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之看着褚墨行眼中那抹纯粹的蓝和一闪而逝的疑惑，握着公文包的手指更用力地收紧。

委屈和愤怒在心底叫嚣，一个冰冷的声音却反复提醒：还不到时候。

他是副会长，他是来“例行公事”的。

于是他迎着那探究的目光，下颌线条绷得更紧，红瞳沉静如深潭，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公式化的疏离。

“闻洱先生，请配合调查。

请您跟我们回一趟天行会总部，详细……聊聊？”

——祁白之那句“聊聊”，语气平静无波，落在褚墨行耳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

他身后的林荫道阴影处无声无息地显现出两个同样穿着天行会制式西装、气息内敛的术师，显然是跟祁白之一起来的执行队成员，眼神锐利地盯着目标。

褚墨行脸上的玩世不恭并未消失，但那份困惑己经被更深的好奇取代。

他吹了声口哨，眼神瞟过祁白之耳垂上那抹刺目的红，随即又落回那双强作镇定的红瞳上，嘴角噙着笑，像是打量一件有趣的古董。

“行啊，祁副会长盛情相邀，‘聊聊’就‘聊聊’。”

他拉长了语调，伸手揉了揉旁边一个不明所以的小男孩的脑袋，“乖，自己玩去，闻洱哥哥去跟这位帅气的叔叔‘喝茶’啦。”

祁白之的呼吸几不可查地窒了一下。

“叔叔”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配上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简首充满了挑衅和刻意的距离感。

他当年也是这么喊自己的吗？

祁白之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那蓝发男人的笑和漫不经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无视对方言语间的撩拨，侧身，做了个标准的“请”的手势。

“这边请，闻先生。”

褚墨行耸耸肩，双手插进夹克口袋，慢悠悠地迈开长腿，一副逛公园的架势跟在祁白之身后。

他落后一步，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祁白之宽阔挺拔的后背。

这小子，比他当年养着的时候结实多了，气息也凝练沉稳得多，看来在天行会学的不错，剑修八段……啧，倒是没辱没他爹娘的好基因。

只是这副完美面具，是不是戴得太久了点？

他看着都替他觉得累。

车子无声地滑入城市的地下隧道，最终停在一座外观气派无比的现代化摩天大楼前——天行集团总部。

伪装得天衣无缝。

审讯室，或者说，调查室，是总部一个相对内部的房间，布置简洁，没有电影里那么冰冷压抑，但也谈不上温暖。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纸张混合的微凉气息。

祁白之坐在长桌的一头，翻看着助理递过来的平板电脑。

褚墨行则大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两条长腿交叠着，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打量着房间里的装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

“闻洱先生，”祁白之放下平板，声音清晰地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带着公事公办的力度，“我们开门见山。

根据我权限范围内能调阅的所有官方记录，‘闻洱’这个身份出现在本市的时间是1957年，职业登记为考古学家。

2000年退休至今，依靠退休金生活。

官方体检档案显示，您的身体数据，尤其是样貌特征，在长达近七十年的跨度中，保持了一种高度稳定且……不符合自然衰老规律的态势。

您如何解释？”

“解释？”

褚墨行挑眉，蓝瞳里满是戏谑，“祁副会长，你们术师协会管得这么宽了吗？

连人家保养得好不好都要管？”

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揶揄，“还是说，您对我的‘青春永驻’……心生羡慕？”

祁白之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在平板屏幕上一个区域轻轻敲了敲：“1957年之前的记录，几乎不存在。

只有极模糊的早年活动迹象和一些无法被证实的片段信息。

闻洱先生，您就像一个凭空出现在1957年的人。

这本身就构成了极大的异常。”

“啧，乱世嘛，丢了很多档案不很正常？”

褚墨行摊手，一脸“你们大惊小怪”的表情，“我这人活得简单，不记录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至于保养……”他拖长了音调，似乎真的在思考，“可能我心态好吧？

天天和小孩子玩，心态年轻，自然显年轻咯。

你看我像多大？”

他看着祁白之那双波澜不惊的红瞳，故意摆出纯良的样子。

内心深处，一个念头却在慢慢成形：这小子，绝对是认出自己了。

这种步步紧逼、引而不发的姿态，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和质问。

祁白之没有接他的话茬，目光锐利如刀：“那么，术师注册登记呢？

在这个世界线，所有拥有术法资质的人员都必须在天行会登记在案，无论段位高低。

为什么没有任何记录显示‘闻洱’是一个术师？”

他身子微微前倾，气场陡然变得极具压迫感，“昨天下午西点左右，在城郊某处私人墓园，监测设备记录到一股远超九段甚至达到十段临界的能量波动，异常短暂，但在那个时间段，那片区域只有您一个‘普通人’进出记录。

您能解释一下，一个靠退休金生活、毫无术法记录的‘普通老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偏僻的私人墓园，而那里又恰好出现如此恐怖的未知能量波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