了一大片，活像刚被狗撒过。

她把熊头往我头上一扣，吼道：“快跑！别让店长看见！”

我抱着熊头，光着腿，一路狂奔，身后传来她的笑声：

“李大壮！你记住！下次再敢用臭豆腐战术，我就让你穿熊跳舞去南极！”

我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站在晨光里，笑得像十年前那个吃酸辣粉的小姑娘。

我忽然觉得——

尿裤子，好像也没那么丢人。

毕竟，能被前任从熊圈救出来的人，全道外区，也就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