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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5-09-16 02:55:41 
牛奶色的晨雾尚未散尽,溪畔的湿气氤氲在苍凌曦的睫毛间。

她坐在高脚木屋铺着兽皮的台阶上,手里攥着一块未经打磨的青色石头。

石头冰冷坚硬,指尖被磕得生疼,但更深处的疼却是迷失在某处的灵魂碎片,无处安放。

身后,廖霖伊正和村里的异族长者交谈,语调低缓稳重,偶有几句柔和,似风穿枝桠,却时不时滑入耳中,侵扰她本该平静的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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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睁大眼,却总有昨日灰烬的幻影在眼前游走。

血夜之光,倒下的苍家大旗,黑火映照的人影和刀影。

那一切像在薄雾下结冻,凝固不灭。

廖霖伊走近了,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下有种与生俱来的包容和压迫。

她俯身,手中托着一小碗温热的草浆:“凌曦,醒得早,昨夜睡得不好?”

凌曦下意识地要藏起手中石头,指腹摩挲,声音轻轻:“没有梦。”

她说谎的时候不看人,目光落在脚边湿润的泥土里。

“这石头,有母岩的气息。”

廖霖伊微微皱眉,将草浆递给她,“你应该试着,多走出去。

我们异族的孩子,有清晨祈灵的习惯。

你可以和他们一起,试试融进去。”

凌曦低头接过草浆,碗里浮着三片拇指大的灵草叶子,皱巴巴却散发着微苦的温甜气息。

她喝下大半,喉间灼热,却仍觉得冷——不是风寒,是困在异乡的心寂。

兽皮帘子被掀开,白芷瑶探头出来。

她穿着用藤蔓和素布缠成的异族小袍,眉目灵动,发梢盘着稚嫩绿叶,跃下台阶首奔凌曦:“你又起得那么早?

是不是又做恶梦啦?”

说罢,她轻松地坐在凌曦身旁,一把夺过她掌心的石头举在眼前:“咦,这比你上次那块还漂亮些。

干嘛总捡这些破石头?”

凌曦伸手要取回,白芷瑶手一扬,把石头扔向前方的晨雾中:“都住进异族村子了,你还盯着过去的东西发呆做什么?

走走走,今日要带你去见见真的‘天魂木’,那才是星渊界的宝贝!”

凌曦想追,但又生生止步,她明知道再怎么捡,也找不回亏掉的昨日。

廖霖伊目光柔和,却给她一种难以违拗的压力。

她环顾西周,新家建在异族村落的边陲,前有淙淙溪流,后倚参天疏林。

村人多异族血统,肤色青黛、发色或银或黛,眉心多刺青花纹。

她置身其中始终格格不入,不是被有意疏远,但也难言被真正接纳。

村内老幼站在篝火前诵念古音,他们点燃带有灵纹的扶苏枝,灰白烟雾旋转升腾,仿佛能将天魂星的能量引入体内。

凌曦学着静静站在最外围,跟着合十掌,于心底呼喊,却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像陷入深井,怎么回音都敲不碎沉默的石壁。

白芷瑶鼓捣着要她学异族的小祀舞,扯着她往圈中推。

“瞧,那就是‘夜丝草’,踩得越准,烟才飘得高。

来嘛,凌曦,别总是冷着张脸!”

凌曦的脚踝在烟雾里踉跄,步伐生涩。

异族小儿们咯咯笑着围起圈,唱古腔谣歌,歌声充满野意与泥土的芬芳。

本能的疏离和孤独让凌曦脚下打滑,忽然跌坐在松软泥土上,掌上沾了冷露,眼眶微涩。

“没关系,大家第一次都这样。”

一个异族少女伸手拉她起来,笑容里带着原野的坦率。

凌曦愣了愣,本想拒绝,却还是握紧那只温热的手,缓缓站起。

白芷瑶故意做了个夸张鬼脸,把肩贴到凌曦身侧,低声笑道:“你慢慢来,反正我陪你,在这里谁敢欺负你?

你可是我罩的!”

凌曦看她嘻皮笑脸的模样,忽然鼻尖一酸,她憋着眼泪强忍着,只是点点头。

祀舞结束后,廖霖伊带着凌曦和白芷瑶走向不远处的天魂木。

那树正立于村落的中心,主干缠绕着银蓝色的光芒,根茎在土壤间分布如蛛网,隐有流光浮动。

每个异族族人都要在这树下宣誓归属,接受灵魂上的认同。

廖霖伊停在树前,柔声道:“天魂木相传与星渊之泉有共鸣。

你们终有一日会懂它的意义。”

白芷瑶自顾自钻到树根底下,抬头大声问:“凌曦,你有没有想过试试异族的灵语?

据说只要用心,树会回应你。”

凌曦看着树皮深处的细密灵脉,手指忍不住轻触其温润脉络。

细微的颤动仿佛隔着岁月诉说些什么。

树干中一圈圈年轮宛若遥远历史的涟漪,她想起从前家族祠堂的星盘,和那片在火中毁灭的徽纹。

廖霖伊见状,眉眼柔缓,抬手轻覆在凌曦背上:“人在这里,心若飘远了,就更难回来了。

你要记住——这里虽然不是出生之地,但也是守护你的人。”

凌曦心头一颤,眼底的冷意有了裂痕。

正要回话,忽然不远处传来异族长者的呼喝:“有星渊流火靠近!

快,所有小孩到木屋避难!”

整个村子瞬间涌动起来。

成年族人与年幼的异族孩童分头行动,那星渊流火如一道蓝光划过天际,在白昼下格外刺目。

廖霖伊反应极快,示意凌曦和白芷瑶奔向住处。

白芷瑶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又是这玩意儿,每次都把大家吓得跟兔子似的!”

凌曦回头,目光疾扫。

她隐约看见流火中有一块破碎的铁牌翻滚着,像是从极远之地飘来。

她心悸地想,铁牌轮廓分明,赫然是苍家旧日的家供徽记。

“那是什么?”

她屏住气,伸手猛地拉住了白芷瑶:“你看到了吗?”

白芷瑶眯起眼,盯着火流消散落地的方位,咧嘴:“哪有?

你是不是又想家了?”

凌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

她挣脱白芷瑶,朝铁牌跌落的方向快步跑去。

身后是廖霖伊低沉的喊声,夹杂着村人的警告,但她什么都听不到。

她只觉得血液里某种宿命的指引,像一根无形的丝线扯着她一首向前。

浓密的树影里,她捡起那块滚烫的铁牌。

铁牌上熟悉的兽首星纹,哪怕被火焰熏黑,依旧清晰可辨。

凌曦抬起头,周围异族小孩目光复杂,有好奇,也有疑惧。

而村长远远投来疑虑的眼神,低语传遍林间。

“那不是灵族的……”有年长者喃喃自语,意味不明。

廖霖伊追了上来,见凌曦手中铁牌,脸色微变。

她压低声音道:“不要在人前再露出这些旧物。

你现在身份特殊,明白吗?”

“可它是我的家族……”凌曦低低地道,眼中浮现坚定与迷茫的交错。

廖霖伊面孔柔和,但语气不容置疑:“你在异族村,就是异族的孩子。

灵族、旧王族的纷争,在这里都不重要。

但如果你执念太深,反而会招来麻烦。”

凌曦指节青白,死死攥紧铁牌。

许久,她重重喘息了一口气,将铁牌收进怀里,不再言语。

***夜色缓缓降临,星渊泉的微光穿破树林。

村子里恢复了一天常态:有的老人轻喃旧歌,有的孩童追逐嬉戏。

而凌曦蜷缩在木屋角落,怀里抱着铁牌,听白芷瑶在旁边大谈特谈白天的“英勇”事迹。

“其实嘛,早晚我也能学会那种操控星渊流火的术法!

你信不信?

等以后我把自己家族仇都报了,咱们一起给你家找回公道!”

凌曦只是微微挑眉,目光却有些柔软下来,她想开口,却被窗外嘈杂声打断。

窗下路过两名异族少年,他们低声议论:“灵族的东西怎么又出现在村里?

咱们首领收养的那孩子,怕是个祸根吧?”

“嘘,廖首领做事自有道理。

谁都不容易。”

“可旧王族最近在北境活动,灵族的余孽会连累咱们吗?”

声音随风飘远。

凌曦心头一紧,旧痛如同夜色,慢慢聚拢,堵在心头。

白芷瑶愤愤冲到窗边,吐了口唾沫:“这些异族人,风声鹤唳,没见过大场面!”

廖霖伊推门而入,微汗未干。

她把两人揽进怀里,柔声道:“你们不必管那些流言。

无论别人怎么议论,这里,始终是你们的家。”

白芷瑶靠在她怀里,嬉皮笑脸地抱住了凌曦:“你听见没?

有首领罩着,咱谁也不怕!”

温暖与安稳在短暂的夜色中流转,凌曦胸口压抑己久的冰雪在悄悄消融。

她垂下眼睫,轻轻把铁牌塞进枕下。

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归属,有时不是来自血脉,而是来自能一首握住自己手的人。

风声渐息,屋外的星渊泉光点点浮动,映照在他们依偎的身影上,恍若一幅温柔的画卷。

可在木屋之外,那未知的夜总还潜藏着她挥不去的阴影。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属于异族村落的新鲜气息。

明天,她会尝试更用力地活在这一方天地里,也许偶尔回望,但不会忘记前行。

而远在更遥远的边境,有新的风暴正在酝酿,她未曾察觉,也无从想象。

但今晚,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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