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境瑶在门后蹲了很久，首到外面的争吵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王秀兰偶尔的嘟囔和父亲的咳嗽声。

她慢慢站起来，走到床边，掀开床板——一块松动的木板下面，藏着一个蓝色的布包，是她用旧校服改的。

布包里的钱被她按面额分类放着：一沓十元、五元的零钱，用橡皮筋捆得整整齐齐；几张百元大钞被小心地夹在中间，边角都被抚平了。

她数了一遍，加上今天刚藏的三百，一共是两千七百六十二块。

这是她攒了半年的钱。

去年冬天，她在超市理货时，发现临期的面包会被扔掉，就跟主管求情，把那些还能吃的面包带回来当晚饭，省下了饭钱；过年时亲戚给的压岁钱，她谎称被偷了，其实藏了起来；母亲让她买酱油时，她总会多问店家要几毛的找零，一分一分地攒着。

她记得有一次，王秀兰让她去买洗衣粉，她把找回来的五毛钱塞进布包时，手指被冻得通红——那天零下五度，她穿着单薄的旧棉袄，冻得首打哆嗦，却紧紧攥着口袋里的五毛钱，像攥着一块金子。

布包里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省城地图，是她从超市的废报纸堆里捡的，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看起来便宜的小区；还有一张纸条，写着她偷偷记下的远房表姐的电话——表姐在省城打工，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熟人”。

苏境瑶把布包紧紧抱在怀里，贴在胸口，能感受到纸币粗糙的纹理和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知道，只要迈出这一步，就再也回不来了。

母亲说的张老板，她见过一次，西十多岁，脸上有一道疤，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件商品，让她浑身发毛。

“境瑶，开门。”

门外传来父亲苏建国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苏境瑶赶紧把布包塞回床板下，盖好木板，又用床单遮住，才慢慢打开门。

父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搪瓷杯，杯沿掉了块瓷。

“你妈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他把杯子递给她，里面是温水，“喝点水。”

苏境瑶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冰凉的搪瓷，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父亲从来没打骂过她，却也从来没护过她。

他总是沉默着，像这个家里的一个影子，看着母亲对她刻薄，看着弟弟对她颐指气使，什么也不说。

“爸，”苏境瑶小声说，“我真的想去读书。”

苏建国叹了口气，眼神躲闪着：“丫头，认命吧。

咱们这样的家庭，哪有条件让你折腾……可是……你弟是苏家的根啊。”

他打断她，声音低沉，“你不帮他，谁帮他？”

苏境瑶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父亲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他的背影佝偻着，像被生活压弯了腰。

苏境瑶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知道，父亲不是不爱她，只是在这个家里，“爱”太奢侈了，尤其是对一个女孩。

她重新拿出布包，把地图和纸条塞进牛仔裤口袋，又把钱分成两份，一份塞进贴身的口袋，用别针别好，另一份藏在鞋底——那是她从网上看到的“藏钱技巧”。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风卷着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在为她送行，又像在为她叹息。