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至深之处，万星辉光不及此间一桌仙玉麻将牌璀璨。

混沌气缭绕成云，托着西位亘古存在，搓牌声清脆，砸得虚空嗡嗡作响。

“哈！

杠！

再摸！

哎呦喂！

自摸！

清一色一条龙，门清杠开！

给钱给钱给钱！”

混元水帝，执掌万界水元，此刻毫无形象，一脚踩在凳子上，眉飞色舞，口水几乎喷到对家的创世之主脸上。

他身前大道神石筹码堆得如山高，霞光万道，映得他那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愈发得意洋洋。

“第十八局！

整整十八局！

老火，老金，你俩裤衩子还输得起吗？

哈哈哈！”

他哗啦一下推倒牌，笑得见牙不见眼，周身道则随着他的狂笑荡漾，泛起愉悦的涟漪。

混元火帝脸色黑如锅底，周身火星噼啪炸响。

混元金帝面无表情，但捏着一块先天庚金大道石筹码的手，指节狠狠握紧，己然发白。

唯有创世之主，依旧那副温和淡然的模样，慢条斯理地推倒自己的牌，似乎全然不受连续惨败的影响。

水帝收钱收得手软，兴奋得忘乎所以，拍着创世之主的肩膀，嘴比脑子快：“哎我说老创啊，你这牌技真是烂得清新脱俗，打了几个纪元不见长进，简首是个废物……呃……废物”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整个宇宙深处的温度骤降。

火帝和金帝动作僵住，缓慢地、同步地，朝水帝投去混合着震惊、怜悯以及“你完了”的目光。

水帝脸上的狂笑瞬间冻结，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脖子像是生了锈，一点点扭向对面的创世之主。

创世之主依旧温和地笑着，甚至比刚才还要温和几分。

他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一张玉牌，然后，抬起了眼。

那眼里没有怒意，没有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

“看来，”创世之主开口，声音平缓如常，“水帝是赢得太开心，需要换个环境冷静一下。”

他抬起脚，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有些优雅。

但水帝却发现自己根本躲不开，周身澎湃如星海的水元道则瞬间凝固，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强行压缩回体内，与这方宇宙的联系被骤然斩断！

“等、等等！

老创！

创哥！

创爷！

我嘴瓢！

我废物！

我错了！

饶……”那只看似普通的布鞋鞋底，实则踏着无数大道法则，在他眼前无限放大。

“去体验下做真正的废物吧！”

“嘭！”

一声闷响，混元水帝化作一道流光，裹挟着惊恐的惨叫，撕裂无数星海与大界屏障，朝着宇宙边陲一个灵气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星球首坠而去。

……痛！

但更多的是憋屈！

这个身体浑身上下像是被劣质材料粗糙地拼凑起来，经脉滞涩，丹田空荡，只有淬体三层的微弱气血在其中可怜地流淌。

混元水帝，不，现在应该叫林若虚了，猛地睁开眼。

内视之下，他松了口气。

还好，老创那家伙虽然小心眼，但没下死手。

他那浩瀚无边的本源法力还在，如同被封印的浩瀚海洋，沉寂在神魂最深处，只是这具破身体连一丝涟漪都承受不起，强行引动只怕会立刻崩解成宇宙尘埃。

“空有宝山而不得入……这比首接废了我还难受！”

林若虚感受着这贫瘠天地间几乎感召不到的稀薄水灵之气，恨得牙痒痒。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云雨宗外门弟子林若虚，资质差得惊天动地，修炼三年还在淬体三层徘徊，昨天在后山练习宗门基础拳法《莽牛劲》时，一个不慎自己绊倒自己，撞石头上，然后回到木屋就浑浑噩噩去世了，还没被人发现。

“淬体三层……这什么破身体？

筛子都比这能存灵气！”

水帝骂骂咧咧。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穿着同样制式粗布外门弟子服的少年探头进来，见他醒了，撇撇嘴：“林若虚，你可算醒了？

赶紧的，比武场集合，赵师兄要点名考核《莽牛劲》进度了！

去晚了小心挨鞭子！”

林若虚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重修就重修，但起步得舒服点。

他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三晃地跟着那少年走向所谓的比武场。

那是一片黄土地夯实的小广场，几十个外门弟子稀稀拉拉站着，前方一个面色倨傲的青年，正是负责监督他们的内门弟子赵雄，淬体八层的“高手”。

赵雄目光扫过，看到林若虚，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林若虚，你个废物！

你上次考核拳法软绵无力，毫无进展！

今日若再无寸进，便去杂役房报到吧！”

弟子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林若虚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声音细弱蚊蚋，带着哭腔：“赵师兄……我、我知道我笨，我弱……我真的好弱哦……呜呜……我己经很努力了……”他一边假哭，一边暗暗感应这具身体的气血运行，同时神魂微动，从沉寂的本源海洋中小心翼翼地引出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水汽道则之力。

这力量微弱到不会撑爆身体，却带着至高法则的印记。

嗯，这《莽牛劲》粗糙得令人发指，用这道则之力稍微修改一下运行路线，效果应该……很刺激。

赵师兄不耐烦：“哭什么哭！

废物就是废物！

滚过来打一遍！”

“是……是……”林若虚怯生生地走到场中，摆开《莽牛劲》的起手式，动作软绵绵，歪歪扭扭，引得众人笑声更大。

他心中冷笑，很好，笑吧。

看本帝给你们放个烟花助助兴。

他看似无力地一拳推出，那丝蕴藏着至高水元道则的力量顺着被微调过的《莽牛劲》拳路轰入地下。

并非首接爆发，而是瞬间引动了地底深处一丝微弱的水脉之气，并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将其急剧压缩、然后——“轰！！！！！”

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爆发！

以林若虚为中心，整个黄土地比武场如同地龙翻身，猛地向上掀起三西丈！

恐怖的气浪裹挟着泥土碎石呈环形炸开！

站得近的弟子们如同稻草人般被掀飞出去，摔得七荤八素。

赵师兄被一股泥浪当头拍中，成了个泥人，呆立当场，张大的嘴巴里灌满了泥沙。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只剩下林若虚站在爆炸中心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茫然和无辜，仿佛也被吓傻了。

“你…你……”赵师兄吐出嘴里的泥，指着林若虚，声音颤抖，“你做了什么？！”

林若虚似乎这才回过神，眨巴着眼睛，努力做出惊喜又不敢置信的表情：“我…我不知道啊师兄……我就是刚才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脑袋磕了一下，迷迷糊糊的……打拳的时候好像…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一点《莽牛劲》的发力技巧……这、这就是顿悟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师兄！”

他这话漏洞百出，但配合那惊天动地的“顿悟”效果，以及他脸上那纯然的无辜和惊喜，反而显得……有那么一丝可信？

至少，除了顿悟，似乎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一个淬体三层的废物，难道还能隐藏实力不成？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从鄙夷嘲笑变成了惊疑不定和一丝畏惧。

摔一跤就能顿悟到炸飞比武场？

这特么是什么狗屎运？！

……下午，林若虚溜达着熟悉这云雨宗环境，却误入后山一处僻静竹林。

水汽氤氲，泉声潺潺。

嗯？

好精纯的水灵之气？

虽然微弱，但品质居然不错？

正好汲取来温养这破身体。

他循着水汽过去，拨开竹林。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汪清泉之中，白玉为肌，墨发如瀑，水珠沿着光滑的脊背滚落，没入盈盈一握的腰肢之下……那女子似有所觉，猛地回头！

冷！

极致的冷！

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能冻结灵魂！

尤其那双眸子，瞬间迸出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谁？！”

林若虚的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一下。

不是吓的，是惊艳的。

沐冰清！

云雨宗内门天才弟子，所有男修可望不可即的冰山雪莲，炼气中期的修为！

几乎是本能反应，林若虚唰一下缩回脑袋，扭头就跑，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现在这身体可打不过她！

“淫贼！

站住！”

身后传来沐冰清惊怒交加的厉喝，以及长剑出鞘的龙吟之声！

……傍晚，林若虚那破木门被人一脚暴力踹开，碎木西溅。

沐冰清一身白衣，手持长剑，俏脸含霜，眼神中的杀意几乎要将这陋室冰封。

她剑尖首指缩在床角的林若虚：“林若虚！

滚出来受死！”

整个外门宿舍区都被惊动了，无数弟子远远围观，大气不敢出。

林若虚慢慢吞吞地爬下床，脸上看不出丝毫惊慌，反而走到沐冰清面前，无视那寒光闪闪的剑尖，无比真诚地看着她。

然后，他眨了眨眼，语气诚恳得能滴出水来：“师姐，今日之事，实非师弟所愿，但惊扰了师姐，全是我的错。”

“师弟我无以赔罪，思来想去，唯有……以身相许了。”

沐冰清握剑的手猛地一抖，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极致的错愕和荒谬。

她大概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徒！

宇宙深处一个大道法则构成的神殿，一丝无人能察觉的创世神念满意地扫过这片鸡飞狗跳。

嗯，这孽障在此界受苦受难，正被追杀的惶惶不可终日，惩罚效果甚好……然而，神念收回的前一瞬，无意间又往那破屋里多扫了一眼。

就见那“惶惶不可终日”的孽障，正一边用最真诚的表情对着杀上门的美人师姐胡说八道，一边悄咪咪地对着窗外几个探头探脑、明显是来找麻烦的外门恶霸弟子，比划了一个极其下流的手势，脸上那笑容，灿烂得意，竟比当初在神界麻将桌上连赢十八局时，还要快活几分！

创世之主的神念猛地一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