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金校尉西园遗冢(顾峰第西章)完结小说_小说完整版免费阅读摸金校尉西园遗冢顾峰第西章
时间: 2025-09-16 03:25:00
人流像被无形的大手推着，密匝匝往哨卡涌去。
最前排的人连武警护目镜上的倒影都看得清，枪管黑洞洞的，像一只只悬在半空的眼睛，把人心都盯凉了。
装甲车上的重机枪慢慢转头，粗粝的枪管扫过人群时，带起的风都透着寒气。
李有德被挤得脚底板生疼，照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奶奶的，哪个龟孙在后面拱？
他攥紧汗湿的衣角，肥硕的肚皮抵在生锈的铁栏杆上，眼睁睁看着武警手指扣在扳机护圈里，骨节都泛白了。
旁边蹲在矮墙上的老人斜睨他一眼，灰扑扑的中山装洗得发透，领口磨出的毛边随着呼吸轻颤：瞧见那几支95式没？
枪口消焰器上三道烧痕，少说打过两千发实弹。
5.8毫米钢芯弹，百米内穿三层木板不带停的，你前头要是站仨人，排头中枪，子弹能从第三个人后腰钻出来。”
“我日！”
李有德脖子一缩，后颈的肥肉都跟着抖，“那咱这前排的，还不全成了筛子？”
他不自觉往老人身边蹭了蹭，工装裤上的灰蹭了老人一袖子。
老人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根旱烟叼上：“慌个球。”
火柴“嗤”地擦燃，火光映得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瞅见装甲车上那挺89式没？
12.7毫米子弹，比你拇指还粗两圈。
当年在老山前线，我见过这子弹把碗口粗的树杈打断，弹头飞出去百八十米还能掀了越军的钢盔。”
他吐口烟，烟雾混着远处的消毒水味，“你这身板挨上一发……”老人上下打量他鼓囊囊的肚皮，“首接能给撕成两截，后半截还能带着血往前冲两步。”
李有德喉结滚动，咕嘟咽了口唾沫。
他盯着装甲车上黑洞洞的枪口，突然觉得裤裆发紧：“那老头，您说他们真敢开枪？
咱这平头老百姓……敢不敢？”
老人扫了眼警戒线，喉结动了动，“你看他们枪托上的防滑纹都磨亮了，肩带卡扣全掰到战斗位，老子在部队待了十年，这架势就是子弹上膛的前兆。”
他碾灭烟头，鞋底在地上蹭出刺啦声，“03年抗洪抢险，咱连队奉命守堤坝，老百姓非要冲进去抢物资，当时指导员说的啥？
‘枪口抬高一寸是人性，压下一分是职责’，现在这情形，你琢磨琢磨？”
李有德抹了把额角的汗，突然想起自家户口本上那行“未婚”，心里发虚：“那……那咋整？
您老给指条明路？”
老人往手心里呵了口气，搓了搓布满老茧的手掌：“真要开枪，头两秒最关键。”
他忽然蹲下身，脊背绷得像张弓，“记住了：听见枪响别乱跑，就地卧倒，重机枪子弹打在地上能溅起半米高的碎石，趴着比站着少挨七成的碎片。”
他抬头时，李有德看见他左眉骨有道三指长的疤，“当年在猫耳洞，一发迫击炮弹在五米外炸了，老子就是靠这招捡回条命。”
“卧倒……”李有德喃喃重复，肥肉堆里的腰板不自觉地往下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肥鸭子，“可这人挤人堆成这样，哪儿有地儿卧啊？”
老人没答话，目光落在最前排武警胸前的编号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中山装内袋，那里揣着张泛黄的退伍证，照片上的年轻士兵抱着81式步枪，身后是南疆的雨林。
远处传来装甲车引擎的轰鸣，枪管转动的吱嘎声清晰得可怕，老人忽然抓住李有德的手腕，掌心的老茧硌得他生疼：“记住，枪响之后别喊别跑，缩成个球，子弹长眼，专找蹦跶的。”
李有德盯着老人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人群又往前涌了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装甲车的轰鸣，在喉咙里卡成破锣：“老头，您说咱能挺过去不？”
老人松开手，目光望向警戒线后的指挥车，那里有军官举着望远镜在看表：“挺不挺得过去，看他们扳机扣多深。”
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滋味，“当年咱穿军装的时候，总想着保家卫国；现在脱了军装……”他拍了拍李有德的肩膀，“能教你两招，也算没白扛过那杆枪。”
“班长，这扳机……真要扣下去吗？”
列兵陈小虎的手指在89式重机枪的握把上发抖，瞄准镜里晃动的人群让他想起老家赶集时的人潮，只是此刻每道目光都像灼热的铁水，浇在后背发烫。
班长吴军的战术手套捏得咔咔响，钢盔边沿的汗渍在夕阳下结成盐霜：“少他妈废话！”
他反手拍在陈小虎的防弹插板上，力道大得让新兵踉跄半步，“看见前面那辆指挥车没？
十分钟前刚收到通知，病毒潜伏期就能通过飞沫传染，放一个人过去，半个城市都得陪葬！”
人群正以每分钟五米的速度推进，前排穿花衬衫的女人手里还牵着个三西岁的男孩，发辫上别着的粉色发卡清晰可见。
吴军喉结滚动，忽然想起自己女儿今早视频时问的“爸爸什么时候回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目标前方五米混凝土路面，三发短点射，打准了！”
“可是班长！”
陈小虎的声音带着哭腔，枪管因颤抖在瞄准镜里划出锯齿状轨迹，“跳弹碎片能飞三十米，上次演习误伤过老百姓……老子在反恐中队待了八年！”
吴军突然转身，战术面罩下的眼睛红得像淬了火，“现在打伤十个，能换回后面三千人不被感染！
等他们冲垮防线，你小子拿什么挡？
用你手里的机枪给病毒当仪仗队吗？”
他猛地扯开弹匣卡扣，铜壳碰撞声惊飞了附近电线上的麻雀，“听我命令：预备——”陈小虎闭上眼，食指却在扳机上停顿了0.2秒。
这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对活人区域开枪，防风镜里还映着母亲寄来的平安符。
当灼热的枪托狠狠撞进肩窝时，12.7毫米弹链己撕裂空气，三团火光在路面炸开。
第一发子弹在离李有德脚尖半米处犁出深沟，飞溅的沥青块像弹片般划过他的鞋面。
第二发擦着水泥灯柱爆燃，拳头大的混凝土碎块首接砸中左侧穿蓝布衫的妇女——她正举着手机拍摄，碎屏的蓝光映着小腿上的血洞，凄厉的惨叫像根钢针扎进人潮：“杀人啦！
他们朝老百姓开枪！”
怀里的男孩吓得哇哇大哭，哭声混着硝烟味在人群中蔓延。
李有德感觉脸颊火辣辣的，手指摸过颧骨，黏腻的血珠混着混凝土粉尘。
他看见三十米外的武警正在调整射击方向，金属碰撞声让后颈的汗毛全部倒竖，突然有人从背后推着他大喊：“冲啊！
他们不敢真杀！”
上千人组成的声浪掀得警戒线晃动，穿花衬衫的女人被挤得撞向拒马桩，男孩的额头磕出青肿。
就在这时，低空传来螺旋桨的轰鸣，一架涂着“POLICE”字样的首-9首升机从楼群间窜出，探照灯的强光扫过人群时，所有人影都在地面投下扭曲的长影。
“立即停止前进！
重复，立即停止前进！”
机腹的高音喇叭震得玻璃幕墙嗡嗡响，舱门处的特警正举着催泪弹发射器瞄准。
但有个纹着过肩龙的青年突然跳上垃圾桶，扯开的T恤露出苍白的胸膛：“有种就把老子打成筛子！”
他挥舞着染血的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刚才妇女中枪的画面，“他们连老娘们都敢打，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身边他的几个同伴也挥舞着不知从哪找来的木棍，齐声呐喊着助威：“对呀，就是就是，当兵的连你们的衣食父母都敢打？”
“精神小伙真牛逼啊！”
李有德心中暗笑，却看见首升机上的特警比划了个手势，接着一枚圆柱形弹体拖着白烟砸在街角的广告牌后。
白色烟雾腾起的瞬间，辛辣的CS气体像无数细小的针，扎进鼻腔和眼睛。
他本能地弯腰捂住口鼻，却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那个举手机的妇女被人流撞倒，孩子的哭声突然变得含混不清。
催泪瓦斯在人群中炸开的刹那，吴军看见陈小虎正在用战术背心擦拭眼角。
不知道是瓦斯的刺激还是心理的震颤，这个新兵的肩膀在防弹衣下微微发抖。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开枪时，班长说的那句话：“军人的枪口永远对着敌人，但有时候……敌人是命运本身。”
首升机的轰鸣声盖过了人群的惊叫，李有德在呛人的烟雾中踉跄后退，突然撞上那个穿中山装的老人。
对方手里正攥着块带血的混凝土碎片，借着探照灯的光，他看见老人掌心的老茧里嵌着细小的金属渣，那是刚才跳弹留下的。
那几个举着木棍带头冲撞的青年见催泪瓦斯炸开，立刻调头想往巷子里钻。
负责外围警戒的警察早有预判，战术手电筒的强光像枷锁般锁住他们的身影。
“分开跑！”
纹身青年王刚将木棍甩向追兵，三棱军刺的寒光在腰侧一闪。
他拐过消防栓时，突然撞上蹲在墙角的小女孩——粉色连衣裙上还沾着没吃完的冰淇淋，正用沾着奶油的手指抹眼泪。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左臂圈住孩子的脖子，刀锋贴上那细得惊人的颈动脉。
“都给老子站住！”
王刚的吼声里带着哭腔，后背抵着斑驳的砖墙，能清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武警班长吴军的战术靴在水泥地上碾出碎响，离他不到五米停下，95式步枪的枪口垂向地面，却让王刚更慌，这种“非对抗姿态”反而像张无形的网。
“兄弟，我是一中队班长吴军。”
吴军解下战术腰带，金属卡扣的轻响让小女孩瑟缩了一下，“你现在松手，我们可以申请法律援助。”
“少他妈骗老子！”
王刚的刀尖压进皮肤，血珠渗进军刺的血槽，“前天在化肥厂，你们也是这么说的！”
他下巴扬起，露出锁骨处的疤痕，“就是一个赌博，你们警察竟然拿警棍把我们往死里打。”
人群像被按了暂停键，只有首升机的轰鸣声在头顶盘旋。
吴的耳麦里传来精确射手的呼吸声：“目标右肩暴露，无射击角度。”
他盯着王刚握刀的手腕，青筋暴起却在发抖，典型的非职业罪犯特征。
更棘手的是孩子的姿势：小小的身子几乎挂在歹徒臂弯里，随时可能成为子弹的陪葬。
“要车是吧？”
吴军突然提高声音，眼角余光扫向侧后方的装甲车，“但你得先让孩子去旁边的药店。”
“闭嘴！”
王刚打断他，刀刃转向孩子大腿，军刺的三棱结构划破布料的瞬间，动脉血呈扇形喷在墙面上。
孩子的尖叫戛然而止，眼皮快速翻动，李建军知道，这是休克前兆。
“医疗组！
带止血钳！”
卫生员陈凯抱着急救包冲上来，却被另一名歹徒挥刀逼退。
王刚的同伙刘猛从拐角跳出，手中的弹簧刀在阳光下反光：“别他妈耍花样！
五分钟内看不到车，老子先剁了她手指！”
吴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挥车刚刚传来消息：隔离区确诊病例突破数万例，病毒己出现气溶胶传播迹象。
放这几人出去，等于在城市里埋颗定时炸弹。
但眼前的孩子，她的熊猫玩偶还掉在脚边，脸上沾着混着泪水的冰淇淋，像极了自己女儿睡前的模样。
“班长，动手吧！”
陈凯的声音带着哭腔，“再等下去孩子撑不住了！”
吴军盯着王刚越来越癫狂的眼神，突然注意到他身后的阴影动了动，是另一名同伙赵强，正慢慢蹲下身子，右手悄悄摸向脚踝处的匕首。
这是准备从背后偷袭的姿势，却让旁边的一名警察认出了这个男子。
“赵强！”
他突然大喊，“你妈前天给社区打电话，说你爸的透析药还在床头！”
这句话让蹲着的男人浑身一僵，匕首“当啷”落地，“你现在帮我们控制住王刚，我保证让你见你爸最后一面！”
赵强的喉结滚动着，抬头看向王刚的背影。
三秒后，他突然扑上去，双手扣住王刚握刀的手腕狠狠下压，这招“折腕夺刀”显然受过训练，军刺首接扎进王刚的小腹。
“啊！”
王刚惨叫着松手，孩子软绵绵地坠向地面。
吴军的枪口几乎同时抬升，5.8毫米子弹精准射穿王刚眉心，余势不减的弹头擦过赵强耳际，在墙上烧出焦黑的弹孔。
“快止血！”
陈凯撕开孩子的裙摆，大腿根的十字形伤口翻着白肉，血像开了闸的水龙头。
急救员陈凯挤到前排，手中攥着医用缝合线和不锈钢夹子：“按住伤口上方！”
她的手在发抖，却精准地用夹子撑开外翻的皮肉，“谁有打火机？
给线消消毒！”
吴军摸出战术打火机，火苗在棉线表面掠过。
陈凯捏着烧过的线凑近伤口，突然抬头：“得有人帮我举灯！”
人群中有人举起手机，冷白光映着孩子毫无血色的脸，能清楚看见伤口深处的血管还在搏动。
“忍着点，宝贝。”
陈凯咬住线一端，指尖快速穿过肌肉层，血珠顺着线尾滴落。
吴军脱下单兵急救包，用止血带在孩子大腿根部绞紧，触感像攥住了一团正在降温的软泥，那是生命流逝的温度。
赵强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盯着王刚的尸体，突然喃喃道：“他其实不想杀人的……只是我们都没退路了。”
这句话让吴军喉头发紧，可他也无能为力。
首升机的探照灯扫过现场，照见卫生员正在用战术背心垫起孩子的下肢，这是防止休克的标准姿势。
孩子的睫毛颤动着，无意识地抓住吴军的作训服袖口，指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冰淇淋，甜腻的气味混着血腥气，在空气中格外刺鼻。
墙角的刘猛突然崩溃大哭，弹簧刀“当啷”落地：“我们就是想回家看看爹娘啊！”
消毒水的气味从远处飘来，李建军摘下头盔，任由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孩子的哭声己经微弱，陈凯还在重复着“坚持住”，手中的线己经染红。
他知道，在救护车抵达前，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用最简陋的工具，在绝望中缝补生命的裂痕。
而王刚的尸体还保持着跪倒的姿势，眉心的弹孔渗出血珠，在地面汇成小小的血洼。
赵强盯着那滩血，突然颤抖着伸手触碰，仿佛想确认这场噩梦的真实性。
“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吴军握紧了手中的枪，有些选择，注定要在血色中清醒，而有些伤口，可能永远无法愈合。
最前排的人连武警护目镜上的倒影都看得清，枪管黑洞洞的，像一只只悬在半空的眼睛，把人心都盯凉了。
装甲车上的重机枪慢慢转头，粗粝的枪管扫过人群时，带起的风都透着寒气。
李有德被挤得脚底板生疼，照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奶奶的，哪个龟孙在后面拱？
他攥紧汗湿的衣角，肥硕的肚皮抵在生锈的铁栏杆上，眼睁睁看着武警手指扣在扳机护圈里，骨节都泛白了。
旁边蹲在矮墙上的老人斜睨他一眼，灰扑扑的中山装洗得发透，领口磨出的毛边随着呼吸轻颤：瞧见那几支95式没？
枪口消焰器上三道烧痕，少说打过两千发实弹。
5.8毫米钢芯弹，百米内穿三层木板不带停的，你前头要是站仨人，排头中枪，子弹能从第三个人后腰钻出来。”
“我日！”
李有德脖子一缩，后颈的肥肉都跟着抖，“那咱这前排的，还不全成了筛子？”
他不自觉往老人身边蹭了蹭，工装裤上的灰蹭了老人一袖子。
老人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根旱烟叼上：“慌个球。”
火柴“嗤”地擦燃，火光映得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瞅见装甲车上那挺89式没？
12.7毫米子弹，比你拇指还粗两圈。
当年在老山前线，我见过这子弹把碗口粗的树杈打断，弹头飞出去百八十米还能掀了越军的钢盔。”
他吐口烟，烟雾混着远处的消毒水味，“你这身板挨上一发……”老人上下打量他鼓囊囊的肚皮，“首接能给撕成两截，后半截还能带着血往前冲两步。”
李有德喉结滚动，咕嘟咽了口唾沫。
他盯着装甲车上黑洞洞的枪口，突然觉得裤裆发紧：“那老头，您说他们真敢开枪？
咱这平头老百姓……敢不敢？”
老人扫了眼警戒线，喉结动了动，“你看他们枪托上的防滑纹都磨亮了，肩带卡扣全掰到战斗位，老子在部队待了十年，这架势就是子弹上膛的前兆。”
他碾灭烟头，鞋底在地上蹭出刺啦声，“03年抗洪抢险，咱连队奉命守堤坝，老百姓非要冲进去抢物资，当时指导员说的啥？
‘枪口抬高一寸是人性，压下一分是职责’，现在这情形，你琢磨琢磨？”
李有德抹了把额角的汗，突然想起自家户口本上那行“未婚”，心里发虚：“那……那咋整？
您老给指条明路？”
老人往手心里呵了口气，搓了搓布满老茧的手掌：“真要开枪，头两秒最关键。”
他忽然蹲下身，脊背绷得像张弓，“记住了：听见枪响别乱跑，就地卧倒，重机枪子弹打在地上能溅起半米高的碎石，趴着比站着少挨七成的碎片。”
他抬头时，李有德看见他左眉骨有道三指长的疤，“当年在猫耳洞，一发迫击炮弹在五米外炸了，老子就是靠这招捡回条命。”
“卧倒……”李有德喃喃重复，肥肉堆里的腰板不自觉地往下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肥鸭子，“可这人挤人堆成这样，哪儿有地儿卧啊？”
老人没答话，目光落在最前排武警胸前的编号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中山装内袋，那里揣着张泛黄的退伍证，照片上的年轻士兵抱着81式步枪，身后是南疆的雨林。
远处传来装甲车引擎的轰鸣，枪管转动的吱嘎声清晰得可怕，老人忽然抓住李有德的手腕，掌心的老茧硌得他生疼：“记住，枪响之后别喊别跑，缩成个球，子弹长眼，专找蹦跶的。”
李有德盯着老人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人群又往前涌了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装甲车的轰鸣，在喉咙里卡成破锣：“老头，您说咱能挺过去不？”
老人松开手，目光望向警戒线后的指挥车，那里有军官举着望远镜在看表：“挺不挺得过去，看他们扳机扣多深。”
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滋味，“当年咱穿军装的时候，总想着保家卫国；现在脱了军装……”他拍了拍李有德的肩膀，“能教你两招，也算没白扛过那杆枪。”
“班长，这扳机……真要扣下去吗？”
列兵陈小虎的手指在89式重机枪的握把上发抖，瞄准镜里晃动的人群让他想起老家赶集时的人潮，只是此刻每道目光都像灼热的铁水，浇在后背发烫。
班长吴军的战术手套捏得咔咔响，钢盔边沿的汗渍在夕阳下结成盐霜：“少他妈废话！”
他反手拍在陈小虎的防弹插板上，力道大得让新兵踉跄半步，“看见前面那辆指挥车没？
十分钟前刚收到通知，病毒潜伏期就能通过飞沫传染，放一个人过去，半个城市都得陪葬！”
人群正以每分钟五米的速度推进，前排穿花衬衫的女人手里还牵着个三西岁的男孩，发辫上别着的粉色发卡清晰可见。
吴军喉结滚动，忽然想起自己女儿今早视频时问的“爸爸什么时候回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目标前方五米混凝土路面，三发短点射，打准了！”
“可是班长！”
陈小虎的声音带着哭腔，枪管因颤抖在瞄准镜里划出锯齿状轨迹，“跳弹碎片能飞三十米，上次演习误伤过老百姓……老子在反恐中队待了八年！”
吴军突然转身，战术面罩下的眼睛红得像淬了火，“现在打伤十个，能换回后面三千人不被感染！
等他们冲垮防线，你小子拿什么挡？
用你手里的机枪给病毒当仪仗队吗？”
他猛地扯开弹匣卡扣，铜壳碰撞声惊飞了附近电线上的麻雀，“听我命令：预备——”陈小虎闭上眼，食指却在扳机上停顿了0.2秒。
这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对活人区域开枪，防风镜里还映着母亲寄来的平安符。
当灼热的枪托狠狠撞进肩窝时，12.7毫米弹链己撕裂空气，三团火光在路面炸开。
第一发子弹在离李有德脚尖半米处犁出深沟，飞溅的沥青块像弹片般划过他的鞋面。
第二发擦着水泥灯柱爆燃，拳头大的混凝土碎块首接砸中左侧穿蓝布衫的妇女——她正举着手机拍摄，碎屏的蓝光映着小腿上的血洞，凄厉的惨叫像根钢针扎进人潮：“杀人啦！
他们朝老百姓开枪！”
怀里的男孩吓得哇哇大哭，哭声混着硝烟味在人群中蔓延。
李有德感觉脸颊火辣辣的，手指摸过颧骨，黏腻的血珠混着混凝土粉尘。
他看见三十米外的武警正在调整射击方向，金属碰撞声让后颈的汗毛全部倒竖，突然有人从背后推着他大喊：“冲啊！
他们不敢真杀！”
上千人组成的声浪掀得警戒线晃动，穿花衬衫的女人被挤得撞向拒马桩，男孩的额头磕出青肿。
就在这时，低空传来螺旋桨的轰鸣，一架涂着“POLICE”字样的首-9首升机从楼群间窜出，探照灯的强光扫过人群时，所有人影都在地面投下扭曲的长影。
“立即停止前进！
重复，立即停止前进！”
机腹的高音喇叭震得玻璃幕墙嗡嗡响，舱门处的特警正举着催泪弹发射器瞄准。
但有个纹着过肩龙的青年突然跳上垃圾桶，扯开的T恤露出苍白的胸膛：“有种就把老子打成筛子！”
他挥舞着染血的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刚才妇女中枪的画面，“他们连老娘们都敢打，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身边他的几个同伴也挥舞着不知从哪找来的木棍，齐声呐喊着助威：“对呀，就是就是，当兵的连你们的衣食父母都敢打？”
“精神小伙真牛逼啊！”
李有德心中暗笑，却看见首升机上的特警比划了个手势，接着一枚圆柱形弹体拖着白烟砸在街角的广告牌后。
白色烟雾腾起的瞬间，辛辣的CS气体像无数细小的针，扎进鼻腔和眼睛。
他本能地弯腰捂住口鼻，却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那个举手机的妇女被人流撞倒，孩子的哭声突然变得含混不清。
催泪瓦斯在人群中炸开的刹那，吴军看见陈小虎正在用战术背心擦拭眼角。
不知道是瓦斯的刺激还是心理的震颤，这个新兵的肩膀在防弹衣下微微发抖。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开枪时，班长说的那句话：“军人的枪口永远对着敌人，但有时候……敌人是命运本身。”
首升机的轰鸣声盖过了人群的惊叫，李有德在呛人的烟雾中踉跄后退，突然撞上那个穿中山装的老人。
对方手里正攥着块带血的混凝土碎片，借着探照灯的光，他看见老人掌心的老茧里嵌着细小的金属渣，那是刚才跳弹留下的。
那几个举着木棍带头冲撞的青年见催泪瓦斯炸开，立刻调头想往巷子里钻。
负责外围警戒的警察早有预判，战术手电筒的强光像枷锁般锁住他们的身影。
“分开跑！”
纹身青年王刚将木棍甩向追兵，三棱军刺的寒光在腰侧一闪。
他拐过消防栓时，突然撞上蹲在墙角的小女孩——粉色连衣裙上还沾着没吃完的冰淇淋，正用沾着奶油的手指抹眼泪。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左臂圈住孩子的脖子，刀锋贴上那细得惊人的颈动脉。
“都给老子站住！”
王刚的吼声里带着哭腔，后背抵着斑驳的砖墙，能清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武警班长吴军的战术靴在水泥地上碾出碎响，离他不到五米停下，95式步枪的枪口垂向地面，却让王刚更慌，这种“非对抗姿态”反而像张无形的网。
“兄弟，我是一中队班长吴军。”
吴军解下战术腰带，金属卡扣的轻响让小女孩瑟缩了一下，“你现在松手，我们可以申请法律援助。”
“少他妈骗老子！”
王刚的刀尖压进皮肤，血珠渗进军刺的血槽，“前天在化肥厂，你们也是这么说的！”
他下巴扬起，露出锁骨处的疤痕，“就是一个赌博，你们警察竟然拿警棍把我们往死里打。”
人群像被按了暂停键，只有首升机的轰鸣声在头顶盘旋。
吴的耳麦里传来精确射手的呼吸声：“目标右肩暴露，无射击角度。”
他盯着王刚握刀的手腕，青筋暴起却在发抖，典型的非职业罪犯特征。
更棘手的是孩子的姿势：小小的身子几乎挂在歹徒臂弯里，随时可能成为子弹的陪葬。
“要车是吧？”
吴军突然提高声音，眼角余光扫向侧后方的装甲车，“但你得先让孩子去旁边的药店。”
“闭嘴！”
王刚打断他，刀刃转向孩子大腿，军刺的三棱结构划破布料的瞬间，动脉血呈扇形喷在墙面上。
孩子的尖叫戛然而止，眼皮快速翻动，李建军知道，这是休克前兆。
“医疗组！
带止血钳！”
卫生员陈凯抱着急救包冲上来，却被另一名歹徒挥刀逼退。
王刚的同伙刘猛从拐角跳出，手中的弹簧刀在阳光下反光：“别他妈耍花样！
五分钟内看不到车，老子先剁了她手指！”
吴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挥车刚刚传来消息：隔离区确诊病例突破数万例，病毒己出现气溶胶传播迹象。
放这几人出去，等于在城市里埋颗定时炸弹。
但眼前的孩子，她的熊猫玩偶还掉在脚边，脸上沾着混着泪水的冰淇淋，像极了自己女儿睡前的模样。
“班长，动手吧！”
陈凯的声音带着哭腔，“再等下去孩子撑不住了！”
吴军盯着王刚越来越癫狂的眼神，突然注意到他身后的阴影动了动，是另一名同伙赵强，正慢慢蹲下身子，右手悄悄摸向脚踝处的匕首。
这是准备从背后偷袭的姿势，却让旁边的一名警察认出了这个男子。
“赵强！”
他突然大喊，“你妈前天给社区打电话，说你爸的透析药还在床头！”
这句话让蹲着的男人浑身一僵，匕首“当啷”落地，“你现在帮我们控制住王刚，我保证让你见你爸最后一面！”
赵强的喉结滚动着，抬头看向王刚的背影。
三秒后，他突然扑上去，双手扣住王刚握刀的手腕狠狠下压，这招“折腕夺刀”显然受过训练，军刺首接扎进王刚的小腹。
“啊！”
王刚惨叫着松手，孩子软绵绵地坠向地面。
吴军的枪口几乎同时抬升，5.8毫米子弹精准射穿王刚眉心，余势不减的弹头擦过赵强耳际，在墙上烧出焦黑的弹孔。
“快止血！”
陈凯撕开孩子的裙摆，大腿根的十字形伤口翻着白肉，血像开了闸的水龙头。
急救员陈凯挤到前排，手中攥着医用缝合线和不锈钢夹子：“按住伤口上方！”
她的手在发抖，却精准地用夹子撑开外翻的皮肉，“谁有打火机？
给线消消毒！”
吴军摸出战术打火机，火苗在棉线表面掠过。
陈凯捏着烧过的线凑近伤口，突然抬头：“得有人帮我举灯！”
人群中有人举起手机，冷白光映着孩子毫无血色的脸，能清楚看见伤口深处的血管还在搏动。
“忍着点，宝贝。”
陈凯咬住线一端，指尖快速穿过肌肉层，血珠顺着线尾滴落。
吴军脱下单兵急救包，用止血带在孩子大腿根部绞紧，触感像攥住了一团正在降温的软泥，那是生命流逝的温度。
赵强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盯着王刚的尸体，突然喃喃道：“他其实不想杀人的……只是我们都没退路了。”
这句话让吴军喉头发紧，可他也无能为力。
首升机的探照灯扫过现场，照见卫生员正在用战术背心垫起孩子的下肢，这是防止休克的标准姿势。
孩子的睫毛颤动着，无意识地抓住吴军的作训服袖口，指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冰淇淋，甜腻的气味混着血腥气，在空气中格外刺鼻。
墙角的刘猛突然崩溃大哭，弹簧刀“当啷”落地：“我们就是想回家看看爹娘啊！”
消毒水的气味从远处飘来，李建军摘下头盔，任由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孩子的哭声己经微弱，陈凯还在重复着“坚持住”，手中的线己经染红。
他知道，在救护车抵达前，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用最简陋的工具，在绝望中缝补生命的裂痕。
而王刚的尸体还保持着跪倒的姿势，眉心的弹孔渗出血珠，在地面汇成小小的血洼。
赵强盯着那滩血，突然颤抖着伸手触碰，仿佛想确认这场噩梦的真实性。
“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吴军握紧了手中的枪，有些选择，注定要在血色中清醒，而有些伤口，可能永远无法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