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4室租客守则林野捏着租房合同站在望溪苑楼下时，晚霞正把整栋楼染成发锈的铜色。

这栋城郊老旧公寓比照片里更破，墙皮剥落处露出里面的红砖，像结痂的伤口，楼道窗口飘出的不是油烟味，是一股潮乎乎的霉味，裹着点说不清的腥气。“14楼，1404室，就这一间短租能续，月租六百，押一付一。”房东是个穿灰衬衫的男人，面色白得像没晒过太阳，左手始终插在裤兜里，说话时眼神不看林野，只盯着公寓大门上掉漆的“望溪苑”铁牌，“记住，门口的守则必须严格遵守，别问为什么，问了我也不知道。”他递来的合同是泛黄的打印纸，末尾用红色圆珠笔歪歪扭扭写着三条附加规则，墨迹洇透了纸背，像渗出来的血。

电梯在一楼大堂角落，金属门面上布满划痕，按亮按钮时，指示灯闪烁着橘红色的光，像快熄灭的烟头。“14楼得这么按。”房东终于抬眼看林野，右手示范着在14楼按钮上快按三下，又慢按两下，“不然到不了。”林野点头，看着房东转身离开，灰衬衫下摆扫过地面时，他好像瞥见对方裤脚沾着点黑色的黏液，再眨眼，黏液又消失了。电梯轿厢里贴着张褪色的广告，画面上的模特脸被抠掉了，只留下空荡荡的脖颈。上升过程中，电梯时不时发出“咯吱”的声响，像金属在磨牙，到12楼时，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灯光灭了两秒，再亮时，林野发现广告纸上多了道新鲜的抓痕，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叮”的一声，14楼到了。

门开的瞬间，林野先注意到地面——电梯轿厢比楼层地面低了10厘米，像个凹陷的陷阱。

他想起房东没说过这个，犹豫着迈出去，鞋底刚碰到楼道地砖，就听见身后电梯门“哐当”一声关上，轿厢里的灯瞬间熄灭，只剩楼道里两盏昏黄的声控灯亮着，光线勉强够照出前方的路。1404室在楼道尽头，门口的消防栓上贴着张泛黄的纸，标题是《1404室租客守则》，共14条，字迹是打印的，有些地方被水渍晕得模糊：1. 每晚23:30前必须关闭所有光源，包括手机屏幕，若超时，待在黑暗中别动，直到听见窗外传来三声鸟鸣。

2. 冰箱只能存放瓶装水，若发现其他食物，需在10分钟内扔进楼道最深处的黑色垃圾桶，且扔完后不能回头，也不能跑。

3. 白天可开窗通风，但窗户只能打开10厘米，开窗时若听见楼下有女人哭声，立刻关窗，当天别再开窗。4. 楼道灯仅在白天感应声音亮起，夜晚若楼道灯自动亮，别出门，别靠近猫眼。5. 若听见敲门声，先从猫眼确认，若门外是穿灰衬衫的男人，可开门；若不是，3分钟后再开门，开门后别低头看地面。

6. 房间里的时钟若比手机慢1小时以上，立刻把电池抠出来，别扔，放在枕头底下。

7. 衣柜里的衣服只能正面朝外挂，若发现衣服背面朝外，别碰，等第二天白天再整理，整理时别呼吸太用力。8. 每晚睡前要把拖鞋摆成“八”字，鞋尖朝向门口，若忘记，当晚别睡床，在客厅沙发上待着。9. 水龙头的水流不能超过3分钟，若超时，立刻用盐撒在水龙头上，盐要从左到右撒，别回头看镜子。

10. 别碰1403室和1405室的门把手，无论听见里面有什么声音。

11. 若看见镜子里的倒影比自己慢半秒以上，立刻用布盖住镜子，24小时后再掀开。

12. 白天出门时，要在门口放一把盐，回来时若盐少了一半，当天别做饭，只喝冰箱里的瓶装水。13. 公寓里不会有快递员上门，若有人敲门说送快递，别回应，别开门。14. 若想续租，需在入住第7天晚上22点，把一张自己的照片贴在衣柜内侧，照片必须是正面照，不能笑。林野掏出钥匙开门，锁芯转动时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像有东西在里面卡着。推开门，一股更浓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是一居室，家具很旧，沙发扶手上有个破洞，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茶几上放着个空的玻璃罐，罐口沾着点黑色的残渣。他先检查了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没有异常。

然后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想通风，刚打开到10厘米，就听见楼下传来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被捂住了嘴。林野心里一紧，想起守则第3条，立刻关窗，手指碰到窗框时，感觉黏糊糊的，低头看，指腹上沾了点透明的黏液，擦在裤子上，留下一道淡白色的印子。

整理行李时，林野在衣柜最底层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拽出来一看，是本泛黄的笔记本，封皮上没有字， pages边缘卷得厉害，像是被人反复翻动过。他翻开第一页，里面是手写的字，字迹一开始还算工整，越往后越潦草，有些地方被深色的污渍覆盖，像是血渍：“守则有假，附加规则要信，但第3条别信。”“电梯14楼的按法是真的，门开后别踩第3块地砖，踩了会沾东西。”“它怕盐，门口、窗台、水龙头旁边都要撒，别让水龙头的水流超过3分钟，会引它来。”“1403室的门把手别碰，我碰过一次，手上沾了东西，洗不掉，后来……”后面的字迹被一大片深色污渍盖住，看不清了。

林野翻到中间几页，发现有张夹在里面的示意图，画的是电梯按钮，标注的按法和房东说的一样——快按3下+慢按2下，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警告符号，写着“14楼电梯门开后，第3块地砖是陷阱”。再往后翻，有一页画着1404室的平面图，在衣柜的位置画了个圈，旁边写着“藏东西的地方，别让它找到”，但没说藏的是什么。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全力写的：“我们是同一个人，别相信镜子里的东西。”林野把笔记本塞进背包里，心里犯嘀咕——前租客到底遇到了什么？“它”又是什么？他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22点多了，得赶紧整理完行李，不然赶不上23:30关灯。收拾到一半，林野听见客厅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东西掉在地上。他走出去看，发现茶几上的玻璃罐倒了，罐口的黑色残渣撒了一地，而刚才他明明把玻璃罐放在了茶几中间，不可能自己倒。林野蹲下去捡玻璃罐，手指刚碰到罐身，就感觉一阵冰凉，像是摸到了冰块，而且罐口的残渣沾在手上，黏糊糊的，和窗框上的黏液手感一样。他赶紧去卫生间洗手，打开水龙头，水流刚流了两分钟，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像是门被轻轻碰了一下。林野心里一紧，想起笔记本里说的“别让水龙头的水流超过3分钟”，立刻关了水，回头看，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刚才明明没关。他走过去开门，客厅里没什么异常，只是沙发上的破洞好像比刚才大了点，露出的海绵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黑糊糊的，看不清楚。林野没敢去碰，转身继续收拾行李，眼角的余光瞥见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10点，分针指向15，可他的手机显示已经23点了，时钟比手机慢了整整1小时。

他想起守则第6条：“房间里的时钟若比手机慢1小时以上，立刻把电池抠出来，别扔，放在枕头底下。”林野搬来椅子，站上去抠时钟的电池，电池槽里沾着点黑色的黏液，和之前碰到的一样。他把电池取出来，放进枕头底下，刚放好，就听见窗外传来“嗖”的一声，像是有东西从楼上掉下去了。林野走到窗边，想掀开窗帘看一眼，刚碰到窗帘布，就感觉手指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低头看，指尖上有个小小的血点，而窗帘上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他没在意，掀开窗帘一角，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什么都没有。回到客厅，林野看了眼手机，23点25分，还有10分钟就要关灯了。他赶紧把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好，拿出手机设了个23点29分的闹钟，然后坐在沙发上等着。闹钟响的时候，林野立刻关了手机屏幕，房间里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勉强能照出家具的轮廓。他坐在沙发上不敢动，按照守则第1条，要是超时关灯，得待在黑暗中别动，直到听见窗外传来三声鸟鸣。可等了快10分钟，窗外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楼道里传来“拖东西”的声音，“哗啦——哗啦——”，像是有人拖着个沉重的箱子在走，声音越来越近，停在了1404室门口。

林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听着门口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拖东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慢慢走远了，可紧接着，他听见门口传来“呼——呼——”的呼吸声，很粗重，像是有人趴在门缝上往里听。

林野吓得浑身僵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到呼吸声消失，他才慢慢站起来，摸索着走到卧室，躺在沙发上刚才忘记把拖鞋摆成“八”字，按照守则第8条，不能睡床。他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房间里还有别的东西，在黑暗中盯着他。

迷迷糊糊中，林野听见冰箱发出“咔哒”一声，像是有人打开了冰箱门。他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冰箱的方向似乎有一道微弱的光，一闪而过。林野想起守则第2条，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冰箱里只能放瓶装水，要是有其他食物，必须在10分钟内扔掉。

他摸索着找到手机，按亮屏幕虽然违反了关灯规则，但现在情况紧急，屏幕光刚亮起来，就看见冰箱门开着一条缝，里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林野拿着手机走过去，打开冰箱门，里面赫然放着一瓶未开封的牛奶，瓶身上没有标签，只有一层薄薄的白霜，像是刚从冷冻室拿出来的，但他明明没买过牛奶。林野看了眼手机时间，0点05分，他必须在10分钟内把牛奶扔进楼道最深处的黑色垃圾桶。他抓起牛奶，快步走到门口，刚想开门，突然想起笔记本里写的“扔完后不能回头，也不能跑”。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门，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现在是晚上，按照守则第4条，夜晚楼道灯不会自动亮，只能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往前走。楼道最深处的黑色垃圾桶很大，桶身是磨砂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只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比房间里的霉味更重。林野把牛奶扔进去，转身就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呼——”的一声，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呼吸，而且那股腐臭味突然变得特别浓，像是贴在他的后背上。林野不敢回头，也不敢跑，只能按照守则说的，慢慢往前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走到1404室门口，他赶紧开门进去，关上门的瞬间，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他靠在门上，喘了好一会儿气，才想起要检查自己有没有沾到什么东西。

他拿起手机照了照后背，没发现异常，刚松了口气，就看见手机屏幕里映出的自己——眼睛变成了白色，没有瞳孔，像是戴了副白色的美瞳。

林野吓得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碎了，他赶紧蹲下去捡，再看时，眼睛已经恢复正常，好像刚才只是幻觉。第二天早上，林野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客厅沙发上，身上盖着条陌生的毯子——不是他带来的。林野心里一紧，拿起毯子看了看，毯子上有股淡淡的霉味，边缘处沾着点黑色的黏液，和之前碰到的一样。

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外面是晴天，阳光照进房间，驱散了一部分霉味。

林野想起笔记本里写的“白天开窗没事，别超过15分钟”，而守则第3条说“白天可开窗通风，但窗户只能打开10厘米”，附加规则第1条却写着“任何时候都不能开窗，开窗会让‘它’看见你”。

三种规则互相矛盾，林野犹豫了——前租客的笔记本应该可信，毕竟是亲身经历过的；守则是贴在门口的，不知道是谁写的；附加规则是房东手写的，房东的样子也很奇怪。他摸了摸口袋，昨天买的盐还在，按照笔记本说的，“它”怕盐，或许撒点盐在窗台，开窗就没事了。林野在窗台撒了一圈盐，然后打开窗户，这次他特意量了一下，打开了12厘米，没超过笔记本说的15分钟。开窗瞬间，楼下传来女人的哭声，和昨天一样，断断续续的，林野抬头看，楼下是空的，没有任何人，只有一棵老槐树，树枝在风里晃着，像是人的手臂在摆动。他没关窗，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过了大概5分钟，哭声停了，林野松了口气，刚想关窗，就看见窗台上多了一根黑色的长发——他是短发，而且这栋公寓里好像只有他一个租客。

林野心里一沉，赶紧关窗，用手去捡那根长发，可手指刚碰到，长发就像融化了一样，消失在窗台上，只留下一点透明的黏液。林野拿出手机屏幕碎了，但还能用，想给房东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却发现合同上没有房东的联系方式，昨天房东也没留电话。

他想起笔记本里画的1403室门把手，犹豫着要不要去试试——守则第10条说“别碰1403室和1405室的门把手”，但前租客好像碰过，只是没说后果。他走到门口，打开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他的脚步声亮了起来。1403室就在1404室旁边，门把手是黑色的，上面好像沾着点什么东西，亮晶晶的。林野慢慢走过去，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门把手，就感觉一阵黏腻的触感，像是沾了胶水，而且门把手特别凉，像是冰做的。他赶紧收回手，低头看，指尖上沾了点透明的黏液，和之前碰到的一样，而且黏液好像在慢慢渗透进皮肤里，指尖有点发麻。林野赶紧去卫生间洗手，用肥皂搓了好几遍，可黏液就是洗不掉，指尖的麻感也越来越明显。回到房间，林野发现客厅的时钟又开始走了，而且时间和手机一样，他想起昨天把电池放在了枕头底下，赶紧去拿，却发现电池不见了——枕头底下空空的，只有一点黑色的残渣，和茶几上玻璃罐里的残渣一样。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笔记本里写的“1403室的门把手别碰，我碰过一次，手上沾了东西，洗不掉，后来……”后面的内容被血渍盖住了，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按照笔记本说的，在门口、窗台、水龙头旁边都撒了盐，希望能挡住“它”。晚上，林野按照守则第8条，把拖鞋摆成“八”字，鞋尖朝向门口，然后在23点30分前关了所有光源。躺在穿上，他不敢睡着，竖着耳朵听着房间里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衣柜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在打开衣柜门。林野屏住呼吸，慢慢转过头，黑暗中，衣柜门确实开了一条缝，里面的衣服好像在动，像是被风吹的，但房间里的窗户是关着的，没有风。过了一会儿，衣柜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房间里恢复了安静。林野松了口气，刚想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