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钟摆“咔哒、咔哒”响了两天，苏北盯着那枚金色指针，总觉得它把时间抻得又长又空。

奶奶的病房里，消毒水味还没散尽，可他在这儿待着，手脚都像被无形的线捆住——爸妈守在床边，叔叔伯伯轮流送饭，他插不上手，只能每天坐在走廊长椅上，看窗外的梧桐叶落了又落。

第三天早晨，他被厨房传来的煎蛋声惊醒。

走到客厅，妈妈正把煎得金黄的蛋盛进碗里，看见他，笑了笑：“醒啦？

快趁热吃。”

苏北扒拉着米饭，突然冒出个念头，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妈，我想去华金。”

妈妈的手顿了顿，鸡蛋的油星溅到围裙上，她没擦，只抬头看他：“华金？

那可是个二线城市，你去那儿……打工。”

苏北把碗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总不能一首待在家里，看着你们忙前忙后，自己跟个闲人似的。

华金挺发达的，机会多，我去试试。”

爸爸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给奶奶削的苹果，听了这话，把苹果放在果盘里，走到苏北面前：“小北，你是不是觉得在这儿待着别扭？

其实不用急着走，家里……爸，我想好了。”

苏北打断他，“说走就走。”

他回房间，把几件换洗衣物塞进背包，又翻出藏在书里的银行卡——那是他攒了大半年的实习工资。

跟爸妈匆匆打了声招呼，他背上包就出了门。

小区门口的出租车师傅看见他，还笑着问：“又去医院啊？”

苏北摇了摇头：“这次不去了，师傅，去机场。”

出租车驶离小区时，苏北回头望了一眼。

熟悉的单元楼在晨雾里变得模糊，奶奶常坐的阳台摇椅空着，他忽然鼻子一酸，赶紧别过脸。

到了机场，值机、安检，他动作机械地跟着人流走。

候机厅的广播一遍遍播报航班信息，他盯着电子屏上“前往华金”的字样，心脏砰砰首跳，像揣了只兔子。

登机时，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飞机滑行，轮胎与跑道摩擦发出低沉的轰鸣，然后猛地冲上云霄。

透过舷窗往下看，老家的房屋、街道缩成一个个彩色的小方块，最后被云海彻底吞没。

苏北戴上耳机，随机播放的歌里，歌手正唱着关于离别和远方的句子。

他看着窗外的云，像棉花糖一样蓬松，心里却没什么实感。

华金是什么样的？

那里的天是不是也像老家一样，傍晚有粉紫色的晚霞？

找工作会不会很难？

他脑子里塞满了问号，却又隐隐透着股兴奋——就像小时候拆礼物，明知里面是什么，可揭开包装的瞬间，还是会心跳加速。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开始下降。

透过窗户，华金的轮廓一点点清晰起来：高楼大厦像雨后春笋般林立，宽阔的马路上车流如织，远处的江边，有人在悠闲地散步。

下了飞机，苏北跟着人群走进航站楼。

取行李时，他看着传送带上自己那只旧行李箱，深吸了一口气。

手机地图自动定位到“华金国际机场”，他点开导航，输入早就看好的青年旅社地址。

走出机场，九月的风带着燥热扑在脸上，空气里是陌生的汽车尾气和花草混合的味道。

他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地址：“师傅，去这个青年旅社。”

出租车穿梭在华金的街道上，苏北贪婪地看着窗外。

霓虹灯牌闪烁，商铺橱窗里陈列着精致的商品，行人们脚步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属于这座城市的忙碌与鲜活。

“小伙子，第一次来华金？”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笑着问。

“嗯，来打工的。”

苏北也笑了，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好像被这城市的烟火气一点点填满了。

他知道，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属于他的、全新的故事，要正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