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西年上海，百乐门的水晶灯碎光满地，萨克斯风裹着酒香在人群里打转。

邹静穿月白旗袍，领口绣着细兰——是她在英国改的款，既显身段又方便走路。

她替姐姐邹兰送完药厂合同，刚想从侧门溜，手腕就被个满脸酒气的洋行经理攥住：“邹小姐，跳支舞，你姐的订单我就签。”

“我不会跳。”

邹静指尖抵着他手腕，语气冷得像冰。

经理却笑，手指越收越紧：“中国女人哪有不会……王经理，”乔楚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穿黑西装，领结系得规整，手里把玩着巡捕房的徽章，“上周英租界丢了批药材，你要不要跟我回去说说？”

经理脸色骤变，手一松，骂骂咧咧地钻进人群。

邹静揉了揉发红的手腕，低声道：“谢乔探长。”

“举手之劳。”

乔楚生笑了笑，目光扫过她，“看您不像常来这种地方的人？”

“替家里送点东西。”

邹静没多话，余光却撞进一道熟悉的视线——路垚站在吧台边，银灰西装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捏着杯苏打水，眼神首首地钉在她身上。

西目相对的瞬间，邹静心跳漏了拍。

她以为回国后不会再见他，毕竟剑桥那夜，导师抱着她、吻她脸颊时，她掉的那滴泪，被他当成了变心的证据。

他摔门走时说“邹静，你早选好了”，那声音至今还扎在心里。

路垚也没料到会在这撞见她。

她没怎么变，只是眼神里多了层沉定，不像当年总追在他身后，提醒他带论文、别熬夜的小姑娘了。

“路垚，过来。”

乔楚生招手，完全没察觉两人间的僵气，“给你介绍，邹静小姐。

邹小姐，这是路垚，我办案的搭档，脑子好使，就是脾气倔。”

他顿了顿，又问邹静，“您看着像读书人？”

“在英国学过金融，刚回国。”

邹静避开路垚的目光，指尖攥紧了手包。

“金融？”

乔楚生眼睛亮了，“路垚也在英国待过，你们……乔探长！”

白幼宁挎着相机跑过来，红裙马尾，满是活力，“我找到走私犯线索了！”

她先跟乔楚生、路垚打招呼，才注意到邹静，好奇地问：“这位小姐是？”

“邹静小姐，我妹妹。”

邹兰突然从舞池那边走过来，胳膊自然地挽住邹静，眼神却带着点试探看向路垚，“刚从英国回来，还不太适应上海的热闹。”

邹静愣了愣，没拆穿姐姐的话——她知道邹兰是故意的，毕竟当年她在英国时，每次让邹兰寄报纸剪报，邹兰都会打趣“你还惦记着那路家小子”，姐姐早就知道她和路垚的过往。

“原来是邹小姐的姐姐。”

乔楚生笑着点头，“刚才多亏邹小姐帮忙递了药厂的资料，不然还找不到王经理的把柄。”

邹兰顺势接话：“应该的，乔探长办案，我们做实业的也该配合。”

她说着，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邹静，眼神往路垚那边递，“对了小静，这位路先生也在英国待过？

你们说不定在那边见过？”

邹静没接话，只是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果汁，抿了一口。

路垚也没开口，指尖摩挲着杯壁——他听出邹兰话里的试探，也看出来邹静不想提过往，两个骄傲的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姐，我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邹静放下杯子，语气平淡地打断。

她实在不想在这种场合，跟路垚演“陌生人”的戏码，更不想听邹兰有意无意的撮合。

邹兰还想说什么，却被乔楚生打断：“外面风大，我让巡捕送您过去？”

“不用麻烦。”

邹静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侧门。

经过路垚身边时，她没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后背，像带着温度的针，轻轻扎着。

走出百乐门，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邹静才觉得心里的闷意散了些。

她沿着街边慢慢走，想起刚才邹兰的眼神，想起路垚冷淡的侧脸，心里有点涩——她以为回国能避开这些，却没料到，刚回来就撞进了这场避不开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