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狼牙旧牌雪在卯时再生，风卷雪粒，打在脸上如铁砂。

阿九把五颗狼牙耳环扔给沈北望：“一人一颗，余下三颗换粮。”

沈北望用牙咬开狼牙根部的铜塞，倒出米粒大一颗蜡丸，捏碎，露出卷薄如蝉翼的羊皮。

上面用北莽小字写着：“三月前，镇北军副帅沈北望己死，南人疑其借尸还魂，见者立斩。”

阿九咧嘴：“你值五百两。”

沈北望把羊皮凑到火把上，火舌舔卷，发出轻微“嗤”声，像替谁松了口气。

“价码低了。”

他说。

阿九笑，露出虎牙：“那就涨到一千，咱俩平分。”

庙后雪坎下，埋着一匹瘦骡。

阿九扒开雪，从骡背褡裢里摸出两块硬面、一小袋盐、一只空竹筒。

他把竹筒递到沈北望嘴边：“喝。”

筒里盛的是狼血，己半凝，带着铁锈味。

沈北望仰头吸尽，血渣卡在齿缝，嚼碎，咽。

阿九用雪搓脸，搓到双颊泛红，才道：“往南是关，往北是莽原，你想去哪？”

沈北望望向北方，天际如铅，低得压人。

“往北。”

“好，”阿九踢骡肚，“那便先赴‘折骨河’，把债收一收。”

沈北望挑眉：“谁的债？”

阿九指自己胸口：“我的，也是你的。”

少年眼里燃着两簇幽火，火里映出沈北望的断臂，像一面残旗。

两日后，雪原尽头出现一条冻河。

河面宽十丈，冰层厚可跑马，却布满纵横裂缝，裂缝里嵌着断刃、碎甲、人骨。

此地本名“白河”，三年前北莽与镇北军在此拉锯，七战七冻，河骨累叠，风一过，冰缝呜呜，如万人同哭，遂被叫做“折骨河”。

河边有木桩，桩上挂铁牌，牌刻狼头，共十三面，随风相撞，叮当脆响。

阿九勒骡，指着最末一面空牌：“留给你的。”

沈北望翻身下骡，踏冰，走到河心，弯腰拾起一截断枪，枪头凝着红冰。

他用枪头在空牌上刻字，一笔一划，铁屑飞溅：“镇北—沈北望。”

刻完，把断枪倒插冰面，将牌悬于枪尾。

风来，铁牌转，狼牙耳环在牌面撞出火星。

阿九吹口哨，声音尖亮，像替谁招魂。

哨声未尽，河对岸雪坡忽现黑影，影接影，迅速成列——北莽巡河哨，二十骑，弯刀映雪，亮如新月。

为首者高声喝问，语带北音：“刻牌者，何人？”

沈北望抬臂，露出空荡袖管，声音不高，却随风过河：“死人。”

巡河哨怔神片刻，怒喝催马，踏冰而来。

冰层受力，裂缝炸开，咔啦一声，最前排三骑连人带马坠入寒水，溅起黑浪。

剩余十七骑却未停，刀出鞘，吼声混着风声，像一群嗅到血腥的狼。

阿九拔刀，侧头笑：“一人一半？”

沈北望用牙咬住刀背，系紧断袖，含糊应声：“左边多两个，归你。”

少年欢啸一声，骡蹄踏冰，迎刀而上。

沈北望独臂拖刀，刀尖划破冰面，溅起银线，像替折骨河再缝一道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